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近了。”柔儿踢掉鞋子躺上沙发,用认命的口气跟斯迪说。“什么东西,柔儿?”

本以为她指的是牢狱生活,结果她却说:“刀子。”

他等她说下去。

接下去开口的却是凯琳:“医生,我想我们两人都已尽力了。”

“嘿,凯琳,这么说话都不像你了。”柔儿难道又起了自我毁灭之心?一抹冷笑。“凯琳走了,医生,有没有烟?”

“有,你最近还好吗?蕾尔?”

“还不错,对了,你的高尔夫球技大有进展。”

“谢谢。”

“你很喜欢晚儿,是真心的,对不对?”

“比你所想像的还真、还深。”

“别让她不开心,要让她从此快乐起来,好吗?”

“好,但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柔儿伸个懒腰。“头好痛,现在又不是晚上才会看到,连昨天和晚儿在打球时,我也突然看到一只拿刀的手。”

“柔儿,回忆已越来越清楚,你愿意全讲出来吗?”

“我逃避不了,我有罪,”是柔儿、蕾尔或凯琳?这是斯迪首度分辨不出来。“我做过坏事,恶心的事,有一部分的我还没有忘掉他们。”

斯迪突然有个点子。“走,我们到公园去散个步,在游乐场上坐一会儿,看看那些孩子们玩。”

孩子们穿梭在秋千与滑梯,铁拦杆与跷跷板间,椅子上则坐满了看着自家孩童的母亲或保母,孩子们笑闹不休,争着坐下一个空出来的秋千。斯迪看到一个年约四岁的小女孩正开心的在拍球,好几次她的保母叫道:“别跑太远,克莉丝。”而那全心全意都在球上的孩子似乎没听到,最后保母不得不起身赶过去捉住球说:“跟你说过要待在游乐场里,追球追到路上,小心被车撞到啊。”

“我忘了嘛,”小女孩一脸后悔、退缩,然后转身迎上柔儿与斯迪的视线,表情立刻又为之一亮,跑到他们跟前说:“你们喜欢我这件漂亮的毛衣吗?”

保母跟过来了。“克莉丝,不要打扰别人,”她笑着道歉:“克莉丝以为她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很漂亮。”

“是很漂亮啊,”柔儿说:“一件漂亮的新毛衣。”

几分钟后他们慢慢走回医院去。“假设说,那个小女孩因为玩球玩得太专心,一路玩到马路上,被人一把抱起塞进车里带走,然后虐待她,你认为多年以后,她有必要为此而怪罪自己吗?”

柔儿的双眸蒙上一层泪雾。“比喻得好,医生。”

“那就原谅你自己,就像刚才那个小女孩若无力阻止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你也一定会原谅她一样。”

回到斯迪的办公室后,柔儿躺回沙发上。“如果那个小女孩被抱起来塞进车里……”她犹豫了。

“想像一下她可能会出什么事?”斯迪诱导道。

“她想回家,妈咪会生她一个人跑到马路上的气,有个新邻居的十七岁儿子就因为开快车而撞断脚,但还是爱开快车,所以妈咪不准小女孩一个人跑出去,万一她被车撞了怎么办?他们好爱她,她是他们的奇迹。”

“但是那些人不送她回家去?”

“对,他们一直开车,一直开车,她哭了又哭,女人就狠狠的打她耳光,又叫她闭嘴,那手臂毛茸茸的男人把她抱坐在他的膝盖上。”柔儿的双手交握后松开,松开后又交握。斯迪看到她环住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要抱住自己?”

“他们叫那小女孩下车,外面好冷,她想进浴室里去,但他却要给她照相,叫她站在树下。”

“让你跑到医院里来住,被你撕碎的那张照片是使你回想起这件事,对不对?”

“对,对。”

“小女孩一直跟他在一起……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强暴我,”柔儿尖叫出来:“我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总之每次我们在摇椅上唱完歌后,他就会把我带上楼去,每次都那样,每次都那样,他一直伤害我,一直伤害我。”

斯迪冲过去安慰这个哭个不停的小女孩。“没事了,”他说:“告诉我,这是你的错吗?”

