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凝回去之后, 白氏忧心忡忡的在房中等着,看到玉凝回来,白氏站了起来:“凝儿,夫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玉凝轻轻摇了摇头:“娘,您不用担心, 我今天刚回来,夫人不至于做些什么。”

她清楚柳夫人的性情,柳夫人自私又虚伪, 玉凝刚回来她就惩罚玉凝, 说起来也不好看。

白氏拉着玉凝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凝儿换了一身装扮就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玉凝道:“回头我也给娘做几身新衣服,娘也需要新衣服了。”

两人正说着话,玉沅就进来了。

玉沅心里一直记挂着明天惩罚玉凝一事, 这次过来,也是想看看华阳郡主给了玉凝什么好东西。

她走了进来, 白氏已经将大多数东西放进了柜子里, 还有一些衣物没有来得及收。

玉沅眼尖,认出了那是水云缎, 她只在赵雪娴身上看到过这样的衣料,当时赵雪娴还说她这衣物珍贵,只裁了一件,缎面流光溢彩,触之冰凉,天暖了穿上最是舒服。

她是府中嫡女,千金小姐, 不好直接讨要玉凝的东西。玉沅暂时拉不下这个脸。

她只希望玉凝早早死了,然后自己把玉凝的东西给占了。

白氏看到玉沅过来,愣了一下:“三小姐,我去给您倒杯茶。”

“不用了,我也信不过你们这里的茶水,”玉沅冷冷的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和玉凝说一声,你是庶女,一辈子都是庶女,你娘出身下贱,你也出身下贱,得了再好的东西,穿着再华丽,也掩盖不了你骨子里的卑贱。来日嫁人,我能嫁到高门大户做正妻,你做人家填房,人家都不一定要。”

玉沅的话句句都是刀子,戳在了白氏的心口处,白氏眼睛蓦然红了:“三小姐,你是怎么说话的?”

玉沅冷笑:“我只是说了实话,杀杀玉凝的威风罢了,让她知道,就算她得了华阳郡主的赏识,她在家中也是庶女,我娘想打她就打她,想骂她就骂她,这是她的命。”

说罢,玉沅施施然的离开了。

白氏犹在晴天霹雳中,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

再看到衣着光鲜容貌昳丽的玉凝时,白氏只觉得满心愧疚,她抱住玉凝,落下泪来:“都是做娘的不好……怪娘没本事,身世可怜,连累你被人嘲笑,倘若你也是夫人生的,谁都尊重你了,也不会遭人欺负……”

玉凝心如刀割,她看着伤心的白氏,抬手擦了擦白氏的泪:“娘,您别这么说。我只认您是我的娘,虽然口头上喊夫人为母亲,也是应付她罢了。出身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你身世可怜,也不是你的错,是命运捉弄。你给我性命,将我养大,从来不舍得打骂我,好好教养我,这种恩情我已经还不起了。”

哄了白氏去休息,玉凝坐在床边,才将气勉强咽了下去。

玉沅说的话,不止是在戳白氏的心,也是在戳玉凝的心。

仅仅因为出身,一个嫡母所生,一个姨娘所生,境遇天差地别。玉凝并不觉得自己出生有什么错,白氏身世可怜,被人当成物品送来送去,落到了南阳侯的手中,也是做不了自己的主,更是一个可怜人。

她不后悔生在白氏这里,白氏和柳夫人也只差了身份地位罢了,论心思纯正,柳夫人比不上白氏。让她和玉沅换,拥有柳夫人那样的娘,玉凝也是不愿意的。

大概错的只是一些人的观念,不过现在,玉凝有母亲,有了君夜,有像朋友也像长辈的华阳郡主,来日找借口离开南阳侯府,她和白氏也摆脱泥淖了,此时的不堪也会成为回忆。

玉凝擦了擦眼睛,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将房间又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了,玉凝一回头,看到了君夜。

本来她不觉得委屈,看到君夜后,委屈霎时被放大了十倍,她眼圈儿瞬间红了。

君夜一直在冥界,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玉凝,看到玉凝眼圈儿红了,君夜蹙眉:“又有人欺负你?”

