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件三亿元事件 第八节

新涩谷公寓是幢地下二楼，地面九楼的高楼建筑物。地下是停车场，一楼是酒吧、交谊厅和高级西餐厅，酒吧和西餐厅是由名店经营。

五楼的五〇六号房是村越克彦购买的房间，大造住在左边的五〇五号房，神崎五郎以监视员的身分住在大造隔壁的五〇四号房，由于三岛是大造的秘书兼司机，所以大造在五〇五号房分一个房间给他住。

四个侦探按埃勒里·奎因、波洛、梅格雷和明智小五郎的顺序分别住在五〇七、五〇八、五〇九、五一〇号房，这个顺序并无特别含意，只是为了在透过村越克彦的行动，推测三亿元事件的犯人时，方便聚集到大造的房间而已。

乔迁工作是在翌日进行，比起想象还来得简单。认为搬家是一大麻烦的人是三岛，经由这次的历练，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好办。

由于大造是购买新家具，所以免除了搬运旧家具的麻烦。这四个侦探的房间，不用说，当然也都是新家具，全都是豪华的高级品，这大概是对名侦探的一种敬意吧！不过，这一来，所花的费用恐怕不少了。

那天，最忙碌的要算是附近的高级家具店。由于时间非常紧迫，无法让这四个名侦探挑选喜欢的样式，所以纵使是高级品，可是，由于样式都差不多，所以布置出来的这四个名侦探的房间也都同一模式。

两天后，是村越克彦搬进来的日子。那一天，这四个侦探和三岛坐在交谊厅等候他们的模特儿到来。

村越克彦是决定在下午二时搬进来，在快到下午二点时，三岛怎么也无法镇定下来，这四个侦探却很安详地闲话家常。

交谊厅里面，除了三岛等人，还有几个住户，由于这是一幢高级公寓，经常有外国人进出，所以埃勒里等人并不觉得很显眼。

“我在很久以前曾去拜访巴黎警察局。”明智用法语跟梅格雷交谈。“那是一九二九年的事情，最让我无法忘怀的是，我曾跟当时的警察总监德马利欧瓦和警官波洛见面，告诉我许多有关亚尔雪奴·鲁邦的事情，如果那时他俩没有告诉我有关鲁邦的事情，我想翌年在东京跟他交手时，恐怕无法打败他。”

“鲁邦也来过日本？”

儒勒·梅格雷探长耸了一下肩膀，啜了一口苦咖啡。

“那个人到过好几个国家，就连拿破仑他都敢惹，所以很让警方伤脑筋，由于我是在一九三一年加入警察行列，所以没有跟他交过手。他在日本是犯了什么罪行？”

“偷窃国宝级的美术品，不过，现在想起来，我倒很怀念他，他戴着黄金面具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种气宇轩昂的英姿，实在令我难以忘怀，他在日本很有人缘，日本美女大鸟不二子还爱上他。”

“所以很伤脑筋吧？”梅格雷苦笑着说道。

“我也受到巴黎警察局诸多照顾，在此向你致谢。”

这次是埃勒里·奎因向梅格雷说话，梅格雷以温和的眼光注视着埃勒里。

“是吗？奎因先生，我们这次在日本见面，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巴黎警察局有没有一个名叫菲律普·欧尔雷安的人？”

“有，是个非常优秀的化验专家。他怎么啦？”

“一九三六年，我在处理‘中途之家’事件时，欧尔雷安刚好来美国视察，我在他优秀的技术协助下，解决了那个事件，他在法庭上列举出凶器上面的指纹，使得凶手无法狡辩，只好俯首认罪，他在这个事件上立了很大的功劳。”

“我回巴黎后，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我想他一定会感到很高兴。”梅格雷微笑着说道。

不知不觉中，梅格雷成为谈话的对象，或许是因为他人品好，不过，也有可能跟他那超过八十公斤体重的巨大身体有关。

赫尔克里·波洛也说他在处理总理大臣被诱拐事件时，曾去法国，他说如果那时认识梅格雷，一定会找他帮忙。总之，这四个名侦探都以法国及法国人为题材展开谈话。

三岛趁着这四个侦探站起来，前往酒吧之际，离开交谊厅，当他走出公寓大门时，从酒吧传来梅格雷的声音：“来一杯啤酒。”

这些人真悠闲。三岛这么一想，不禁苦笑起来。他在公寓外面向阳处停下来，看了一下手表，再五分钟就两点了，不知道村越克彦会以什么样的打扮来这里呢？

三岛突然觉得村越克彦好可怜。

村越克彦并不知道他被人当成实验的老鼠，饵是三亿元，由于这笔钱太庞大了，反而使得三岛感觉到好残酷。大造说这是为了推测三亿元事件的犯人所做的实验，可是，从另一角度来看，不是可以说是在试验三亿元现金对一个年轻人的人格有什么影响吗？对大造来说，他可以随时把这笔钱收回来，可是，人格受到影响的人该怎么办？

“好残酷的事情。”

就在三岛这么喃喃自语时，突然看到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入口处，开车的年轻人从车窗伸出头来仰望着公寓。

由于对方一身嬉皮打扮，又戴了一副太阳眼镜，使得三岛误以为是别人，可是，仔细一瞧，才发现正是在八厘米影片中看到的村越克彦。

三岛稍稍把脸转过去，因为村越下手抢钱时，三岛曾跟他打过照面，可是，村越好像只记得大造的脸，不记得开车的三岛，因为他俩四目相对时，村越毫无异常反应。

村越把车子开往地下停车场，那是梅尔雪德斯宾士二五〇S跑车，如果是新车，大约值三百万元以上。埃勒里·奎因说他会买跑车，果然没错。

村越克彦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后，前往一楼的交谊厅，手上并没有拿任何东西。由于这是有专人管理的地下停车场，所以他才很放心的把三亿元放在车上吧？