“他那么高大,我反抗过,但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她哀号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可以问了。“天白在场吗?”

“她是他的妻子。”

柔儿倒抽一口冷气闭上嘴,双眼微眯。

“医生,我跟你说过那个字眼是不准提的。”九岁的小男孩再不肯透露丝毫口风了。

八月十七日趁乔时带柔儿去看一场歌剧兼吃晚饭时,晚儿与勃登相偕至机场,他们在八点五十五分时开进停车场。“正是葛亚伦遇害那晚,苏茹与安娜到这里的时间,她们客户搭的那班飞机大约晚三小时后才会到,其他一些班机也都误点了,所以车停得满满,安娜说她们走了一大段路才走进机场。”

勃登把车停在边边上。“健行一下,”他说:“就用正常步伐走,至少要五分钟吧。”

晚儿点点头,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乱抱奢望,不要像她起诉过的许多被告家属一样:否认到底,死不肯面对事实,他们的丈夫或女儿或姊妹或兄弟绝对不会犯罪,即使铁证如山摆在眼前,他们依然认为那是绝大的错误。

但是当她跟斯迪提起这件事时,他却谨慎的附议勃登对于苏茹的怀疑,因为她既有动机,又有时机;他还说他也开始相信柔儿应该只有他们所碰过的那四个人格,而他们都异口同声的说柔儿是无辜的。

和勃登走进有空调的机场,令饱受八月夜晚湿热之苦的晚儿顿觉精神一振,办理报到的柜台让她想起一年多前与父母、柔儿一起到义大利去玩的事,旧欢惆怅如梦。

“苏茹和安娜一走进来就发现因电脑当机,所以她们要等的那班飞机大约在十二点半时才会到,”勃登停下来看起降飞机的告示板说:“如果你是和丈夫关系本已不佳的苏茹刚刚打过电话给他,他又说要离婚,使你心情更坏,这时看到飞机将误点那么久,你会有什么反应?”

苏茹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近几个月来,她一直认为苏茹是个情况悲惨、处境堪怜的寡妇,柔儿认罪那天,她身着一袭黑衣……现在想来难免奇怪,她是不是有点过了头?

现在三十几岁的人已不再时兴穿一身黑来表示心中的哀恸了。

他们一边朝贵宾室走,晚儿一边将这个想法说给勃登听,他听了频频点头道:“那个寡妇从不放过表演的机会,我们知道当晚她们两人坐在这里边喝饮料边欣赏九点开始播放的‘真假公主’,那晚的服务员今晚也在,我们过去找她聊聊。”

服务员已忘了一月二十八日晚上的事,不过她认识也很喜欢安娜。“我在这里服务十年,”她解释道:“从没看过比她更好的旅行业者,唯一的问题是,每次安娜需要打发时间时,一定霸着电视不放,锁定电影频道后就不理会别人要看新闻或其他的节目。”

“的确是个大问题。”勃登深表同情的说。

想不到服务员笑了起来。“其实也不会,我通常都告诉那些想看别台的人耐心等个五分钟,五分钟之内安娜一定睡着,等她睡着,不就可以转台了吗?”

在从机场到克林顿的路上,勃登提出他的推论:“假设那晚苏茹在机场里晃,越晃越担心她没有办法劝服丈夫放弃离婚的念头,而不管安娜是看电影看得出神或睡着了,都不会注意到她,连飞机都要到十二点半时才会降落。”

“所以她开了车就回家去。”晚儿说。

“对,假设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直接走进卧室,亚伦睡着了,她看见柔儿的包包和刀子丢在一旁,突然临时起意,心想如果杀了他,自然有柔儿为她顶罪。”

他们顺便聊起动用了传票去查芝加哥那间银行,结果仍是一场空。

帐户是一个叫青青的人开的,所填的地址经追踪后发现是设于巴哈马州的另一个邮政信箱,钱则由瑞士一个银行密码户头直接汇过来。

“想查询瑞士银行的资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勃登说:“现在我又有点怀疑雇用唐尼的人可能是苏茹了,也许她把葛亚伦部分的信托基金转走,身为旅行业者,她应该会一、两手这种偏门。”

到克林顿后,发现仲介公司的牌子还插在草地上。

他们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一直看着房子。“有可能,说得通,”晚儿说:“但我们要怎么证明?”

