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六儿的事情, 主仆二人间其实早有过打算。

早在永宁长公主府那边的消息传来时,青雀就已经料到陆锦惜该不会将这件事搁置太久,所以此刻听她吩咐, 也不觉惊讶。

“那奴婢回头联络一番,晚间再来禀您。”

陆锦惜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问了。

她移步往前, 循着来时的路, 一路绕过了薛廷之院落前面这演武场,过了前面几条小径,便要从花园旁边, 回自己东院里去。

不曾想,刚行至花园旁,长廊那头竟有个人瞧见了她,于是一声招呼:“哟,这倒难得瞧见, 竟是二嫂出来了。”

娇滴滴的一把嗓音, 但话里却含着刺儿。

陆锦惜来这府里时日不长, 但对这声音还是熟的。

她脚步一顿, 回头看去, 便见卫仙穿着大红织金对襟袄,翠蓝边拖裙, 手里掐一把湘妃竹泥金扇儿, 打廊阶上走了下来, 倒有一段贵女出身的风流姿态。

于是一笑:“原来是三弟妹,也出来逛园子吗?”

卫仙今日描的是淡妆。

她向陆锦惜身后看了一眼,已执着那扇儿,到了她面前, 细眉一挑,哼了一声。

“我自然是闲人一个,比不得二嫂你日理万机的。”

“倒是看二嫂来的这方向,倒像是大公子那院子。听闻大嫂还给大公子请来了鬼手张,府里上下都传遍了。”

“不知道的,还当二嫂你起了祸心,要加害人家呢!”

陆锦惜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她是知道,对薛廷之一改态度,必定引得旁人议论。却没想到,他们这样能猜,都能扯到加害上去。

尤其是卫仙……

这一位三弟妹的态度,实在有些令人玩味。

陆锦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面上划过,半真半假地微笑了起来。

“大公子也是大将军的血脉,我病了一遭,总算是看得开了一些。旁人怎么议论,我也不在乎。不过,三弟妹这样关心我,我竟是不知道的。”

“咳咳咳!”

她这话,前半截好好的,后半截猛地蹦出“关心”两个字来。卫仙简直始料未及,一口气岔在喉间,就呛得咳嗽起来。

一张粉白的瓜子脸都憋红了,两只杏仁眼更是瞪得老大,愤怒地注视着陆锦惜。

陆锦惜见她此番形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三弟妹,你没事吧?”

“咳咳咳……”

差点眼泪都要咳出来了。

卫仙指着陆锦惜想要说话,她身边的宝珠却忙伸手给她顺气儿,劝道:“您再顺顺,再顺顺。”

足足过去了有好一会儿,卫仙才把那一口气给缓上来,看陆锦惜的目光简直都要冒火,大声道:“你是故意的!”

“我哪里能是故意的呢?”

陆锦惜低低地叹了口气。

“不过看弟妹这反应,看来不像是关心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陆氏这张脸,本就有温婉柔弱之态,她只把眉眼这么一低,立时愁绪淡淡如烟,哀婉轻轻似雾,让人看了好不惊心。

卫仙见了,差点气晕过去!

她又不是没见过她疾言厉色的模样,还三言两语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眼下装出这一副小白花的样子,你骗鬼呢!

若不是她今日怀着别的目的,是专程在这里等候陆锦惜,这会儿简直想拿东西糊她一脸,干脆走人。

可眼下,只能强行叫自己冷静。

对,冷静。

卫仙那几根手指攥紧了,只把那一把湘妃竹泥金扇捏得咯吱作响,心里头咬牙切齿,面上却强行挂了几分微笑。

“二嫂说的哪里话?”

