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跟着女警官来到了办公室。拿起了电话来,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使得办公室中的另外几个警官,都以极奇异的目光望着他。

高翔听到了一半。就突然叫了起来,道:“不会,那是不可能的!”

接着,他的神色更苍白,他的手已有一点发抖,当他取出一支烟来的时候,甚至因为夹不住那支烟,而跌到了地上,一个义大利警官替他将烟拾了起来,点着火,放进了他的口中,同时轻拍着他的肩。

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兰花呢?好,我立刻就回来,马上回来,对了,我向他们借飞机,自己驾驶,立刻就回来!”

高翔放下了电话,几个警官立时极关切地围了上来,高翔和他们一起工作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是以大家都很关切他,高翔面对着这许多关切的眼光,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过了片刻,他才道:“那一位,请帮我准备一架小型喷射机,我有极要紧的事,马上要回去!”

一个白头发的法国警官,立时拿起了电话来。

半小时之后,军用喷射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高翔已经驾着机破空而起,赶回本市来了。

穆秀珍化装成了中年妇人之后,一直在想着,自己该怎么着手,她想到,自己应该先查一查,平濑大佐是什么时候到本市的:到了本市后,又是住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件相当简单的工作,交由警方来处理的话,自然更容易,但是穆秀珍自己要做起来,倒并不容易,幸而她还记得平濑大佐的名字:平濑荣作。

她来到了一个电话亭中,在走进电话亭中之前,先换了一大堆硬币,然后,翻着电话簿,一间一间酒店,打电话去问,是不是有一个平濑荣作的日本人,住在酒店中。

穆秀珍本来是最不耐烦做这种事情的,可是这时,她一心要在木兰花和安妮未到之前,将事情查出一个水落石出,所以耐着性子,打了一个电话又一个,重复着同样的问话,她的运气居然不错,在问到了第十七家酒店的时候,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家酒店是绿野酒店,酒店方面的回答是:是的,平濑荣作先生住在九六0号房间,他是两天前到的!

穆秀珍在听到了酒店的回答之后,略呆了一呆,她立时想到,平濑荣作是两天之前到的,那样说来,他是和戴维斯少校同一天到达本市的了,可是,为什么他到了两天才来找木兰花呢?

穆秀珍想到了这个疑点,可是她粗心大意惯了,她随即挥了挥手,没再去想深一层,她走出了电话亭,心中很高兴,因为她已经有了行动的步骤,她准备先到平濑的房间中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可以获得什么资料。

穆秀珍来到绿野酒店的门口,她可以肯定没有人注意她,她来到电梯门口,和一双一望而知是新婚夫妇的男女,一起进了电梯。电梯到九楼,她走了出来,避开了一个侍者的注意,来到了九六0号房门前。

要弄开那样的一扇门,在穆秀珍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当她推开房间的门时,她略呆了一呆,平濑来看她的时候,好像很是潦倒,穆秀珍倒未曾料到,九六0号房,原来是一间美丽的套房。

穆秀珍反手关上门,向前走去,她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卧房的门,发出了一下声响,穆秀珍的心中,陡地一凛,平濑是住在这里的,而平濑已经从悬崖上跌下去,这里是不应该有人的了!

可是,房门上发出的那一下声响,却分明是有人要从卧房中走出来了!

穆秀珍的反应极快,立时身子一闪,闪到了一张沙发之后,当她闪到了沙发之后的那一刹间,她实在驾讶得张大了口,发了出声来!

沙发后面,早就躲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蹲在沙发后面,身材相当矮小,蹲在那里,看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不过,那颇然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成年人!

穆秀珍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尴尬的事,那个早就躲在沙发后的人,看来也是偷进来的,穆秀珍和他对望着,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这时候,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穆秀珍定了定神,向那矮小的人,作了一下手势,转过头去看自房间中走出来的那个人。她一眼看到了房间中走出来的那个人之后,整个人都征住了。接着,她也忘记自己是偷进来的了,陡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人,道:“你——”

然后。她才说了一个字,腰际突然麻了一麻。

穆秀珍由于在刹那之间,所看到的事,实在太意外了,所以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再去注意身边的那个蹲着的矮小的人。

直到这时,腰际陡地一麻,她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才陡地转过头去,只见那矮个子,手中拿着注射器,在注射器中,是一种暗绿色的针液,正好注射器自她的腰际拿开!