“今天我又去找那个秘书康妮,”勃登说:“她证实了我们所知道的一切,苏茹用葛亚伦的钱过着豪华恣意的生活,刻意表现得像个哀恸逾恒的寡妇,但那只是表演而已,康妮说最近她的精神其实好的不得了,等魏安娜八月二十六日从澳洲回来后,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找她谈谈。”

“八月二十六日,”晚儿说:“距离柔儿去坐牢的日子只剩下五天。”

“这是我在外头的最后一周了。”八月二十四日时柔儿跟唐斯迪说。

他看她轻轻松松的躺到沙发上,双手垫在脑后。

“昨天很好玩,是不是,斯迪?噢,对不起,在这里我还是叫你医生比较习惯。”

“的确很好玩,你是个优秀的高尔夫球手,把我们全打倒了。”

“连乔时都打不过我,不过很快的我就没得练习了;昨晚我醒来老半天睡不着,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甚至想到被绑的那一天,我看见自己穿着新的粉红色泳衣,跑到路边去跟丧家挥手,我一直以为那是在游行。”

“当那个男人把我抱起来时,我手里还抱着音乐盒,那首歌到现在还在我脑里转:‘东边西边,环城玩乐……男孩女孩……。’”她停了下来。

斯迪也没有催她。

“那个手臂毛茸茸的男人把我塞进车里,我问他要到那里去时,那个音乐盒还在持续不断的唱着。”

“有没有特别让你想起什么的事?”

“慢慢会有吧,昨晚你和乔时离开之后,晚儿和我又聊了好久,我跟她说我被带走的那一天,当车子转过转角那间房子时,也就是漆成难看的粉红色那一栋,我看到吴尔老太太坐在前廊里乘凉,想起这种小事很好玩吧?”

“其实所有的事一直都在,就像堤防一样,一旦决口,恐惧感也会渐渐消失。”

“男孩女孩……”柔儿轻轻哼着:“所以才会有那几个人来陪我,我们是男孩和女孩们。”

“男孩们?柔儿,还有另一个男孩吗?”

柔儿撇下脚,一手又开始往另一手击拳。“没有,医生,只有我,”声音压得更低。“她不需要别人,反正每次海青伤害她时,我都会把她送走。”

斯迪没有听清楚。“谁伤害她?”

“唉,”男孩说:“说溜了嘴,幸好你没听清楚。”

治疗过后,斯迪跟自己说这次没听清楚无妨,男孩人格既然已会在无意中提到,表示真相就快大白了。

但下个礼拜的现在柔儿已在牢里,每隔几个月能见心理医生一次已属大幸。

而他的同行有些根本不信什么“多重人格错乱”!

八月二十六日一早安娜与夫婿便从澳洲返国,勃登立刻鼓起如簧之舌,终于说服她在中午时与他与晚儿见面,结果两人才坐定,她便出人意料之外的坦诚。“我把亚伦遇害那晚的情景想了又想,”她说:“你们应该也赞成没有人喜欢被当成傻瓜,如果没有证据,苏茹就可以否认到底,说她没有动过车子,但我凑巧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确动过车子。”

勃登抬起头来,晚儿的嘴唇干涩。“什么证据?”

“我跟你说过要去机场时,苏茹很不高兴,却忘了告诉你当我指出油快没时,她甚至对我小发了顿脾气,但在去机场,及后来从机场回来时,她都没有加油,到隔天我陪她回克林顿去时,还是没加油,你想,油从哪里来?”