“不过是我以往与二嫂关系不大好,所以忽然听二嫂说这样的话,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我心里头,当然也是关心二嫂的。”

哟,还喘上了。

陆锦惜越发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前阵子想过的事情来。

琅姐儿对原身似乎不大亲近,个中的原因,她至今也没听见什么风声儿。反倒是那一日要去太师府贺寿,与卫仙一道去乘车的时候,听她提了两嘴,倒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回来后,陆锦惜便打算找个时间,拜访拜访这一位三弟妹,把事情问问清楚。

如今既然遇到,倒也省了她再走一趟了。

于是,她目光的光芒,越发柔和。移步间,已极其自然地与卫仙一道,顺着长廊下面走。

“妯娌间本要亲近。”

“往日是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倒闹得我们两个不和气。还是那句话,我病过了一遭,很多事情也想得更清楚。”

“昔日的恩怨,还请三弟妹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卫仙听了,眼角一跳,险些翻白眼:恩怨放下?昔日都是她欺负陆锦惜啊。怎么听着她这话,倒像昔日被欺负的都是她卫仙似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在心里骂陆锦惜脑子一定烧坏了。

陆锦惜则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往前走去,但面上却慢慢笼上一层轻愁,将话锋一转。

“三弟妹也知道,往日我是自怜自艾,只顾着自己伤心,反倒忘记我膝下还有这样几个孩子。”

“如今一病好了,竟发现琅姐儿与我不亲近起来。”

“那一日去太师府拜寿道中,弟妹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的,不知道如今还方便不方便?”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

以至于卫仙听了,忍不住侧头去看她:陆锦惜容色淡淡,芙蓉美人面上,看不出太多的锋锐棱角。可却偏偏有一种奇异的底气与笃定在。

好像,她问出来,便确信她会回答。

卫仙心底,一时微妙极了。

她很想要卖个关子,或者甩脸子走人。可她今日来,不就是为着说这件事,顺带卖个好给陆锦惜,好方便回头把她带进沟里吗?

纵然觉得对方是故意问这么直接,给自己添堵,心里千般万般的不愿,可也只好忍了。

卫仙嗤笑了一声:“我还当你永远也不问了呢,原来还不算很笨。”

这廊下,视野也算开阔。

一眼扫过去,只有她们两个,身边跟着的也都是最亲近的丫鬟,更找不出第五双耳朵来。

卫仙脚步一顿,便停了下来。

她异常直接地看向了陆锦惜,眼底带着几分嘲讽。

“二嫂,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既然诚心要问,那弟妹也少不得冒着得罪你的风险,警醒你一句:前朝谋事,后院起火。”

“即便有什么事要背着孩子们,可也得谨防小人作祟。”

那一瞬间,陆锦惜眉头一皱。

她微微眯眼,抬眸看向卫仙,只对上了卫仙那一道“你知我知不知”的视线,心底终于起了几分波澜——

琅姐儿的问题,竟出在宋知言那件事上!

陆锦惜心底有些诧异,可隐隐泛上来的竟然是“意料之中”。毕竟原身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至于让女儿与她如此疏远。数来数去,也就宋知言这么一件,可能引起孩子们误会罢了。

可是……

这一位三弟妹,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锦惜心里难免起了疑。

卫仙却是难得得意,心里愉悦。

“我是怎么知道的,二嫂你就不必关心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好这一桩麻烦。事情若拖久了出变,你的面子也好,将军府的面子也罢,怕都毁于一旦。”

“二嫂你是个良善人。”

“可咱们府里,心肠歹毒、闲言碎语的寡妇,却是从来不缺的。”

话说到最后一句,已经藏着一点辛辣的嘲讽。

陆锦惜联系着前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说的是她们那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嫂贺氏。

原身与宋知言,琅姐儿,还掺进来一个贺氏。

这事情,忽然就有些意思了。

陆锦惜暂不知其中的原委,当然也无法确定卫仙话里的真假。但她既然敢说,想必有几分把握。

沉默思索好半晌,她才叹了口气:“弟妹果真关心我的,往日还是我误会。”

“……”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卫仙差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她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要回头她能成功忽悠陆锦惜改嫁出去,就永远不用受她折磨了。

卫仙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当下,她强忍着一把掐死这二嫂的冲动,举了扇子起来,遮住自己皮笑肉不笑的半张脸,掐着嗓子道:“都是妯娌,应该的。咱们俩原也没有什么仇怨。”

哦。

原来没仇吗?

陆锦惜微微勾着唇,目光转开,从廊下花树上新发的嫩芽上掠过,只道:“此事不管真假,弟妹的恩情,我记下了。”

谁稀罕你记这恩情,只要早些滚蛋就好!

