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诗人才能描述出重获自由时那种甜蜜又兴奋的感觉,在我以往的生活中,我还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欣喜,每当我想起厄运都已经过去,心中总是会涌起一阵阵让我浑身发颤的兴奋。结束了,过去了。不管它对我的生活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不管别人当着我的面或是背后怎样嘲笑过我、怀疑过我、鄙视过我,不管他们说过些什么,这场灾难都已经过去了。有多少个凌晨,我曾经无法入睡,想象着一旦入狱后可能面对的生活,白天是无休无止的劳作,晚上则是躺在牢房中没完没了的担心,但现在,这种恐惧都已经过去了。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我感觉我所犯下的每一个过错都已经得到了惩罚。社会已经对我作出了评判,我已经赎了自己的罪。他们说的那些感觉都是对的,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重压消失了,我觉得我好像在空中飞翔,我自由了。

黑暗过去,我也会想所经历的一切,会觉得愤怒、痛苦,会突然莫名地陷入绝望。在我当检察官的时候,也会经常打输官司,我会看那些被告在被宣告无罪释放时一瞬间的表现。很多人会哭,他们越是有罪,就越哭得厉害。我一直认为,那是一种放松、内疚的心态。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种无法置信的感觉,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痛苦竟然持续了这么久,感到羞愧,感到无法弥补的损失。

回到正常生活的过程是缓慢的,就像清风慢慢地吹过一座小岛。一开始的两天,家里的电话响个不停。这些人在过去四个月里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却认为我会很乐意接受他们虚伪的祝贺,他们的想法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们还是打来了电话,我猜他们是觉得我又有利用的价值了。我冷静地接受着他们的恭贺,但绝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待着,我很想在这夏末秋初的时候到外面走走。有一天,我把奈特从学校接出来,带着他坐独木舟钓鱼。整整一天,我们几乎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只要是和儿子在一起,我就感到很满足,我觉得他也明白我的心情。又有一天,我在树林里走了好几个钟头。我走得很慢很慢,看到了很多的风景,注意到了很多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东西。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的生活充满绝望和混乱,对我来说,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我脑海中所浮现的每一个面孔都让我内心翻腾起剧烈的情绪,而现在,我慢慢平静了,但最终,我还是明白,生活不会平静太久。

现阶段,我基本都待在家里。邻居说,我可以把这段经历写成一本书,但我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很快,巴巴拉就对我一直待在家的行为感到不自在了。她觉得我烦,她一直把这种厌烦掩饰着,现在,却统统表现出来,但她显然无法明说自己的想法。她不会直接埋怨我,也不会突然责备我,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封闭。我发现,她经常会带着一种凝重、愤怒的表情盯着我。“怎么了?”我问她。她很不高兴地低下头,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你还打算回去工作吗?”有一天,她问我,“你天天在家里,我觉得我什么都干不了。”

“我又没有打扰你。”

“你让我分心了。”

“我坐在客厅里也让你分心了?我在花园里也让你分心了?”我承认,我说些话是故意要惹恼她。

她眼睛往上一翻,走开了。现在,我再怎么惹她,她也不会发火,我们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成了一场安静的战争。

我的工作现在不用我操心。每隔两周,检察院都会把我的工资单准时寄到家里。当然,尼可还没有合理的理由解雇我。但如果我回去工作,整个检察院大概都会觉得惊讶。尼可现在受到了来自媒体的巨大压力,一些全国性的媒体都在报道这个案子。原本是一桩地方检察院办事不力的案子,却在全国的关注下,被放大成了一起重大的政治丑闻,尼可让整个金德区检察院在世人面前成了跳梁小丑般的角色。报纸的专栏作家,甚至还有对立党派的几个政客都要求尼可指派一名特定检察官对汤米·莫尔托展开调查。本市的律师协会也对莫尔托开始了调查,以决定是否要吊销他的律师资格。大家认为,事情的真相是,尼可为了赢得市长的竞选,对莫尔托施加巨大压力,所以,莫尔托联合熊谷伪造证据,对我仓促提起了诉讼。大家都觉得,尼可最后主动撤诉的行为就是一种认错,只有少数几个人提出了他这样做的其他理由。我看到一个记者写的《周末专栏》提到了B类档案和北区分局的受贿情况,但没有人就此进行后续的调查。无论公众的想法怎样,我都没有打算出面澄清。我不会为尼可、莫尔托和熊谷辩解,我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知道的内情。我知道,从卡洛琳阴道里取出的精液确实是我的,她公寓里那只玻璃杯上的指纹也是我的,采集到的地毯纤维确实来自我家,而电话记录中所有从我家打出的电话号码也都是真的。但我永远不会承认,就让莫尔托去应付公众的怀疑,我只要按时收到工资单就好。