“你知道苏茹平常加油都付现金或刷卡?”

安娜回应勃登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我跟你打赌她那天晚上用的一定是公司的信用卡。”

“一月份的收据放在哪?”

“在办公室里,苏茹当然不会再让我翻阅,但康妮会听我的话,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她跟以前的秘书聊了好久,挂上电话后说:“你们运气不错,苏茹外出参加美国航空公司一个活动去了,康妮很乐于帮你们找收据,最近她想要加薪被苏茹一口回绝,都快气疯了。”

在回纽约的路上,勃登提醒晚儿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们能够证明那一晚苏前的确曾回克林顿去,目前也还找不到任何她和丈夫遇害有所牵连的证据。”

“我知道,”晚儿答道:“但是勃登,一定有我们可以切进去的角度。”

康妮面带胜利的笑容跟他们说:“距离克林顿六公里处,七十

八号公路旁艾克索加油站的一月份收据,上头有苏茹的亲笔签名;唉,我要把这份工作辞了,她实在太刻薄,去年一整年因为这行不景气,我也不敢要求加薪,但现在景气已明显好转,她却还是连一毛都不肯加,告诉你们,她买一件首饰都比我一年的薪水还高。”

她指着对面的皇冠珠宝店道:“她买珠宝就像我们一般人买化妆品一样的轻松,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怎么爱惜吧,丈夫死掉那天,她又买了个手镯,刚买就掉,还要我趴在地上帮她找,隔天人家打电话来通知她时,她正巧在对面跟店员吵说那环扣没做牢,手镯又掉了,哼,掉的好;其实根本不干那环扣的事,是她漫不经心没扣好,不过对方还是赔给她一个新的。”

手镯,晚儿在心中沉吟道:手镯!那天在葛亚伦的卧室里,柔儿,不,应该说是那个男孩曾捉起一样东西塞进口袋里,从来没有人想过那塞在柔儿沾血的牛仔裤中的手镯可能不是她的,连晚儿本人都没有想过该调出来看一看。

“康妮小姐,你真是帮了大忙,”勃登说:“你还会在这里待多久?”

“最多待到五点,我是绝不会多便宜她一分钟的。”

“好。”

皇冠珠宝店那年轻的店员一下子就相信了勃登自称是为某家保险公司来的说辞,也乐意回答一些有关他的客户丢掉的手镯的事,甚至拿出纪录来看。

“噢,有,先生,葛太太在一月二十八日时的确买过一个镯子,那是我们的新产品,金银两股线条交缠扭转,再以钻石做缀饰,定价一千五百元,但我们已经赔她了,没想到她还对你们提出申请,她是在隔天早上气冲冲过来,说东西才买不久就掉了。”

“她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因为她跟我们说在丢掉之前,早掉了次在办公桌上,害她还叫秘书趴在地上帮她找过,坦白说,先生,那锁扣是新式的,安全得很,但是如果不花点时间好好扣的话,就会扣错。”

“你们不是有纪录吗?”勃登问道。

“当然有,但我们还是决定赔她一个新的,因为葛太太是常客嘛。”

“你们有没有相同的手镯,或是照片可看?”

“两样都有,一月之后这式样大受欢迎,存货很多。”

“每个样子都一样?丢掉的那个没有比较特别的地方?”

“扣子不同,先生,发生过葛太太那样的事件后,我们就把环扣的样式换了,以免事件重演,”他拿出照片来。“你看旧的是这样……新的则改成这样扣,再加一道小闩。”

那个店员堪称艺术家。

带着珠宝店一月二十八日的买卖纪录影本和那个手镯的彩色照片,勃登和晚儿再回旅行社去,好奇的康妮很乐意帮他们拨电话到安娜家去,再把听筒交给勃登。

“魏太太,”他问道:“在机场里,苏茹有没有提到她丢掉手镯的事?”