卫仙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却道:“都是随口的事,旁观者总比当局者清楚一些罢了,我只当没今日这事。”

说着,她目光却跟着陆锦惜,扫了廊下的景致,倒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将军府的园子,到底是匠人们所为,再怎么看都一个样。”

“倒是南城外小钟山,春景极好,山下的三贤祠香火不错,也是个进香的好地方。”

“每年的二月二,京中的达官贵人们都要出去踏个早春。”

“今年算算也快到日子了。”

卫仙看了陆锦惜一眼。

“前阵子我已收了请帖,准备出门。二嫂在府里闷久了,实也应该出去走走,老看这园子里的东西,有几分意思呢?”

“倒不如,届时咱们妯娌,一块出游去。”

“不知二嫂意下如何?”

二月二是龙抬头,踏青是寻常事。

陆锦惜当然是不介意出门的,甚至觉得卫仙是瞌睡来了给送枕头的。但这用意,可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当下,她没应允,也没拒绝,只道:“还有十来天呢,到那时也不知道忙是不忙。弟妹若是不急,我挨着日子了,再来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卫仙眼神一闪,微微觉得有些扫兴。

不过要拐这一位足不出户的二嫂出门,她原也没想过一蹴而就。陆锦惜没明着拒绝,便还有戏。

所以她也笑起来:“那到时我再遣人来问二嫂吧。”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岔路口。

一个要回东院,一个要走西院,所以便在此处作别。

陆锦惜由青雀陪着,先离开了。

卫仙就带着自己丫鬟保住,站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面思绪浮动。

宝珠不明白她想法:“您……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二奶奶出游?”

哼。

寿宴上是没机会。

可若是踏青,正逢春闱会试之年,三贤祠边,满地都是青年才俊,达官贵人,还怕她看不上?

卫仙把那扇子轻轻一摇,唇边便浮上一抹算计的笑容:“只要她肯出门,我就能让她出墙!”

而且,还是能嫁的“墙”。

只有她陆锦惜顺顺利利嫁出去了,才不占着大将军夫人这个位置,死了那牌位也不会跟薛况放在一起。

如此,才算干干净净的了断。

卫仙远远瞧着前面已经空无一人的长道,也不多跟迷惑的宝珠解释,便收了目光,循着道,回了西院去。

那边厢,陆锦惜与青雀,却是一路无话,回了东院。

里屋已撤了炭盆。

陆锦惜刚走进来,便叫守着的丫鬟都撤出去,自己坐在了暖炕上,看青雀道:“与宋大人那件事,你确定没旁人知道?”

早在廊下听卫仙说话的时候,青雀心里就已经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只是她终究有几分定力,才没当场露出破绽来。

如今陆锦惜一问,她也是一片惶惑。

当下,直接跪下来叩头,颤声道:“此事都由奴婢亲自去办,不曾假手他人,也查看过周围情况。奴婢细细想来,却也不知是何处出了疏漏。”

意料之中。

陆锦惜掐了掐自己眉心,只道:“纰漏必定是有的,只是事后未必能查到。你先起来吧,我没责罚你的意思,你也别动不动便跪,仔细回头磕了膝盖。”

青雀有些发怔,眼底倒有些酸涩。

她依言起来,实在六神无主:“总归是奴婢没把事情办好,竟然让三奶奶知道了,她与您一向不合,若是、若是——”

“没有那么多若是。”

陆锦惜淡淡打断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寡妇跟人看对眼了,其实没什么稀奇。

这件事错就错在宋知言是个有妇之夫,若宣扬出去,必定是泼天的丑事一桩。

卫仙今日说这一番话,应该不是来试探她真假。

毕竟,世上人爱热闹。

她只要张口一说,捕风捉影都有人信,届时她陆锦惜即便不身败名裂,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

“此事她知道,没说出去,便是暂对我没恶意,也不需要担心她。”陆锦惜沉吟了片刻,又道,“关键还在琅姐儿。”

薛明琅应该是某个时候,得知了此事。

所以,才疏远了她。

青雀也想到了这一层,便要开口。

不过这时候,外面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像是谁来了,又低声跟外头守着的丫鬟通禀。

陆锦惜便一摆手,示意青雀先别开口,只问道:“外面什么事?”