梅可在升任法官之前,作为检察院行政主管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决定什么时候给我停发工资。尼可建议再发六个月,但我要求多发一年,作为对我的补偿。最终,我们达成一致,九个月。在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梅可邀请我在她的就职典礼上发言,她显然一直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我在案子结束后,第一次在公众视线中的亮相。艾迪·莫菲瑞主持了就职典礼,在介绍我的时候,他说,“这是一个对我们的司法体系有着切身了解的人”,当场三四百来宾都站起身来,为我鼓掌,我现在成了金德区一个英雄般的人物。大家都后悔当初看我受审时幸灾乐祸,但我却没有办法忘记曾经被整个社会抛弃的情形。那次审判就像一个壳,包裹着我,我出不来。

我是在典礼上发言的三个人之一,尼可并没有出席典礼。但雷蒙德来了,我想躲开他,之后,在拥挤的接待台前,我感觉到一只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雷蒙德脸上露着讨好的微笑,他并没有冒险伸出手来和我握手。

“你最近怎么样?”他很真诚地问。

“挺好的。”

“有时间我们应该一起吃个饭。”

“雷蒙德,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做任何你说我应该做的事了。”我转过身,但他跟着我。

“我说错了,对不起。我真的很希望跟你一起吃个饭,拉斯迪。拜托了。”

老交情,老搭档,这种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但是,我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呢?我说了个日子,然后走了。

我去雷蒙德的律师事务所找他,他说如果我介意,就不出去吃饭了。我们都觉得,如果去吃个饭,又被记者看到,大肆渲染一番,对我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事。雷蒙德请了厨师来办公室里做饭,就我们两个人,在一间巨大会议室的大理石桌子上享用着蛋黄酱龙虾,这张桌子好像是用一整块大理石做成的,大约九或十米长的样子,光亮平整,有种大气威严的感觉。雷蒙德问起了巴巴拉和奈特,又说起自己在律师事务所的状况。然后,他又问我怎么样。

“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说。

“我想象的到。”

“我很怀疑。”

“你在等我跟你道歉吗?”

“你不需要道歉,反正你道不道歉都对我没什么影响。”

“所以,你不想让我对你说对不起?”

“雷蒙德,我已经不会再给你提任何意见了。”

“我确实对你很抱歉。”

“你应该觉得抱歉。”

雷蒙德还是在不慌不忙地吃着东西,他快要爆发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抱歉吗?因为尼可和莫尔托让我相信了你是凶手。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敢伪造证据,我以为他们不敢犯这么大的错误。你知道吗?他们要对尼可展开调查了,现在已经有人提出要立案了。”

我点点头。我看过媒体的报道,尼可在上周宣布,没有必要指派特别检察官对莫尔托展开调查,他表达了对莫尔托的信任。报纸和电视便开始对他冷嘲热讽,有一位州议员还在接受采访时发表演说批评尼可。尼可这周的任务就是收拾残局。

“你知道尼可的问题出在哪里吗?波尔卡罗。波尔卡罗不愿意给他更多时间,他现在也不愿意去管尼可,尼可必须自己应付这一切。波尔卡罗觉得自己一开始帮了尼可,结果一转眼,尼可倒开始和他竞争市长的职位了,这一切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说:“是啊,是啊!”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我想表现得很生气,我来是要让雷蒙德知道我很生气的。我跟自己说,我要尽情地发泄出来。如果我想骂脏话,那就骂。想打人,那就打。想掀桌子,那就掀。想怎么样都可以。

“拉斯迪。”他突然说,“请你从我的角度想一想,这件事对我们大家来说都不容易。”

“雷蒙德。”我说,“我对你尽心尽力了十二年,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我知道。”

“你却转过头来对付我。”