“噢,有,就是在送客户回纽约的路上她突然说:‘噢,该死的,又丢了。’,然后转过头来问我刚才到机场时,我有没有注意到手镯是不是还在她手上?”

“你怎么说?”

安娜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嘛,当时我撒了个小识,事实上进贵宾室时,我还看到手触在她手上,但之后她却相信了我的话,以为手镯又掉在办公室里了,因为……我不希望她在客户面前大发雷霆,我跟她说她没戴到机场去,八成又掉在办公桌或哪里,不过后来我有打电话到机场去,以防有人捡到交到服务台,反正最后珠宝店赔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天啊,晚儿在心中叫道:天啊!

“再拿那个手镯给你看的话,你认得出来吗?”

“当然可以,她说那是新产品,跟我和康妮大大炫耀了一番。”安娜的声音从录音装置中传出来。

康妮听了猛点头。

“魏太太,我们待会儿再回你那里去,你真是帮了个大忙。”勃登挂上电话。

现在剩下最后一个环节,晚儿一边拨韩德顿郡检察官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一边在心中祈祷,接通以后,她马上跟检察官提出要求。“我等,”她转跟勃登说:“他们派人去证物处找了。”

十分钟后,勃登看到晚儿的表情如雨后放晴的天空,双眸则浮现恍如彩虹的泪雾。“金银交缠扭转,”她说:“谢谢你,明早我就过来,欧莫审判长也会在吧?”

周四早上不见康妮,苏茹气都快气炸了,她用力按下电话答录机,立誓要开除康妮,却发现答录机中传出的正是康妮的声音,说她有件急事要办,办完就过来,哼!那小妮子会有什么急事?苏茹坐下来从抽屉拿出她打算送到法院去的声明的草稿,首句是:“葛亚伦是无与伦比的好丈夫。”

和安娜一起坐在检察官办公室外的康妮真想让苏茹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凯晚儿和木勃登在里头和检察官谈,这地方的气氛让康妮彷佛进入全新的世界,电话不停的响,年轻律师不断来去,腋下夹着厚厚的档案,其中一个转过头来叫道:“叫他留言,我现在要到法庭去,没空接。”

凯晚儿打开门说:“请进,检察官想跟你们谈一谈。”

她们和李维里检察官碰了面,安娜突然看到他桌上一个装在塑胶袋里的东西。“噢,我的天啊,这不是苏茹的手镯吗?”她说:“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一小时后,李维里检察官和晚儿一起来到欧莫审判长的办公室。“法官大人,”李维里说:“实在不知该从何讲起,我和晚儿已达成共识,是想请你延后两周判凯柔儿的案子。”

法官挑起眉毛问:“为什么?”

“法官大人,过去我从没碰过这种事,尤其是在被告已认罪之后,但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凯柔儿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凶手,你也知道凯柔儿其实并不记得她曾犯下罪行,只是因为罪证全指向她,她才甘心认罪。”

“现在却有惊人的新发现,让我们开始怀疑起或许凶手另有其人。”

晚儿静静的听检察官跟法官说手镯、珠宝店店员的说辞、克林顿加油站的收据,同时呈上魏安娜和康妮的具结书。

他们又等了三分钟,让欧莫法官细读证词以及证物,看完后他摇着头说:“当法官二十年了,还没碰过这种事,不过照目前的情势,恐怕我不延期宣判也不行了。”

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紧捉住椅子扶手,表情复杂的晚儿。

“不要对自己太苛,晚儿,”法官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为了帮她辩护,你已付出太多,只要还来得及,你就不算对不起她,”他停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想我们所有的人都期待你能尽快回来。”

李维里深表同意的扶起晚儿说:“本来我和葛太太已约好要看看她将在审判终结时所做的声明,现在我看我得先跟她聊聊她丈夫是怎么死的了。”

“不会在周一判刑是什么意思?”苏茹愤慨的说:“为什么要这样拖拖拉拉?李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会产生很大的困扰?我并不想再面对那个女孩,光是准备那份呈递法官的声明已够我难过的了。”

