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爱淘先到画家村阮鸿儒那里取了画,再打车去接罗玉仙教授。到李故然家,已是上午十点了。

李故然头发有些花白,但气色尚好,皮肤白净光滑,脸上居然没有皱纹,根本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罗玉仙教授的妻子与李故然曾是单位同事,与她又是多年朋友,自然不必客气;爱淘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在德高望重的名家面前,显得十分拘谨。

“小姑娘,坐吧。”李故然微笑着看她。

“爱淘是我带的学生。”罗玉仙说,“她学服装有些可惜了,音色很好。如果从小训练,说不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歌手。”

“哦,”李故然含笑道,“那,爱淘,你试唱一首如何?”

“我?”爱淘紧张得出了身毛毛汗,“李老师,我真不行。”

“叫你唱,你就唱。”李故然突然严肃了,“就唱《我的祖国》吧,会吗?”

爱淘心里一紧,但想着为了墨留成,豁出去了。于是她站起身,清清嗓子,轻轻哼了起来。

李故然打断了她:“放开唱。我这里,装修时花了点工夫,隔音,不怕影响邻居。”

爱淘终于大胆地放开喉咙唱了起来,歌声时而嘹亮,时而柔美。在极度的紧张中,她居然发挥得很好。

李故然听完,说道:“你做过扁桃体手术吧?”

爱淘点头,心想,不会又出了个宋半仙吧?

李故然说:“你的嗓子稍微暗一些,但很有暖意,音质还算不错。”

“只可惜,她年龄大了,要是从小训练就好了。”罗玉仙说。

“不一定从小训练就会出成绩。”李故然说,“具有天分的人,如果后天开发得法,也照样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

爱淘心里直打鼓。因为,她请导师给李故然打电话时,说有一个青年歌手,想请李故然老师指点一下。听了宋时鱼的建议,她基本没休息,连夜准备,甚至连说词都打了几遍腹稿。可今天一到李故然家里,就慌了神——如果李故然误将她当作是求学来的,那就麻烦了。

罗玉仙毕竟是老于世故。这时,他才将爱淘购得的那幅画交给李故然:“李老师,我朋友画了幅山水,送给您,请您赏鉴和指点。”

李故然目光一闪,对罗玉仙说:“老罗,你这不会是送礼吧?”

“咱俩的交情,用得着吗?”罗玉仙哈哈大笑,“这真是一位朋友画的。说真的,他现在还不太出名,但技法到了一定层次了。我估摸着,我这朋友不出几年,身价就会飙升。知道李老师是书画鉴赏大家,所以才请您指点啊。”

“唉,玉仙,你也变得世俗了。”李故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过也被罗玉仙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便将没有装裱的画展开。

这是一幅南国山水,墨迹浓淡相宜,厚绵相长;近石嶙峋,松竹峻拔;远山逶迤,云霭淡淡;渔舟横卧,鱼鹰低飞。的确颇得南国乡村神韵。

李故然眼睛一亮,说道:“罗教授真是有心啊,这正是我的故乡江西的写照。我猜,是小姑娘命了题,请这位阮鸿儒画的吧?”

罗玉仙只好点头。的确,这画,是爱淘打听到李故然的老家后,请阮鸿儒画的。阮鸿儒青年时游历四方,自然对江西风物有所了解。

“小姑娘,说吧,”李故然收起了画,坐下说道,“我知道,不是你想跟我学。”

“您……怎么知道?”爱淘又开始紧张了。

“从你歌声里听出来的。”李故然道,“其实,歌唱就是语言,就是表达。你的确未受过专业训练,但你的嗓音的确不错。然而你的歌声里,有一种焦灼,有一种害怕失去的情绪。那么,你既然是罗教授的高足,怎么会突然想起转行?必是为了他人。说吧,你究竟为谁而来?”

“一个流浪歌手。”此言一出,爱淘突然变得大胆了,“我是在地铁里听他唱歌,被他的歌声感动了,才决定帮他点什么……”

“慢慢说……”李故然喝了口水,示意她说清楚来龙去脉。

爱淘不敢有丝毫隐瞒,便将认识墨留成的事和盘托出。

李故然听完,站起身,踱了几步,说道:“小姑娘,你讲得很动人。我收学生,可以不问出处,但必须有天分。你这两天回去,让他录个音,叫快递送来,我听听再说。听完声音,如果觉得可以,还要面试。这事就这么定。画,你们拿走。”

“李老师,你看这阮鸿儒已经题了您的名了,是专门为您所画,我们怎么好拿回去?”罗玉仙站起来说,“看我薄面,请收下吧。至于收徒,一看资质,二看人品,三看缘分,这个我和爱淘都懂。”

李故然想了想说:“行。”

爱淘与罗玉仙下了楼,见墨留成傻傻地站在风里。爱淘抬头望了一眼四楼的李故然家,瞪了他一眼:“你就不会躲起来?”