三岛跟他擦身而过下到地下停车场，虽然地下一楼还很空，可是，村越克彦却把车子停在地下二楼最里面的地方。他透过挡风玻璃往驾驶座一看，发现有严密的防盗设施，三岛想起村越曾偷过两辆车，不禁觉得很好笑。

他绕到车子后面，用手轻敲着行李箱盖，心想三亿元现款一定放在这里面。波洛等人断言犯人不会把钱藏在隐密的地方，而是把钱带在身上，三岛也想如果自己是犯人，也会把巨款带在身上，因为这样比较安全。

（很想打开箱盖来看看。）

三岛这么一想，又用手轻敲着行李箱盖时，突然传来尖锐的吆喝声：“你想干什么？”

紧接着，村越克彦出现在他的眼前，三岛有点狼狈地说道：“好车。”

虽然三岛笑着说话，可是，村越克彦仍然恶狠狠地瞪着他，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三岛掏出香烟，点上火。

“是梅尔雪德斯宾士呀！”

“是的。”

“我是这幢公寓的住户，你呢？”

“我今天才刚搬来。”

“那我们都是这幢公寓的住户，以后请多多指教。”

三岛为了想跟对方握手而伸出手来，可是，村越却很不屑地把脸别过去。难道是为了确保三亿元巨款，村越才那么小心翼翼呢？或是村越天生就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三岛当然是不知道，如果是属于前者，那实在很悲哀，有了三亿元就没有朋友，这还不悲哀吗？

三岛把村越克彦丢在地下停车场，独自一人来到一楼的酒吧，这四个名侦探还很安闲的在喝酒。

三岛在明智小五郎的身边坐下来，小声说道：“村越克彦已经来了。”

“我们早就知道了。”明智淡然说道。

“那么，你们怎不去看看呢？我想他现在正挥汗把三亿元现款搬进他的房间。”

“也许吧。”明智笑着说道，没有起来的打算。

其他三人仍然高谈阔论有关法国的事情，让人觉得他们已完全忘了三亿元的事情和村越克彦这个模特儿。

（名侦探老了。）

三岛在内心里这么嘀咕着，本来他以为这四个侦探会去观察村越克彦的行动，没想到他们竟然沉浸在回忆中。

“一直坐在这里，好吗？”

三岛这么一问，明智吃吃地笑了出来。

“那么，我们四个人去村越克彦的房间，告诉他我们四个侦探正在监视他，你认为怎样？”

明智小五郎挖苦地说道。三岛脸上一阵羞红，或许名侦探都是这副德性吧？

“可是，我认为光是在这里安闲的喝酒，也不是办法——”

“我们并不安闲哦！”

明智小五郎点燃一支香烟，好像很香的抽着。

“紧跟在对方后面监视，那是笨刑警的做法。波洛先生和奎因先生也都只凭想象力，便能正确地推测出村越克彦的行动，我想这件事你也知道，对方一旦搬来这幢公寓，更加没有必要跟踪、监视，你说是不是？”

“光是那样，你能推测出以后村越克彦的行动吗？”三岛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明智小五郎的嘴角绽出笑容说道：“如果我是波洛，一定会责骂‘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我是波洛呀！’如果我是梅格雷，或许会如你所愿，告诉你我的推理。我想村越克彦搬来这里后，多少会安心点，因为报纸上都没有提到警方对他起疑心，但他还是会买跑车，以便紧急时逃走，目前我所想的是村越如何使用那笔钱？”

“他已经购买跑车了。”

“有些名作家说，荣耀往往跟性扯在一起。老实说，男人一旦有了钱，有了荣耀，就会跟女人扯在一起，特别是年轻人，更有这种倾向。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村越克彦都是一个孤独的人，孤独的人表面看来很寡欲，其实欲望可大得很。镇定下来的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女人，所以他购买跑车，除了准备随时好逃走外，我想跟女人也有一点关系。”

“这一来，他会去酒吧或舞厅泡女人了？”

“为什么你没有那种想象力呢？”

明智小五郎苦笑着耸了一下肩膀，三岛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又一片羞红。

“可是，抢钱的犯人，大抵上不是都去酒吧或舞厅买醉吗？因为沉溺在酒色中，才能暂时忘掉被警察追捕的不安感，被逮捕时，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的犯人，不是很多吗？”

“如果抢到的钱只有二、三十万元，或许会如你所说的那样，犯人去酒吧或舞厅买醉，可是，三亿元就不一样了，三亿元反而会克制人的心情，由对方花一千几百万购买公寓和跑车来看，他已被这三亿元束缚住了，换句话说，他不得不生活在这种限制中，或许这种生活是时下年轻人的理想。恐怕他住在廉价公寓时，就曾梦想住高级公寓，开跑车到处兜风，现在他可能在打电话，叫家具行送来高级的家具，接着，开始找寻适合这种生活的女人，这种女人绝不会是吧女或舞女。”

“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以时下年轻人的想法，你认为会是那种女人？”

“这个嘛……会不会是年轻的电视演员或模特儿？”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想村越克彦已开始在泡这种女人，跑车是他用来泡女人的工具。”

“如果是电视演员或模特儿，最多的地方是六本木和赤阪一带——”

“那么，他会开着跑车去那些地方。当他把女人带回公寓后，或许会同居，由于他住的是高级公寓，开的是跑车，不但有钱，又年轻英俊，一旦他存心去挑逗女人，女人不会不动心。”

“之后会怎样呢？”

“我的推理只到这里，以下就看梅格雷先生了。”

明智小五郎说罢，重新点燃一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