肯与玛莉的天际线——更正,鹈饲杜夫与二宫朱美的奔驰终于抵达十乘寺庄园。主张“非相关人员禁止入内”的警察,和主张“我是受害者之一”的鹈饲在正门门口爆发口角,最终十乘寺十三出面息事宁人。

朱美顺利把奔驰开进十乘寺庄园的停车场,像是要和并排的进口车较劲。她没有倒车,直接将车头向里开进停车位,并一下车就出声赞叹。

“哇,不愧是十乘寺家的庄园,停车场都很豪华,就像进口车展示会。”

“说说说、说得是。”旁边的鹈饲不知为何走了音,“这、这是几位夫婿候选人的车。都是,在这里的车都是,我说真的,没骗你。”

这个人在慌张什么?

“嗯,福特、保时捷、福斯……那辆是什么?雷诺?”

“好啦,朱美小姐,我们走吧!没空在这种地方摸鱼了!”鹈饲忽然拉着朱美大步前进,“我们不是来参加进口车鉴赏会的,是来解开案件之谜。嗨,十乘寺先生,刚才谢谢您!受不了,正经古板的制服窨员真令人头痛,连受害者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哈哈哈……”

鹈饲看到十乘寺十三从正门走来,就假惺惺地露出甜美笑容问候,还没太适应的朱美也向十三低头致意。

“哦哦,鹈饲老弟,很高兴你这么早就复出了,昨晚我好担心,伤势不要紧了?”

“没什么,您不需要担心。”鹈饲微微活动右脚,“虽说中枪了,不过那种程度的伤对我来说就像轻微的擦伤!”

“哇哦!不得了,真可靠啊!”

朱美不由得苦笑,实际上他的伤千真万确是“擦伤”,这是医生的诊断。

“此外,记得你是……”十三朝朱美伸出手,“鹈饲侦探的徒弟?”

朱美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努力表现讨喜的一面。

“我是二号徒弟二宫朱美。请多指教!”

“哦,不得了,真可爱啊!”

十三再度发出愉快的声音,旁边的鹈饲则抱住头。

“我不介意你对委托人装可爱,”鹈饲严肃地训诫,“但是不可以当‘老头儿杀手’,你表面上还是侦探事务所的人,必须保持一定的气质。”

“你说谁是‘老头儿杀手’?!”朱美也不服输地反驳,“你把委托人称为老头儿就很没礼貌吧?至少也要说‘大叔杀手’。”

“请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户村流平纳闷地交互看着对立的两人,“我完全听不懂。”

这里是十乘寺庄园一楼的某个房间,隔壁刚好就是昨晚侦探被袭的会客室。这间屋子或许可以称为娱乐室,首先引人注目的是大尺寸电视与音响设备,樯边矗立着巨大的书柜,摆满了看起来颇有价值的藏书。房内一角有个柜子,展示着几十件陶瓷品,不知道是谁的嗜好。除此之外,墙上还挂着装饰华丽的老式西洋枪,肯定不能用了,只是古董摆饰。房间整体来说给人杂乱的印象,也只能形容为娱乐室。

“唉,算了,别争论无谓的事了。”鹈饲似乎终于回想起原本的来意,“总之,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先把对昨晚案件的认知整合一下,流平,昨晚在飞鱼亭发生的命案,可以归类为密室杀人吧?”

“我认为可以,但前提是升村光二郎不是凶手。”

接下来,鹈饲与流平交换彼此已知的情报。

案发时飞鱼亭及其周边情况、神崎隆二的尸体状况、发现尸体的后续发展,以及今天早上从樱与升村口中得知的有关神崎隆二的情报,流平都逐一向鹈饲做了报告。

另一方面,鹈饲则详细说明自己中枪时的状况、流平在飞鱼亭发现神崎尸体时会客室里的光景、一起送到医院的佐野的伤势,以及今天早上刑警们进行侦讯时的对话,佐野的证词尤其重点说明。