罗玉仙止住了她:“爱淘,看见也没什么,小墨是拜师,不是做小偷。”说完,他先走了。

“收就收,不收拉倒。”墨留成涨红了脸,“这鬼天气,冻得没法弄,你让我往哪儿站?”

“哟,你还来脾气了!”爱淘在李故然家出了一身汗,这会感到浑身发冷,心想姓墨的还牛叉,我是何苦来着?

墨留成一看,赶紧哄她:“行了行了,我错了,我赔不是了。知道你为我受委曲了,但人家李老师收的徒弟,都是音乐学院的,我这大老粗,没文凭,长得又不好看,我是自卑嘛。”

“你缺胳膊少腿了?”爱淘说,“我最看不起自卑的人。是个男人,就站直了!”

墨留成果然站直了。

“走。”爱淘拉了他一把,往小区外走去。

进入一家小餐厅,爱淘点了些吃的,才对墨留成说:“从今天开始,你叫墨留香,听见没?喂,知道楚留香吗?”

“知道。”

“楚留香到处留情,你不能学他,懂吧?”爱淘认真地说,“你只能到处留下你的歌声。从今天开始,不许抽烟,不许喝酒,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嗓子。明天,我陪你到我朋友的一个录音棚,把你最拿手的歌录几首,刻成光盘,拿去请李老师听。”

“我懂。”

“今天要做的事,就是从你那破地下室搬出来,租一间像样的房子。然后,买两身像样的衣服。再就是把你头上这长毛剪一下,好好去浴室洗个澡。”爱淘白了他一眼,“再不洗,就成墨留臭了。”

“遵命。”

“你只要听我的话,你就会成功。”爱淘说,“你二十七年没成功,并不是因为你没有天分和实力,而是没有推手,像无头苍蝇似的瞎撞。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你是西部来的雄鹰,除了在李老师那里要当个虔诚的信徒,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你都是卓然不群的、独一无二的,听懂了吗?”

“明白。”

“你能不能将回答改成三个字?”

“可以。”

“那你说。”

“我……爱……”

爱淘一下打断了他:“说这三个字,俗气!”

“我是说:爱淘真好。”长发青年笑了,“可我不知道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想嫁给你。”爱淘说,“你就像一支股票,现在趁无人识得,我买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赶紧说,我好抛。”

“非常愿意。”墨留成说,“可我感觉配不上你。”

“我不嫌弃你。”爱淘说,“不过说好,等你升值了,你要敢反水,我就废了你。”

“我不敢。”墨留成认真地说,“因为我感觉你是我的救星,也是我的克星。我怕你。”

“你最好怕我。”爱淘说,“一个男人的成熟,是从怕女人开始的。”

“但是,你姐姐好像并不看好我。”

“你怎么看出来的?”

“昨晚,在餐厅,你姐姐暗中观察过我。我从她眼神看出,她并不赞成你与我交朋友。”

“她是她,我是我。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你向你姐姐借了钱?”

“不是,是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姓宋的?”墨留成眼里盛满了醋意。

“你不要吃醋,他只是个半仙,不会打我的主意。”爱淘笑道,“我这一生,只有我打别人的主意,没有人能打我的主意。”

“那他干嘛借你钱?”

“因为他也认为你是潜力股。”爱淘道,“只要你成功那天,记得介绍几位朋友给这位半仙,让他赚点银子,就行了。”

“放心,我对朋友,是够哥们的。”

“那你对女人呢?”

“我不对女人,只对你。”墨留成停下筷子,“如果真能像你所说,有出头的一天,我只会对你好!”

爱淘看着他,突然好长时间不说话。

最后,她说:“长毛,我告诉你,你哪天觉得厌烦我了,直说,我不会缠着你。我帮你,是你值得帮,是你的天分和才情所决定的,没有其他原因。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表现出对我有一点点感恩,我就不会再帮你!”

