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晚宴上,我旁边坐的就是格劳乔·马克斯。

我冲他点点头,说:“我是西德尼·谢尔顿。”

他一边享用开胃菜,一边转头瞪了我一眼,说了声“不对”,然后闷头继续吃虾。

我大惑不解,“怎么不对?”

“你是个骗子。我认识西德尼·谢尔顿,他比你英俊比你高,而且很会变戏法,你会变戏法吗?”

“不会。”

“这不就是啰?”

“马克斯先生……”

“不要叫我马克斯先生。”

“那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

“萨利。我看过你写的一些东西。”

“是吗?”

“是的。你应该为自己感到惭愧。”他又细细地上下打量我一番。“你太瘦了。不管你是谁,明天晚上携尊夫人到我府上用餐吧。八点整,可别再迟到了。”

我把乔亚介绍给格劳乔,他俩一见如故。我们就此开始了同格劳乔长达一生的交往。

在家设宴待客的时候,格劳乔总是妙语连珠,很多话为客人们津津乐道:“我发现电视很有教育意义,因为每次有人打开电视的时候,我就会钻到别的房间里去看书。”

“除了狗之外,书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可狗的身体里面太黑了,没法看书。”

“我享受了一个绝妙的夜晚,不过可不是今晚啊。”

“婚姻是一所很好的学校,可谁会愿意住在学校里头呢?”

有一次,他去看病。一位年轻、美丽的护士过来对他说:“下一位就到您了。请这边走。”看着她走路时屁股扭来扭去的样子,格劳乔说:“我要是也能这么走的话,就不用来看病了。”

我们跟格劳乔经常会面。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我意识到人们其实并不了解他。大家都觉得他的嬉笑怒骂很有趣,人人都以成为他的讽刺对象为荣。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格劳乔说出来的全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他非常地愤世嫉俗,对自己的真实情感丝毫不加掩饰。

他的童年很不幸,七岁时就被迫离开了学校,和兄弟们一起登台演出。马克斯兄弟一起拍了十四部影片,格劳乔自己又单独拍了五部。

有一天,我和格劳乔在罗迪欧大道上走,有个人跑过来对他说:“格劳乔,你还记得我吗?”

格劳乔以他一贯的待人态度说道:“你做过什么能让我记住你的事情呢?”

格劳乔主持过一档电视节目《一世好命》。这档节目非常成功,整整播出了十一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档节目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是因为观众永远无法预知格劳乔下一句话会是什么样的惊人之语。

有一次,一位节目的参与者跟格劳乔说自己有十个孩子。

格劳乔问:“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喜欢我老婆。”

格劳乔说:“我喜欢我的雪茄,可也不会整天叼着它啊。”

有一天,格劳乔八岁的女儿梅琳达被同学请去一家乡村俱乐部玩。大家换上泳衣,去游泳池游泳。

俱乐部经理跑过来对梅琳达说:“你给我出来。犹太人不许下水。”

梅琳达跑回家,跟父亲哭诉了这一切。格劳乔打了个电话给俱乐部经理。

“你这样做有失公允。”他说。“我的女儿只有一半的犹太血统,她腰部以下下到水里总可以吧?”

格劳乔的妻子伊登·哈特福德是一位年轻演员。有天晚上,我们两家约好了共进晚餐,可伊登和乔亚第二天一早都要去电影公司试镜。

格劳乔给我来了电话:“吃饭的就剩我们俩了。你看我穿什么好呢?”

我说:“格劳乔,我们要去的是一家高档餐厅,可别让我丢面子哦。”

“遵命。”

我开车去接他。门铃响过之后,他开了门,身上穿着伊登的裙子、上衣和高跟鞋,嘴里叼着他自己的雪茄。我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说:“进来喝一杯如何?”