“我告诉你了,那是尼可让我相信了你就是凶手。我相信你是凶手以后,我觉得在这整件事里,我就像是个受害者。”

“你滚。”我说,“滚得远点,再远点。”我用亚麻餐巾擦了擦嘴角,但并没有起身离开。这才刚开始呢,雷蒙德看着我,通红的脸上掠过了痛苦和惊慌的表情。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想转换话题。

“拉斯迪,关于你的工作,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

“我想让你知道,我会竭尽所能帮你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找看有什么合适的职位。如果你对哪个工作感兴趣,只管对我说。只要是我能帮到忙的,我一定会尽力。”

“对检察院之外的工作,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刚刚提到过的——法官。你觉得你可以帮我当上法官吗?你觉得你可以把我以前的生活还给我吗?”我看着他,我想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了。我话里满是讥讽,没有哪个受过谋杀罪起诉的人还能成为法官候选者。

但雷蒙德并没有退缩,“好吧。”他说,“你想让我去努力一下吗?也许真能帮你当上法官呢!”

“你这是在说废话,雷蒙德,你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权力了。”

“你这话不见得对。波尔卡罗现在认为,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只要我和他不是竞争对手,他觉得,我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每周他都会给我打两次电话,问各种问题。我没开玩笑,他说我就像是他的参谋。这难道不算什么吗?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去找他谈,我还会让拉伦去找他谈。”

“别去找他。”我立刻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也不需要拉伦的帮助。”

“拉伦怎么了?我一直觉得你挺佩服他的。”

“不怎么,就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雷蒙德笑了:“唉,你来就抱着一个念头,就是为了冲我发火,是不是?”雷蒙德把面前的餐盘推到一边,“你想在五分钟内把十二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吗?那好,你只管发。但先听我说一句,我并没有陷害你。你想找人出气?那也应该找莫尔托,还有尼可,我还想找他们出气呢。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去联系律师协会。他们会让你登上报纸的头版头条,在所有人面前好好地骂那两个人。”

“他们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了,我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冲我发火呢?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站在证人席上,但我在那上面的时候撒了谎吗?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兄弟。”

“你对我撒谎了,雷蒙德。”

“什么时候?”他头一次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在你给我那个B类档案的时候,在你告诉我卡洛琳是怎么主动要求查那个案子的时候,在你告诉我那里面都是毫无依据的指控的时候。”

“哦。”雷蒙德慢慢地说。他在调整自己的心情,但他的态度仍然没有动摇,雷蒙德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样子,永远都是强硬的,“好吧。我现在明白了。看来有人一直在跟你吹耳边风吧?谁?肯尼利?他是你的铁哥们儿吧?但他的有些事,你大概也不知道。没有人是英雄,拉斯迪。你不就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吗?好吧,我告诉你,我不是英雄,很多人都不是英雄,但这和你被起诉谋杀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指着我说,仍然没有丝毫慌乱。

“那你觉得,我这次的审判是公正的吗,雷蒙德?你是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拉伦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受贿才让我无罪释放的呢?”

“他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哪种人?这可是个曾经接受过贿赂的人。拜托!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让别人发现了自己的过去。在这件事上,你也是一样的吧?让我问你一个问题,雷蒙德。我的案子一开始是怎么分配给拉伦的?是谁给艾迪·莫菲

瑞打的电话?”

“没人给莫菲瑞打过什么电话。”

“那看来就是我走运喽?”

“据我所知,就是这样。”

“你难道没有问过吗?”

“我和拉伦从来没有讨论过你的案子,一次都没有。你也许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在你这个案子中是证人,他是法官,我们都没有做出任何不恰当的行为。”他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这件事看起来是怎样的。但是,拉斯迪,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那件事发生在九年前,当时拉伦完全是一片混乱。”

“那是怎么发生的,雷蒙德?”我问,这一刻,我的好奇心压过了内心的愤怒。

“拉斯迪,我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曾经和他谈过,但那次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在那段时间里,他一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你也知道,卡洛琳当时是保释官。有些犯人对她眼泪汪汪地说起自己的难处,她便开始帮他们在法官面前说好话,拉伦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我敢肯定,拉伦当时是想和卡洛琳上床,所以才会讨好她。有一天,某个曾经受过帮助的人给了卡洛琳一张支票,以表感谢。她把支票拿给拉伦看,问他怎么办。拉伦觉得不错,她也觉得不错。他们俩一起出去,用那些钱吃了顿好的,从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我猜,他们应该捞了不少。拉伦大概觉得无关紧要,他们应该都这么觉得。”

“你知道这些事,还把卡洛琳招进了检察院?”