穆秀珍不知道那暗绿色的注射剂是什么东西,可是她却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她登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一脚就向那个矮个子踢了出去。

那矮个子就在她的身边,手中拿着注射器,还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她,穆秀珍的那一脚,实在是没有踢不中他的道理的。

可是,那矮个子的动作,却快得出奇,穆秀珍一脚踢出,他就条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而穆秀珍一脚踢空,身子自然不能保持平衡,向后一仰。几乎跌倒,当她忙用手扶住沙发背时,屋子中的一切,却旋转过来,在她面前的一切,全在转动着,越转越模糊,而不到一秒钟之间,就变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想要叫,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叫了出来。她勉力克制自己不要昏过去,但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了,她仍能做到的只是用戒指在沙发背上用力划着,塞进手指去,再拉出来,将那枚戒指。留在沙发背内,紧接着,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穆秀珍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就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后,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再来说说安妮和木兰花。

安妮到了英国,一切的经历,十分平凡,她查到了戴维斯少校的记录,完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曾打电话给穆秀珍,可是听电话的却是一个警员,安妮追问发生了甚么事,那警员又不肯说,安妮心中一急,立时赶了回来。

木兰花的遭遇,却多少有点不同。

木兰花在日本并没有逗留了多久,可是她的收获,却着实不少!

在旅程中,木兰花已经想好了自己到达日本之后,应该采取的步骤。她是要去调查一个日本在作战时的军官,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日本全国,从政府到人民,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件事,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心情。

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是侵略国,而又遭到了失败的命运,日本人对发动侵略。未始不后悔,但对于失败,却也觉得惨痛,他们默默地接受失败,而心理上变得十分敏感,敏感到了不愿意再让人提起当年战争这回事,可是却又不免缅怀当年日军几乎横扫亚洲的那种胜利滋味。这就是为什么一发现有当年的日军,在菲律宾或是甚么地方的丛林之中。藏匿了二三十年,一旦回国,就受到举国上下热烈欢迎的原因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知道,自己如果循正常的途径,去调查平濑大佐的过去和现在,可能到处碰钉子,一无所获!

她需要的是一个有特殊地位的人的帮助!

所以,她在东京的羽田机场,一下飞机,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一个能帮助她的人,那个人,是日本一个秘密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曾和木兰花在“人形飞弹”一案中合作过的大庭龙男。

要找到像大庭龙男这样身份神秘的人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木兰花的电话,只不过打给一个联络员,木兰花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告诉听电话的那个人,自己将会住在甚么酒店,就放下了电话,她知道。大庭龙男一定会来找她的!

可是木兰花却未曾料到:大庭龙男竟来得如此之快,她才走进酒店大门,就看到大庭龙男向她迎面走了过来,木兰花心中很高兴,和他热烈地握着手。

大庭龙男笑道:“兰花,很对不起,我没有来参加你的婚礼!”

木兰花微笑着,道:“事实上,根本没有甚么人参加我的婚礼,我的意思是,我的婚礼,完全没有铺张!”

大庭龙男陪着木兰花上电梯,木兰花已经将戴维斯上校、平濑荣作的事,和她来日本的目的,向大庭龙男说了一遍。

大庭用心地听着。皱着眉,道:“这件事很容易办,战时军人的档案,虽然在战事中散失了一部份,但是大部份还在,而且你又有足够的资料,我看这件事,不必你亲自出马了,交给我来办,你先休息一下!”

木兰花扬了扬眉,她是知道大庭龙男的工作能力的,是以她并不推辞,只是道:“好的,我还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人世,我要和他见面!”

大庭很快地答应着,他送木兰花进酒店的房间,又逗留了一会,就告辞离去。

木兰花也趁机休息了一下,她睡了一觉,在酒店的餐厅中进了丰富的一餐,再回到房间时,已经接到了大庭的电话了。

大庭在电话中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声音很急促,只是说他马上要来,从他的语气听来。毫无疑问。他是发现了什么。

此后,当大庭进来时,木兰花第一句话就问:“平濑现在在甚么地方?”