“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有待解决,”李维里毫不碍口的说:“你明天早上十点过来一趟好吗?我想跟你好好的谈一谈。”

康妮在下午两点到达办公室时,本来早已准备好让苏茹骂个狗血淋头了,检察官特别叮咛她什么也别说,结果显得心事重重的苏茹什么也没问。“电话全交给你去处理,”她跟康妮说:“就说我人不在办公室里,我得把这份声明写好,让那个法官知道我走过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隔天早上苏茹认为若再穿黑就显得有点做作了,所以特地挑了件深蓝色套装搭配同色鞋子,脸上的妆也不敢化得太浓。

检察官没让她等。“进来,苏茹,很高兴看到你。”

他长相不错也很迷人,所以苏茹不介意对他多笑几次。“声明已拟妥了,我想该写的都已经写进去。”

“那个等一下再看,有几件事我想先跟你说,要进来吗?”

想不到他们不是到他的办公室去,而是到另一个比较小的房间,里头早有几个人和一名速记打字员在,其中两名是在亚伦尸体被发现时,曾到过她家的警探。

李维里检察官好像也有点不同了,说起话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苏茹,我现在念你的权利给你听。”

“什么?”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知道吗?”

苏茹顿觉血色尽失。“知道。”

“你有权要求律师来……现在你所说的一切,也可能成为将来在法庭上对你不利的证词……”

“这些我都知道,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是受害者的未亡人啊!”

他却继续宣读她的权利,问她是否已全部了解,最后他才询问道:“你是否愿意看一下这份弃权文件,然后签个名,接受我们的侦讯?”

“我愿意,但我觉得你们都疯了。”她颤抖着签下名字。

问题开始了,渐渐的她只听得到速记打字员敲打键盘的声音,完全忘了另有摄影机正对着她拍。

“不,那晚我当然没有离开过机场,不,我没有把车停在不同的地方,那个老太婆是迷迷糊糊的,我一直陪着鼾声不断的她看完那部老掉牙的片子。”

他们让她看加油站的收据。

“日期弄错了,那些加油站的老粗总是在出错。”

手镯。

“他们卖出一大堆这种手镯,你以为我是那家店唯一的顾客吗?是在办公室里掉的,连安娜都说我没戴到机场去。”

当检察官指出手镯环扣的不同,而安娜誓言到机场去时手镯的确还在苏茹手上,她事后也曾打电话到机场去报遗失时,苏茹的头已开始痛起来。

在她对各种问题嗤之以鼻时,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她和亚伦的关系如何?“好的不得了,我们爱死对方了,那晚他当然没在电话中跟我说要离婚。”

艾德温?“只是个普通朋友罢了。”

手镯?“我不要再谈那个手镯了,没有,我没把手镯掉在卧室里。”

苏茹的心跳不断加快,双眼含泪,一双手不停的绞动着手帕。

检察官和探员都看出她已渐渐有些明白自己是无法脱身的了。

年纪比较大的那位探员法兰克便扮白脸说:“我能够理解当时的情境,你本来是想回家去和丈夫讲和,他睡着了,你看到凯柔儿的包包丢在他床边,心想原来他说没和那女孩怎样都是骗人的,你满心委屈,顿生不满又看见刀子,一秒钟后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却已经无法挽回,我想你听见我们说凶器是在柔儿房里时,必定惊讶万分兼无法相信。”

苏茹头低低的,整个身子呈颓倾之势,眼中涨满泪水,苦涩又冷硬的说:“看到柔儿的包包时,我想原来他都在骗我,在电话中他说要跟我离婚,说他另外有情投意合的人,原来都是在骗人;当你们说已找到凶器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无法相信亚伦真的死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杀了他。”

她一脸哀求的看着检察官和探员。“我真的真的很爱他,”她说:“他是那么的慷慨大方。”

室内只剩下她痛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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