墨留成一怔。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开朗大方的女孩,心头有一种坚定。

这种坚定,如同墙里的钢筋,你平时看不见,但它能撑起摩天大厦。

爱佳正用心记忆宋时鱼的话,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老头子不知有什么想法,突然打电话要爱佳赶紧回去,召开家庭会议。

客厅里,家长孔志军坐在饭桌的上首,妻子李晓梅与爱淘坐一边,爱美与爱佳坐一边。爱美虽然已经嫁出去了,但一旦召开家庭会议,她不敢缺席。家庭会议坚持了多年,是孔志军表现军人作风的重要会议,类似四十年前他在部队当班长时的班务会。

孔志军已经老了。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肉,全是一些沟沟坎坎;头发花白,眼窝深陷。他性子急,爱操心。自从在官场每况愈下后,只有在家里才能保持绝对权威。妻子李晓梅与他的感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对亲生女儿爱淘倒是爱得深沉,从小就有些娇惯。这让孔志军很恼火。

孔志军坐直了身体,先发言:“都到齐了。迟到的爱淘,先说说为啥迟到?你还有没有纪律观念?五岁你就参加家庭会议了,快二十年了,难道还不懂规矩?”

“爸爸,我错了。”爱淘低头道,“学校有点急事,罗教授让我去办。这不,接到您的命令,我马上就归队了。”

“想对你老爸撒谎,门儿都没有!待会再收拾你。”孔志军哼了一声,“你们三个,个个都有严重问题!严重得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翅膀都硬了?眼里没有我这个爸爸了?爱美,你是老大,你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爸爸。”爱美怯怯地扬起脸。她一直怕父亲,嫁出去多年还怕。

“上午,许重找我谈过了。”孔志军冷着脸,“看来不是人家许重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爱美把头压得更低,小声说:“我……我没做错什么……”

“你还嘴硬?!”孔志军把水杯往桌上一顿,杯中的茶水溅了出来,“那我问你,谁叫萧意离?”

爱美脸上发红,躲避着父亲的目光。

萧意离?这个名字对爱佳、爱淘都非常陌生。

“你不敢说是吧?”孔志军喘了口气,继续说,“那我来说:这个萧意离,据说是个诗人。这年头,诗人,连民工都不如!这个只会吟风弄月的人,三十六岁了,还在社会上晃荡,要钱没钱,要名没名,要位没位,差不多是个三无人口。而人家许重呢,企业办得很好,又能干又稳重。最主要的是,你也是做妈妈的人了,珊珊都五岁了,你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爱美的脖子似乎吊不住脑袋了。她的眼睛里,已有泪水。

见女儿服软了,孔志军才长叹一声:“爱美呀,你们三姐妹中,你曾经是最省心的一个。还记得当年那些苦日子吗?爸爸不在你身边,你带着爱佳,什么苦没吃过?现在,你有了家庭,就得好好过日子,这日子来之不易啊,你瞎折腾什么?”

李晓梅插嘴:“老孔,你总是提当年那些事。爱美都当妈妈了,用得着你教导?我看,爱美有自己的主见,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放屁!”孔志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吃醋?爱美妈妈死得早,我能不管?你呀,从来不管孩子,你看看,爱淘现在快飞上天了!这都是你从小惯的!”

“爱淘怎么了?”李晓梅气得脸都白了,“以前,你总是说爱淘不好好学习,没有两个姐姐争气。现在好了,爱淘本科上完,又上研究生了,丢你什么人了?你不要因为自己在单位不得志,混得不好,就回家来撒火!”

“你先闭嘴行吗?”孔志军气得直发抖,“爱美的问题,相当严重,但我相信爱美还能劝回来。你这宝贝女儿爱淘,因为你把她惯成这德性了,我看悬!”

“爸爸,吃枪药了?”爱淘伸了个懒腰,“我做什么丢人的事了?把您老人家气成这样子?”

“那个墨留成是怎么回事?”孔志军转向她,“就是那个流浪歌手,扎辫子那个,你说!”

“原来您是说小墨啊,”爱淘呵呵一乐,“就是个普通朋友,我又没想嫁给他。爸爸不是总教导我们,要广交朋友,向各行各业的人才学习吗?这有什么,我还看不上他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孔志军瞪圆了眼,“你们罗教授,啥都跟我讲了。你为了帮那个流浪汉,向别人借了两万块,买画送礼,求李故然老师收这长毛为学生。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我是说过,广交朋友,但前提是有选择,不能啥人都交。交友不慎,贻误终身,这个道理你不懂?”

“老爸,您怎么什么事都管呀,烦不烦啊,”爱淘撅了撅嘴,“我今年都二十四了,别说我没看上那长毛,就是看上了,也是我的自由啊。都什么年代了,您这种军阀式的家长作风早该成古董啦。”

“你以为你长大了?想飞了?”孔志军怒道,“你跟我听好:马上断绝与那长毛来往,不然的话,这个家门,你就别进了!”