大庭略征了一征,道:“这个人,在战后是回到日本来过,不过是出现了很短的时间就神秘失踪了,而他在战时——”

大庭打开了公文箱,取出了一只牛皮纸袋来。放在几上,继续道:“他在战时的身分,也十分特殊,他的官衔是大佐,可是他的实在职位,却是陆军情报部的参谋!”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奇怪,情报部的参谋,没有理由带兵到缅甸北部的丛林区和盟军作战的!”

大庭一面点着头,一面自纸袋中抽出档案来,道:“是的,而事实上,你看这里,这里写得很明白。一九四三年时他奉派到缅甸去,并不是去作战,而是去和一个德国和议大利两国组成的考察团,担任联络工作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在我的知识范围之中,记不起德国和义大利曾联合组织过考察缅甸北部的团体!”

大庭摊着手,道:“不但你的知识范围中没有,我的电脑系统中,也没有这回事!”

木兰花来回行了几步,拿起几张档案看,看着平濑大佐的照片,她极力想记忆起,自己是不是在甚么地方曾经见过这个人,可是却没有结果。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缓,她道:“看来,这件事,在当时就有着极秘密的内情,那个所谓考察团,多半是一种掩饰。从表面的情形来看,像是三大轴心国,在缅甸的北部,有极秘密而重要的行动!”

大庭神情佩服地点着头,道:“可是,当时的行动是甚么?是建造一座古怪的庙?”

木兰花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来回走着,足足过了三分钟之久,她才停了下来,大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木兰花停了下来之后,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电脑系统,资料很完全?”

大庭龙男现出骄傲的神色来,道:“在亚洲历史方面,如果在我这里找不到的话,全世界就都找不出来了!”

木兰花坐了下来,道:“好,那么你替我查一查。在一九四三年九月起,到战事结束,在缅甸的日本军队,曾有过甚么不寻常的举动,我的意思是指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或其余类似的行动!”

大庭的神情有点疑惑,道:“为甚么只查大规模的行动?”

木兰花笑了笑,道:“你想,一九四三年九月,正是欧洲战场上战事吃紧的时候,德、义两国,居然有兴趣注意到偏僻的缅北丛林地区,我想,如果有事,一定不会是小规模的行动吧!”

大庭也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可是很难想像有甚么大规模的行动!目的是甚么?”

木兰花道:“不知道,一定要到那里,才能知道!”

大庭有点疑惑地望了木兰花一眼,来到了电话旁边,拿起电话,拨着号码。照着木兰花的吩咐,说了一遍,木兰花又就整件事,徵求了大庭的一点意见,大庭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二十分钟后。电话向了,大庭听着电话。他越是听,就越是望着木兰花,现出十分佩服的神色来。

他放下电话,第一句话就道:“兰花,真给你料到了!一九四三年底,到一九四四年初,驻缅甸的日军,有一个团,在参谋总部的命令下开赴缅北!”

木兰花却一点也不高兴,道:“一个团?我想像中,应该有更多人!”

大庭几乎叫了起来,道:“是有更多人,这个团赴缅北的目的,是负责一条长警戒线,而在警戒线之内,据说有超过五万以上的民夫在工作!”

木兰花陡地站了起来。

一直盘据在她心中的疑团,到这时,开始现出了一点头绪来了!她立时道:“据说?”

大庭龙男点头道:“是的,据说——”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继绩道:“因为不断有民夫被驱往缅北,但是从来也没有一个回来过,据估计,继续被押往缅北的民夫,约有五万人,可能他们全都死在缅北丛林之中了,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干过些什么!”

大庭龙男讲至这里,停了一停,然后用更低沉的声音道:“战争真残酷!”

木兰花叹了一声,战争真残酷,这句话,是不用争辩的了,她只是和大庭握着手,道:“很谢谢你的帮助。我想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资料了!”

她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我看你还要继续查平濑的下落,他才是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人,我看他一定还活着,而且,他也必定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大庭用心地听着,又追问了一句,道:“兰花,你以为他们在缅北,做了一些么?”木兰花摇头道:“真的,我不知道,我要实地去查,才会有结果!”

大庭笑了起来,道:“有结果,通知我!”

