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重与宋时鱼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就僵在水池里。那容可儿感觉身边的许重不太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来,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稍显瘦削的男人站在那里。

离得这么近,宋时鱼能感觉到容可儿身上散发的诱惑。爱美是冷的,可儿是热的;爱美贤淑,可儿风骚;爱美保守,可儿开放;爱美内敛,可儿张扬。几秒钟内,宋时鱼就在心头打了个结:能抵挡得住此女诱惑的只有三种男人——阳萎、同性恋和死人。如果喝高了烧酒,恐怕自己也不行!

宋时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同许重打了个招呼。许重脸上的笑容刚展开,又僵住了。宋时鱼知道,身后来了爱淘和小墨。

爱淘是个通透的人,拉了一把宋时鱼:“宋总,咱们去大池里扑腾去吧。”她假装没看见许重。而小墨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爱淘踢了一脚。

大池里雾气蒸腾。爱淘下了水,招呼两个男人坐下,低声说:“你们傻不傻呀。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宋时鱼连声说是。小墨却说:“那不是姐夫吗?怎么有个女的在他身边?”

“就你眼尖?”爱淘白了他一眼,“这事,今天就你们俩看见了,谁要敢走漏风声,俺三小姐就不客气!”

小墨吐了下舌头:“敢不从命?不过,那女的真的挺漂亮,比电视台那些美女强太多。”

爱淘一把揪住他耳朵:“短毛,你敢多看一眼,小心姑奶奶要你的小命。”

小墨叫起饶来,二人打闹成一团。

宋时鱼的心头却有些毛了。许重有小三这事,到底给不给爱佳讲?不讲,不诚实;讲了,爱佳一定会给爱美讲,后果不堪设想。

小墨突然说:“会不会是猪头安排的?怎么会那么巧?”

宋时鱼说:“有这种可能,但也有碰巧的可能。看样子,许总是对这女的上心了。”

“怎么看出来的?”小墨说,“万一是个客户,到这里来谈生意呢?”

“有客户这样往男人怀里钻的吗?”爱淘呸了一口,“就像烂泥往墙上抹,黏得让人恶心!”

“那大姐怎么办哪?”小墨皱起眉头,“我是打死不说的。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这事早晚都得知道啊。”

“我觉得,许总一会儿会来找我们。”宋时鱼说,“你们赶紧想个辙。”

“我擦,你是情感专家啊,我们有啥辙?”爱淘说,“我看这回悬!大姐弄不好又得去内蒙找萧诗人去。”

宋时鱼没理她这茬,有些严肃地说:“爱淘,留香,我不得不再罗嗦几句,你们最好离猪头远一点!虽然今天许总在这里,不一定是他安排的,但我的感觉,这猪头是道上的人,别看暂时帮你们,久了就会出问题。”

“宋大哥多虑了。”墨留香说,“今天朱大哥到这里来请你吃饭,是我的主意,临时决定的,跟许总没关系。”

“宋大仙,你别一惊一乍的好吧?”爱淘说,“你今天也不是答应要帮朱大姐嘛?他猪头就算混黑道,咱也不是吃素的,怕什么?小墨现在是凭本事吃饭,猪头没有他,入股晴天娱乐都困难。他现在是有求于我们,不是我们求他。”

“行,反正今后别怪我没提醒。”宋时鱼说,“你们也别怪我话多,这猪头,面带猪相,心头敞亮,明白的事比你们多,只是装傻充愣罢了。说句你们不相信的话,就是许总,也不见得斗得过他。”

“谢谢宋大哥,我们会注意的。”小墨说,“不过这当下的事,还请宋大哥想想办法。”

“许总不是个随便的人,”宋时鱼想了想说,“我还是坚持我原来的看法:许总很可能暂时为美色所迷,他还是爱爱美的。你们赶紧从左边这道门回去吧,我在这儿等许总。”

“你认为他会来?”爱淘问。

“他来和不来,都很说明问题。”宋时鱼说,“他一个人来,说明他还在乎爱美;两个人一起来,就是铁定要与这女的重组家庭;不来,就是无所谓,根本没把爱美当回事,更没把与哪个女人相好当回事。”

爱淘和小墨走了。宋时鱼静静地泡着温泉。

十分钟后,许重果然来了,单独来的。

他将浴巾挂在衣架上,下了池。

“时鱼兄,身材很苗条嘛”许重脸色正常了,并开了个玩笑,“他俩走了?”