“拉斯迪,拉伦当时掏心掏肺地跟我说,卡洛琳在法学院读书的学费都是贷的款,还没有还清,她当保释官一年只能挣一万多,我是这样才把她招来的。我说,好吧,我可以把她的薪水加倍,别说废话了,让她来吧。我当时觉得,让她当个副检察官就行了。没有人喜欢上头的这种安排,我会找另外两个副检察官看着她,她能玩出什么花招呢?但是,后来她的工作那么出色。她可能不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但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后来,我又把拉伦调到市区,他的表现也是那么优秀,我到死都会这么说,没有人能否认他在处理那些重要案件时的公正态度。一年后,这两个人都赢得了众人的敬重,而他们之间也基本没有联系了。过去的五六年,我怀疑他们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你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明白,当初为什么拉伦会看上她,你也应该明白。”

这当然就是去年春天一直困扰我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了。为什么卡洛琳在察觉到检察院高层职位有空缺时,会先勾引我而不是雷蒙德?不是因为我的男子汉气概,也不是因为我英俊潇洒的外貌,而是因为,我没有雷蒙德的老到,比不上他的精明。她大概认为雷蒙德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所以,最后卡洛琳才没有得偿所愿,而雷蒙德在失去她以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悲伤。他早料到了,他知道结果会怎样。

“嗯,这不是很好吗?”我说,“一切都井井有条。直到后来,你收到了那封匿名信。你把那份档案交给她,就是不想让里面的内容曝光。”

“不是,绝对不是。我是把档案给了她,但我当时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让她去查一查,你要记住,她当时也不知道应该提防谁。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拉斯迪?我当时是和她在幽会。我应该故意假装吗?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就会直接把那封匿名信销毁了。”

我摇摇头。我们都心知肚明,他不是那种冒失的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追查那封信,销毁证据这种事雷蒙德不会做的,他不会让自己冒任何风险。他很有手腕,他让卡洛琳去调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隐含的意思就是,如果查出来跟拉伦和你有关,那就小心点处理好。卡洛琳显然很小心,我现在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从三十二区分局把尼奥的逮捕记录拿走了。

“卡洛琳死后,是你跑去把档案拿走了吗?”

“她死后,我接到了拉伦打来的电话。你知道的,我一开始收到匿名信的时候就告诉他了。所以,警察发现卡洛琳尸体的当天,他就给我打电话了。这就是他的作风,他一直就是个假正经。他跟我说,这个档案可能有些敏感,所以我才去拿回来了。”雷蒙德笑了,我继续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拉斯迪,你问我要这个档案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了吗?”

“你没有别的选择,但你当时还是想误导我。”

“唉。”他说,“拉伦毕竟是我的朋友。”

也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如果他真的对拉伦提起了诉讼,或是让其他人对拉伦提起诉讼,那他就别想再参加检察长的竞选了。但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最终,我只是感觉到,一种厌恶替代了我的愤怒。

我起身离开。

“拉斯迪。”他对我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帮你,你告诉我你想怎样,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去亲波尔卡罗的屁股,能让他给你法官的职位,我也会去做的。你如果想去大公司,我也会尽量安排。我知道,我欠你的。”

他的意思是,他想让我高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讨好我。他这种谦恭的态度到底还是让我冷静了下来,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雷蒙德送我出门,一路上又给我介绍了挂在墙上的各种艺术品。显然,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给斯特恩和我介绍过一次了。我们在电梯门口分别,他朝我伸出手,想要给我一个拥抱。

“这是一次很可怕的经历。”他说。

我走开了,还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但周围还有人,雷蒙德假装没有在意。电梯门打开,雷蒙德打了个响指,他想起什么事。

“你知道吗?”他悄悄说,“还有一件事,我跟我自己说,今天一定要问你的。”

“什么事,雷蒙德?”我一边问,一边走进电梯。

“是谁杀了她?我的意思是,你认为是谁?”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还是保持着冷漠。电梯门就要关了,我礼貌地对雷蒙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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