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道:“一定!”她拿起电话来,通了长途电话。

可是当电话有人接听时,和安妮打回去的时候一样,听电话的不是穆秀珍,而是警员,警员又支吾着不肯讲清楚穆秀珍去了何处。

木兰花没有再问下去,她放下了电话,立时又打电话给方局长。

木兰花的思绪当然比安妮缜密,她立刻肯定家里出了事,而接听电话的人又自称是警方人员。那么,不论家中发生了甚么事,方局长是没有不知道的道理的了。

十五分钟之后,木兰花己从方局长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她的脸色,也不禁变得十分苍白,她只说了一句:我立刻回来!夜晚,木兰花住所的客厅里,聚集了不少人。

安妮紧靠在木兰花的身边,紧紧握着拳,才从北欧赶回来的云四风,神情极其烦躁不安地在行来行去,高翔和云五风无助地望着他。

方局长坐着。轻咳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有人开口说话,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所有的人,全都已经看过了录影机记录下来当时的情形,他们心情的沉重,自然是不言可喻。

难堪的沉默,是安妮首先打破的,她大声而激动地道:“秀珍姐不会杀人!”

安妮一面叫着,一面用求助的目光,望着木兰花。她心中怦怦跳着。只盼听木兰花的意见,其余的人,显然也是和安妮同样的心思,是以一时之间,目光全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

木兰花在各人之中,神倩是最安详的。虽然,她的心中一样很乱,而且也为穆秀珍的音讯全无而忧心,但是她却不会在脸上显出来。

她并没有立即出声,然后,才以十分肯定声音道:“是的,秀珍没有杀人!”

安妮陡地吁了一口气,紧握着木兰花的手。方局长道:“可是录影机——”

木兰花很少随便打断他人的话头,可是这时,方局长才一开口,她就挥手打断了方局长的话头,道:“是的,录影机记录了一切经过,但是有几点不可不注意,其一,那个日本人,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平濑荣作,是整件事情中的关系人物!”

方局长道:“他死了!”

木兰花望了方局长一眼,沉声道:“应该说,他失踪了,因为警方并没有像戴维斯少校那样,发现他的尸体!”

方局长苦笑着,道:“难道你认为一个人从那样的悬崖上跌下去,还能生存?”

木兰花的声音更镇定了,她道:“我不知道,因为录影机未曾记录到他跌下去的情形,而且事实上,我们在放出录影带来的时候,都曾细心地反覆地看到秀珍和平濑争执的情形,我的结论是,在悬崖边上,秀珍是想拉住平濑,而不是推他下去!所以,杨科长的判断是错误的,他显然是认为秀珍杀了平濑!”

方局长叹了一声,道:“或许杨科长是判断错误,秀珍的脾气又不好,所以才失手杀了人!”

木兰花望着方局长,道:“局长,你的意思是,秀珍至少是犯了误杀罪?”

方局长道:“事实是——”

木兰花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站了起来,道:“秀珍曾在杨科长的后颈上砍出了一掌,我又反覆看了她这一掌打下去的情形十次以上。秀珍的空手道造诣,自然可以一掌砍死一个人的。”

木兰花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但是,以我对空手道的认识。或者是任何对空手道有深切认识的人,都应该可以看得出,秀珍的那一下‘手刀’,只不过发了三成力道,并不足打死人,只不过能令杨科长昏迷过去而已!”

云四风望着木兰花,欲语又止,方局长沉吟了一下,木兰花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形而下的判断,绝不是因为秀珍和我的关系,所以才饰辞为她开脱。如果认定秀珍杀了杨科长,那只是将事情简单化,是一种不负责任、偷懒的看法!”方局长苦笑了起来,木兰花的词锋锐利。令得他无法辩驳。而且他也素知木兰花的人格高尚,绝不会颠倒事实来维护穆秀珍。

高翔道:“兰花,你的意思是,另外有人趁杨科长昏过去的时候打死了他?”

木兰花沉声道:“秀珍没有打死他,一个人的颈骨,不会自行断折,所以,除了你刚才所说的可能之外,没有第二个可能!”

高翔皱着眉道:“可是录影机——”

木兰花道:“第一,杨科长身子在仆下去之后,就倒在灌木丛中,看不到他了。第二,范探员手中的录影机摄像管,跌到了地上,也不能继续再录到什么,如果灌木丛中事先伏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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