说明结束之后,鹈饲与流平就像首度如愿以偿打进甲子园的高中球员,说着“这是密室”、“没错,是密室”,表情纯真地表达喜悦。但二宫朱美无法像他们这样纯真。

“密室?哪里算是密室?”她有种被排挤的感觉,不满地提问,“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冷静想想,根本没什么密室啊。凶手是佐野先生和流平提到的蒙面人吧?歹徒被逼到海角前端,无处可逃而跳海,只是这样啊。这哪里是密室?好蠢。”

“唔……”鹈饲表情困惑地回答,“若以朱美小姐这么看,这起案件确实很蠢。但实际上,现在应该有很多潜水员潜人深海,到处寻找内脏破裂而死的男性尸体。不过我敢打包票,他们找不到尸体。听好了,本次案件绝对不是你所想的临时起意行凶,一切都经过了缜密的计划与周全的准备,他的死就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死?你是说神崎先生的死?”

“不,不是他,是你不认识的人……对哦,我还没对你详细说明过他的死呢。”

在旁边听着的流平忽然双眼闪闪发亮,并轻敲手心。

“啊!鹈饲先生,我知道了,你是在说金藏先生,对吧!”

鹈饲默默点头回应流平的话,朱美则完全没听过金藏这个名字。

户村流平代替鹈饲说明。

“金藏先生是鹈饲先生工作上的助手,我也曾经受他照顾,他原本住在乌贼川西幸桥的桥墩旁。”

“什么意思?”出乎意料的新消息令朱美不禁蹙眉,“所以……他是流浪汉?”

“是的,这位金藏先生一个半月之前遇害,地点就在旁边的马背海岸。”

“啊,我知道这起命案。”朱美回想起曾经点缀报纸一角的小小报道,“记得是中枪而死,报道说他是‘猎杀流浪汉恶行’的牺牲者。”

“对。”沉默至今的鹈饲开口了,“本次夺走神崎隆二性命、射穿佐野先生手臂的也是同一把手枪。换句话说,两起枪击案使用的是相同的凶器,凶手应该也是同一个人。”

户村流平也同意鹈饲的看法。

“即使不是同一人,两起案件也肯定相关。毕竟案发地相邻,案发时间也很接近。”

“没错,马背海岸的金藏命案,肯定是在预告本次鸟之岬的案件。对这次的神崎命案来说,金藏命案就像预演。不过只是预演,还是另有深意,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我认为,昨晚的神崎命案,绝对不是小偷陷入绝境之后不顾一切的恶行,因此,凶手绝非走投无路而跳海自杀,这种敷衍的推理我完全不接受。”

“我算是懂了吧……可是……”朱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假设凶手如你所说没有跳海,那么凶手逃去哪里了?还是说,凶手果然是睡在飞鱼亭的升村光二郎?”

“如果再怎样都找不到别的可能,那就是这么回事儿了。但还有别的可能。”

“什么可能?凶手消失在空中?”

“消失在空中啊……朱美小姐,你当真吗?”

“呆子!”朱美噘起嘴,“当然不是,我只是打个离谱的比方。”

“真可惜,其实我觉得这个意见可以釆纳。”

朱美一瞬间还以为这是嘲讽,但鹈饲的表情意外地正经,侦探或许真会连这种推理都会纳入考虑范围?

“确实可以消失在空中,比方说由直升飞机接走。”流平说出荒唐的幻想。

鹈饲做出回应。

“嗯,但不可能是直升飞机,声音太大了,没有更安静的吗?”

“热气球或飞船怎么样?还算安静。”

朱美也跟着提议,但同样被侦探驳回。

“虽说比直升飞机好,但还是不行。热气球在晚上就像个巨大的灯笼,是最不适合深夜犯案的交通工具。飞船则大得夸张,且不是随便能调得到的东西。只是让一个杀人凶手飞上天,用不着刻意动用飞船吧?杀人应该也要考虑到收支平衡问题。”

“说得也是,不过鹈饲先生……”朱美不忘冷静调侃,“没想到你会说出‘收支平衡’这种词,你经营的明明就是无视收支平衡的侦探事务所……”

“等一下,‘无视收支平衡’是什么意思?!”