玉凝知晓君夜非凡人,君夜不属于这个世界,插手这个世界太多事情,玉凝也怕给君夜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京城存在着不少和尚道士什么的高人。

她擦了擦眼睛,靠近了君夜,搂住君夜的腰:“在华阳郡主那边住了一段时间,突然回来,只是觉得不太习惯这边。”

相对君夜而言,玉凝小小的一只,胳膊纤细又温暖,圈在了君夜劲瘦的腰肢上。

君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本王,本王替你杀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个小家伙特别懦弱,蚂蚁都舍不得踩,时时刻刻都要拦着他杀人。君夜这样杀伐决断冷血噬杀,自然不理解玉凝的想法,他觉得玉凝的脑子里可能装满了豆腐,所以人也像豆腐一样软,谁戳一下都可以。

君夜摸了摸玉凝的小脑袋瓜:“本王帮你。”

他还是偏向于直接把人给杀了。

玉凝把脸埋在君夜的怀里,听了他的话,又开始掉眼泪了。

把他的衣襟都哭湿了一大片。

君夜只好将她抱了起来,虽然衣服上沾了眼泪挺脏的,但他也顾不得嫌弃玉凝,抬手给她擦了擦泪:“再哭就把你扔去乱坟岗里。”

她在白氏面前不能哭,因为白氏比她更脆弱,自己一个人哭,没人安慰只会越哭越伤心。看到了君夜,在君夜怀里哭,眼泪都出来了,她会觉得心情好很多。

大概是因为君夜对她很好。玉凝没有享受过别人太多的好,甚至很少尝到被宠爱的感觉。

君夜抱着她坐在了床边,她坐在君夜的怀里,哭了半天。君夜从来没有哄过人,之前不是没有见过玉凝哭,但她在床上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

只好安安静静的抱着她,轻轻拍着玉凝的肩膀。

玉凝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拿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君夜直接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都被你哭脏了,本王也不能再嫌弃。”

玉凝知道君夜只有这一身衣服穿,这个时候给他哭脏了,他好像没有换洗的。也不知道冥界有没有水可以洗衣服。

她眼圈儿红红,鼻头也红红的,声音还有一点点沙哑:“对……对不起……”

君夜道:“为什么想哭?”

玉凝仰头道:“是不是人死了,还会投胎转世?”

君夜点了点头:“是。”

玉凝道:“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很高贵,有的人生来就很穷困?出生穷困的人,就该被出身高贵的嫌弃?”

君夜道:“不是,投胎转世是随机的,前世积善多,今生投好人家的可能性大,不过多数人还是庸庸碌碌,做的事情有好有坏。所以这一世好不好,最主要还是看个人的机缘,看自己是否有能力改命。有些人天生就是运气好,譬如你,你遇到了本王。”

玉凝也不清楚君夜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前世,她喃喃自问:“我前世很坏吗?”

君夜摸了摸她的头:“不是。”

玉凝没有前世,遇见他,也没有来生了,只有这一世。如果不是君夜,她在襁褓中就被人分食了。

玉凝看了看君夜,她应该不坏,投胎转世的还是同一个灵魂。因为自己不坏,所以才能遇见君夜,才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娘亲,和很多真正受苦的人相比,她其实很幸运了。

因为一时的委屈质疑自己这一生不幸,实在不应该。

玉凝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君夜,谢谢你愿意安慰我。”

触感温柔又温暖。冥界从来都没有这样触感的事物,要么冰冷,要么血腥。

君夜出身在最血腥残酷的地方,称不上卑贱,但这世上高贵的事物不会诞生在满是鲜血的炼狱中,他一点点爬上权力顶峰,成为能修改这世间规则的主宰之一,过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因为他习惯噬杀,凶残好斗,但在别人眼中却不算轻松。

君夜想教玉凝的,并不是要她一味善良,他想教她,残杀所有迫害过她的人,将那些人踩在脚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会明白,究竟谁高贵,谁卑贱。

但注视着玉凝这双漂亮又温柔的眸子,他此时又打消了教她的念头。

朽木不可雕也,这小家伙应该就是朽木,又笨又蠢,遇见事情只会在她怀里呜呜的哭泣,怎么教她,她大概也学不会。让她心狠手辣,大概和让君夜心慈手软再不造杀业一般,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君夜揉了揉玉凝的头发:“眼睛都哭肿了,看起来有点丑丑的,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玉凝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其实并不丑,美人落泪,只会让人心生怜惜,她眼圈儿红红鼻尖红红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好欺负。

玉凝有些不好意思:“你的衣服被我哭脏了……要不要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

君夜道:“本王回去换了就是。”

玉凝没想到君夜还有换洗的衣服,她乖乖躺在了床上。君夜抚摸一下她的眼睛,哭这么久,明天醒来,肯定肿成了小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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