爱淘正要反驳,爱佳马上接口道:“爸爸,您别生气。我们都知道您关心我们,怕我们上当受骗,是为我们好。我们既然全来了,就是听您的话,您就别生气了,免得伤了身体呀。”

“爱佳说的倒像句人话。”孔志军喝了口浓茶,“不过你最近表现也不怎么样。那个小申,打电话给我了,说你等于是把他撵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赶他走呀,”爱佳解释,“申处长,人有些骄傲,挺有优越感的,我不能一见面就对他唯唯诺诺吧?说白了,他一个芝麻小官,又管不了我,没必要在我面前打官腔呀。”

“你懂什么,”孔志军白了她一眼,“政府就是政府,官就是官。你钱再多,买得了稳定?买得了职务?小申前程看好,人又有才,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气人家,这是啥道理?”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爱佳也有些不高兴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些啥。”孔志军冷冷地道,“昨晚,你见了五个人,不,实际上是六个,还有一个姓宋的冒牌半仙。你们别忘了,我当兵那会儿,是干侦察出身,你们那点事,我能不知道?做人,要有个做人的样子,哪有走马灯似的连看五个人的?你当是选秀啊?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是爱淘这鬼丫头的主意。而那个姓宋的,就是个江湖骗子,设下套让你钻,你还真就钻了。今天,我跟你讲清楚:那个姓宋的,没安什么好心。他的小破公司,也办不长,你就不要再与他来往了。”

爱佳心头那个气啊。这老爸真是老糊涂了,这是哪跟哪嘛。虽然,自己对宋时鱼鉴别力颇为欣赏,但压根没有喜欢他的意思。

“爱佳,我知道,你心头不服,认为老爸是草木皆兵了。”见爱佳没顶嘴,做父亲的也叹了口气,“但是,你老爸啥事情没见过?人心如海,深不可测。姓宋的,对你有意思,不然他神经病呀,花那么多心思,还借爱淘两万块。当然,我知道你目前对他,不可能喜欢,他呢,也假装是为你好。可是,这是男人的诡计,就是让你不知不觉间觉得天底下只有他最好……”

“哼,这句话说得好啊。”李晓梅冷笑,“当年,你不就是这样让我上套的吗?”

“我那是对你负责。”孔志军双眼一翻,“但这个姓宋的,搞封建迷信,开什么试离婚公司,蒙骗钱财,只要有人到工商一告,他立马完蛋。”

爱佳了解父亲的脾气。他是官场不得志,心情郁郁,与他争论,只会火上浇油。于是保持沉默。

孔志军见三个女儿都不说话,才又说:“你们别怪老爸多事。就我这身子骨,能活几年?我是担心你们后半生的幸福啊,孩子们!你们想想,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三个女儿往火坑里跳?一个本来有了幸福的家庭,却要与一个穷酸文人好;一个经历过情感挫折,本来有一桩好亲,嫁给政府官员,却受一个江湖骗子的蛊惑;还有一个,竟然去帮助一个流浪歌手……你们说,我这肝能不疼吗?”

“爸爸,咱们这家庭会议,能不能别搞成一言堂?”爱淘嘟了嘟嘴,“既然是会议,就是协商讨论,不是光听最高指示吧?就算不允许发言,也得允许投票吧?”

“投票可以。”孔志军说,“我是脾气大了点,但凡事讲个理。晓梅,你去拿纸笔,今天就民主一下。反正五个人,票数多的,五个人都要无条件服从。”

接下来,就是针对三个问题投票:

1.爱美与许重和好,支持还是反对?

2.爱佳与宋时鱼来往,支持还是反对?

3.爱淘与墨留成来往,支持还是反对?

纸条写好,由李晓梅唱票。

第一个问题,三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反对的人是爱淘,赞成的是孔志军、李晓梅和爱佳。爱美本人弃权。

第二个问题,四票反对,一票赞成。赞成的人是爱淘,反对的人中,包括爱佳本人。她觉得不与宋时鱼来往,也没什么。

第三个问题,四票反对,一票赞成。只有爱淘投了自己的赞成票。

“结果已经很明白了。”孔志军长长地吐了口气,有些情不自禁,“晚上,我请客,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祝贺一下本次会议取得的重要成果。我就说嘛,公道自在人心。当然,我在会议开场时有些急躁,在此向你们检讨。”

爱淘做了个鬼脸:“爸爸总是最后的赢家。”

孔志军脸上的坑洼,被灿烂的笑容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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