“我让他俩走了。”宋时鱼说,“许总,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许重往肥肚子上浇了一把水,“其实我差一点就没来。”

“你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宋时鱼将身子往下蹲,只留脑袋在水面,“况且,我是外人。”

“你已经不是外人了。”许重也将身体下蹲,保持了与宋时鱼相当的高度,“实际上,你已经是半个孔家的女婿了。”

“我怎么没感觉?”宋时鱼一愣。

“我比你了解老丈人。”许重轻叹一声,“他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心眼挺好,就是爱装严肃,想让别人怕他。说真的,别看他好像喜欢我,还有小墨,实际上他最喜欢你。只不过,他要考验一下你,看你是不是真男人。”

宋时鱼内心突然涌动一种感动,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疼。他赶紧将头扎进水里,浸了一会儿,再露头喷水,用手抹了一把脸。

“那许总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宋时鱼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处境?”许重说,“时鱼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有爱的权利。”

“我不是说你没有爱的权利。”宋时鱼说,“但我刚才看了一眼,那女孩,有问题。”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相师?”许重怫然不悦,“看相那套把戏,蒙女生还可以,我是不会相信的。”

“那你来找我干吗?”宋时鱼也不高兴了,“说真的,关我屁事呀,你爱咋咋的。”

“行。”许重爬上池沿,去架子上拿奶白色的浴巾。

“别动那个,那是我的。”宋时鱼说,“你的在右边。”

“怎么了?”许重哼了一声,“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那个有细菌。”宋时鱼说。

“啪!”许重将浴巾重重甩在地上,双眼冒火:“姓宋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你干净啊?瞧你那德性,要不是看在爱佳面上,我都懒得理你!”

“不理拉倒。”宋时鱼说,“不过那细菌不是你的。”说罢,闭上眼睛,再往温泉里扎去。

“慢着!”许重重新跳下池来,一把捞起了他,“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呀,唉。”宋时鱼只得起来,坐在池沿,“这么大个老板,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看明白什么?”许重说,“你说那小姑娘?告诉你,她是我员工,叫容可儿,干干净净、清清白折的……”

“你了解她的过去?”

“不了解,为什么要了解?”

“来多久了?”

“一个月不到,二十五天吧。”

“记得还很清楚,看来真入迷了。”宋时鱼叹道,“我的许总啊,你也不想想,你虽然有点魅力,但一个女孩,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会一下就爱上你?”

“正常啊。”许重说,“如果爱上你,你就不觉得奇怪了。”

“许总啊,你将别人的事看得那么透,怎么自己的事就看不明白呢?”宋时鱼叹了口气,“你还真相信,爱情会从天而降?”

“那你什么意思?”许重追问道,“你以为她是鸡?脏?什么细菌?你用显微镜看过了?”

“许总请息怒。”宋时鱼正色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敢断言,但刚才我目测了一下,这个女孩真的有问题。”

“什么问题?”

“她是不是‘功夫’挺厉害?”宋时鱼盯着许重。

许重脸有些红了。他明白宋时鱼的意思,点了点头。

“她多大?”

“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在当下这个社会还是个孩子,怎么会很厉害?”宋时鱼冷笑,“如果她上过大学,按二十一二岁毕业算,才在社会上混过一两年。通常这般年纪的女孩,别说‘厉害’,可能在这方面还没上道。”

“这……因人而异吧?”许重虽不认同,但还是听进去了。

“最主要的,她的神色不像二十三,而像三十二。”宋时鱼说,“她的确有魔鬼般的身材,绸缎般的皮肤,也深知男人的喜好,但她的气色与正常上班的女孩大异。”

“有什么不同?”许重皱了下眉。他当然也朦胧地感觉到是有不同,但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

“她的气色,明又不明,暗又不暗,相学中这种现象叫‘气滞’。”宋时鱼解释道,“一个人的气色,透露其健康、气运和心底秘密。气滞是气脉不通所至。气脉不通有两种:一种是上了年纪而缺乏运动;一种是心如乱麻而烦燥忧虑。这个容可儿,眼含春色,面露媚态,但心灵深处是紧张和焦虑。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身体正处于青春鼎盛时期,不运动也没事,只有心血淤塞才会出现‘气滞’现象。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可儿常常会神情恍惚,白天总是贪睡,晚上却兴奋不眠;爱耍小脾气,但过后又赔礼道歉;温柔时小鸟依人,生气时痛不欲生。对吧,许总?”