我说:“好。”

我们进屋,格劳乔开始调酒,门铃又响了起来。原来他之前约了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谈自己那档节目,这会儿却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他打开门,请他们进了屋。我们坐着聊了会儿天,之后电视台的人就走了。

格劳乔说:“我换一下衣服。”

随后我们就出去用餐了。

演艺圈的人登陆面临同样一个问题——如何评论一位朋友那令人深恶痛绝的剧本或者演出。以下是多年以来历久不衰的一些解决方案:

“你没法演的更好了……”

“这只是一场游戏……”

“真是难以言表……”

“你当时应该去观众席看看……”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大家会一直铭记这个夜晚的……”

离《梦幻娇妻》公映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觉得现在正是带上乔亚重游欧洲的最佳时机。

乔亚跟我一样兴奋。我们坐下来讨论该去哪些地方,伦敦、巴黎、罗马……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拉迪斯洛斯·布什·菲克特从慕尼黑打来的。自从《戎装爱丽斯》停演之后,我跟拉辛就再也没联系过,差不多已经十年了。柯克·道格拉斯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明星,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毁掉他的事业。

拉辛还是那口浓重的匈牙利口音:“西德尼,你还好吧?我和玛丽卡都很想你呢。”

“很好,拉辛。我也很想你们。”

“你什么时候会来欧洲呢?”

“说真的,我们下周就要出发去欧洲了。”

“太好了。你们一定得来慕尼黑看看我们,可以吗?”

我想了一秒钟的时间,“当然可以。我还要介绍乔亚给你们认识呢。”

“太好了。定了时间以后通知我们。”

“一言为定。”

挂掉电话之后,我告诉乔亚:“是拉迫斯洛斯·布什·菲克特。”

乔亚看着我,说:“《戎装爱丽斯》。”

我笑了,“你会喜欢他的,他的妻子也很可爱,慕尼黑也很美,我们去那里一定很开心。”

就在我们动身之前,萨姆·斯皮格尔打来了电话。

萨姆·斯皮格尔是好莱坞最为多姿多彩的一个人物。他出生于奥地利,当初来到好莱坞是为了贩卖埃及棉布,后来又因诈骗罪进过布里克斯顿监狱。回到好莱坞之后,他立志要成为一名制片人,还把名字改为S.P.伊格尔,因此成了全城的笑柄,听说他的事情后,达里尔·扎努克说:“我也要改名,叫Z.A.努克。”

对他的耻笑很快便销声匿迹了,因为萨姆·斯皮格尔此后确实成了制片人,由他担纲制片的奥斯卡获奖影片可以列一个很长的名单,包括《阿拉伯的劳伦斯》、《码头风云》和《非洲皇后》。

他经常举办各种奢华宴会,我就是在一次宴会上与他结识并成为朋友的。

接到他的电话后,我和乔亚跟他共进晚餐。他说:“有一部外国影片,我可能会有兴趣改编。你们如果去巴黎的话,就帮我去看一看,然后告诉我你们的观感,感激不尽。”

三天后,我和乔亚飞去纽约。我们预订的“玛丽皇后”号几天后起航。

百老汇正在上演几部有趣的音乐剧——《撒勒姆的女巫》、《快乐小镇》、《野餐》、《七年之痒》和《电话谋杀案》。每次步入剧院大厅,如潮往事便会清晰再现。当年我和本·罗伯茨创作的剧本就是在其中有些剧院上演的。那之后发生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中最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我导演的一部加里·格兰特主演的电影就要在无线电城音乐厅公映了。

有天晚上,我和乔亚去看阿瑟·米勒的新剧《撒勒姆的女巫》,主演是亚瑟·肯尼迪、E.G.马歇尔、比阿特丽斯·斯特雷特和马德琳·舍伍德。当晚的演出精妙绝伦,乔亚为之神魂颠倒。

大幕落下的时候,她问我:“导演是谁?”

“捷德·哈里斯,他还导过《万尼亚舅舅》、《玩偶之家》、《我们的小镇》和《千金小姐》。”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乔亚赞叹道。“我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跟他合作。”

我握住她的手,“这是他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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