“有吗?”朱美正经询问。

“有什么?”

“我说,侦探有收支概念吗?”

“当、当然有……对吧,流平?”

“那当然。”流平立刻回答,“侦探有收支概念,只是做不到收支平衡。”

那有什么意义!朱美叹了口气。

“回到正题,我们在讨论密室吧。”

“那么,请两位听听我的推理。”流平如同等待已久一般,充满活力地说了下去,“凶手果然不可能从空中离开,但也没办法逃往主馆,既然这样,还是只能往海里逃吧?”

“什么嘛,这样不就正中凶手的下怀了?”

朱美觉得他不应该旧话重提。

“不是用跳的,凶手让我们误认为他从悬崖坠海而死,其实是用绳索慢慢垂降到海面,用预先准备的小船从容逃走。”

“哎呀……”朱美直率地说出感想,“真意外!”

“是、是吗?这么让你意外?”

户村流平害羞地搔了搔脑袋,朱美毫不客气地继续说:“是啊,我原本以为会听到更有趣的手法,真意外,这个推理听起来很有可能,不过好无聊。”

“居、居然说无聊……”流平向鹈饲求救,“鹈饲先生,这不是无不无聊的问题吧?重点在于合不合理。”

但鹈饲也严肃地说了声“无聊”,落井下石。

“用绳索?我不能认同,那座山崖看起来大约四十五米高,所以需要长四十五米的绳索。但只有四十五米的话没办法回收,要回收必须多一圈,这样就是九十米。再加上一些缓冲长度,差不多需要约一百米长的绳索。”

“就算要一百米……也没什么吧?”

户村流平的声音毫无力道,听鹈饲这么一说,一百米长的绳子确实有点长。现在流平自己也怀疑了起来,于是赶紧退缩。

“而且,这条一百米长的绳索要绑在哪里?比较合适的,只有环绕飞鱼亭的围篱树根,但在那种地方绑绳子垂降,肯定会在围篱灌木的树根部位留下摩擦的痕迹,瞥方不会看漏这种地方的。要是不信,稍后你也可以自行确认。”

“呃,不,这就……”

“何况垂降危险又花时间,还需要各种道具与预先准备,要是爬到一半被发现就完了。”

“知、知道了。”流平终于投降,“我的想法过于天真,我输了,我收回刚才的推理。”

“呼呼呼呼呼,总之,你想比师傅先看穿密室诡计,再练个一百年吧!”

最后,师傅鹈饲以理服人,迫使徒弟流平屈服。在朱美眼中,仿佛师傅要严厉地把爱徒推落深谷——或者说师傅冷酷地以棍子敲打溺水的徒弟,这对师徒平常都这样吗?

“你啊,总有一天会被流平打一顿。”

朱美轻声忠告,鹈饲则面不改色。

“放心,不用怕,无论经过十年还是百年,师傅依然是师傅,徒弟终究是徒弟。”

这对师徒真丑陋。

“话说回来,方便问一个密室以外的问题吗?”

朱美看密室讨论告一段落,便向两位询问她一直莫名在意的一件事。

“名叫金藏的流浪汉,是你们的朋友?”

“是啊。”

“是的。”两人一副这种事何必多问的样子点头回应。

“这位金藏先生,在马背海岸被手枪射杀了?”

“刚才不是说了吗。”

“是的。”两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然后,你们昨晚来到这座十乘寺庄园,又有人被手枪打死了,对吧?”

“对。”

“是的。”

两人似乎稍微理解朱美想说什么了,朱美见状一鼓作气,切入核心。

“单纯从这些线索推测,你们两个就是这两起案件的凶手吧?不是吗?至少我觉得你们最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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