许重一下听呆了。他失神地望着宋时鱼,半晌才说:“你是不是跟踪我们来着?”

“没有,第一次见。”宋时鱼说,“如果太熟悉了,可能还看不出。看相,其实最初的气场最真实。相处久了,气场中和,行为和习惯容易障目,就不好分辨了。就如同我们看风景,第一次才会被震撼,如果去的次数多了,就浑然不觉了。”

许重沉默良久,才将事情的原委讲了。

宋时鱼这才知道是猪头安排的,但猪头安排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到许重身边,有什么企图?

“许总,如果你相信我,我劝你赶紧离开这女孩。”宋时鱼说,“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猪头的目的,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孩是做‘小姐’的,至少曾经做过。”

许重的嘴张得很大。他很难相信。因为他以前虽然洁身自好,但有时与朋友也去歌厅唱歌,见识过‘小姐’。然而这个容可儿与那些‘小姐’区别甚大,素质也比较高,怎么可能?

“时鱼,我看过她的身份证、毕业证,她不可能是‘小姐’。”许重觉得头有些大了。

“现在她是不是‘小姐’已经不重要了。”宋时鱼说,“许总啊,如果刚才我说的关于容可儿的平时表现属实,那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许重呆了半晌,才道:“谢谢你,时鱼。我这就回去,把这可儿开了算了。”

“开了?”宋时鱼摇摇头,“现在不能开。你一开,容可儿必将你们的事抖搂出来,别说你没法向王阿姨和爱美交待,就是在公司也会颜面扫地。这可儿,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况且她背后还有朱自干。”

“那我怎么办?”许重双手一摊,“不行就把她放到底下的店铺去卖房子,缓一缓,再找个理由开掉。”

“都不是好办法。”宋时鱼摇摇头,“你这样一来,就有点打草惊蛇了,容可儿也会向你发难,朱自干到底是何目的也不得而知了。”

“我明白了。”许重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就照旧,静观其变吧。”

“但是,如果容可儿发现你对他冷淡了,会起疑心的。”宋时鱼说。“但如果你继续与她这样下去,对爱美不公平,你也会内疚,难哪!”

许重想抽烟。但没带烟、火,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了两下。

他平时经营房产可谓足智多谋,但现在束手无策。

“时鱼啊,刚才我有些冲动,你别介意。”许重抓住了他的胳膊,一阵摇晃,“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赶紧帮我想个辙吧。以后啊,我绝对不乱来了,好好对爱美。你想啊,咱们马上是亲戚了。你和爱佳将来有了孩子,得叫我叫大姨父啊。”

宋时鱼一阵感动。无论如何,许重并不坏,只是突然遇到在勾引领域出类拔萃的容可儿,一时没把持住,着了人家的道儿,于情于义,都得帮他。

可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好招来。

在平时接触的案例中,如果没有掺杂其它阴谋,处理的办法很多。但上次小墨与猪头干仗,许重是败了的,猪头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惹毛了事情会非常复杂,不但许重婚姻不保,可能连他苦心经营的公司都会受到沉重打击。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不知道猪头那猪脑袋里到底有啥鬼名堂,所以缓兵之计必须用。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容可儿既不起疑而又让许重不再与她有身体接触?

有风吹来。初春的风有些寒,但吹在人身上,令人头脑清醒。

宋时鱼看着飘起的浴巾,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

“许总,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有些兴奋。

“什么办法?”许重眼睛亮了。

“出趟差,然后去医院。”宋时鱼说。

许重开始一愣,随即紧紧地握住了宋时鱼的手:“兄弟,高啊!佩服,佩服!”

宋时鱼知道他明白了,但他在临走时还是补充了一句:“许总,别怪我多嘴。做一个男人,难啊,但一定要学会自制。”

“怎么自制?”许重凝神静听。

“上头管着嘴,下头管着腿。”宋时鱼说完,将浴巾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宋时鱼回到公司,已是下午了。

公司的员工小谢轻声对他说:“宋总,有位女士一直在等您,说是您的好朋友。都等半天了。”

宋时鱼进了办公室,就看见爱美坐在那里,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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