“二奶奶,前院来人禀,九门提督刘大人与金吾卫方大人登门拜访,说是自永宁长公主处得信,携礼来谢您。”

外头有丫鬟脆生生地回了。

陆锦惜一听,顿时有些讶然:“金吾卫方大人?”

九门提督没得说,必定是刘进。

可“金吾卫方大人”,她就不认识了。

因问道:“哪个方大人?”

外面便回:“回二奶奶,便是原本的云麾使方少行方大人。前几日因被参劾革职,今日过午又被皇上起复,调入金吾卫中,负责看守宫门。”

“看守宫门?”

陆锦惜面上一时变得古怪起来,差点就笑出了声。

从给皇帝收拾车舆,变成了守宫门。

这方少行,真是够倒霉的。

不过听着这架势,不必说,朝中的事情已摆平了。

刘进还是九门提督;方少行虽从四品云麾使,变成了没品的金吾卫,可他不比刘进,身上是挂着件真假不知的命案的,能从革职状态里出来,就证明没大事了。

距离她早上派人去问询,这才过去多久?

永宁长公主,当真雷厉风行至极。而且,她竟然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刘进,示意刘进来谢她……

这人情,可大发了。

眸光微闪,她深思片刻,只道:“从头到尾,我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实在当不起他们的谢意。你们只去回了刘大人,就说大将军旧日情分在,能帮衬就帮衬,他日说不准将军府还有事要劳烦到他,但请莫为此事挂怀。家中尚有夫人在,他若执意要谢,还请去拜夫人。”

毕竟薛况他娘还活着。

掌事的虽是她,但有什么正经外客来,还是孙氏这个辈分出面比较好。

外头人听了,便应了声,出去递话给前院。

将军府前厅里,两个人已坐了有一会儿。

刘进身材魁梧,自是正襟危坐,颇有一股猛虎下山的气魄。

旁边方少行,虽银冠束发,一身白袍,可今天没带剑,歪在椅子上,却是懒懒散散没正形儿。

他面容本来英俊,只是左眼角上一道旧日的疤痕,破坏了整张脸给人的赏心悦目之感。

眼角眉梢,神态气韵,都是一股狂与邪。

嘴角噙着一抹笑,方少行转眸打量着客厅内简单的摆设,但眨眼,目光就落在了侍立一侧的俏丫鬟身上。

“咳咳!”

刘进见了,立刻用力咳嗽了两声,提醒他。

方少行回过头来:“刘大人,嗓子不舒服?”

刘进飞快地扫了周围一眼,见丫鬟没注意到,才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在将军府!”

将军府?

又怎样?

反正薛况都死了。

方少行心里其实不以为意。

若不是刘进说要来谢那一位大将军夫人,而他又正好起了点心思,今日才懒得走这一遭呢。

不过这些话他都没说出口。

毕竟刘进跟他不一样,跟着薛况的时间很长,对将军府也尊重。

所以,方少行只是应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这不还没人来吗?”

不过也赶巧,他话音刚落,奉命来回话的便到了。

刘进忙站起身来:“夫人怎么说?”

仆人只将东院那边传来的话转述了一番,道:“二奶奶说,这事她原也没出什么力气。大将军与您有旧日的情分,如今都是能帮衬则帮衬。保不齐,府里他日还有事情要劳烦您,所以请您莫挂怀。家中尚有长辈在,若您要执意要谢,还请去拜见夫人。”

仆人嘴里的“二奶奶”指的是陆锦惜,“夫人”指的是孙氏。

这回话也在情理之中。

刘进点了点头,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这将军府的客厅里却显得很拘谨,只道:“既如此,还请通传一下,我与方大人这便去——”

话说到一半,刘进本是想拉方少行一起去谢孙氏的。

谁料想,在他说话这当口,方少行竟一声冷笑,转身便朝厅外面走。

刘进一时奇怪:“哎,方参将!”

方少行头都懒得回,只道:“拜谢个老太太,我就没什么兴趣了。刘大人你代方某一谢便可。”

说着,就下了台阶。

刘进拦他不住,一听这话都傻眼了,险些冒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仆人的目光,也诧异极了。

但这时方少行人已经走远,出了门去。

从薛况身边的参将到含山关的参将,从云麾使到金吾卫,这是一路贬谪。

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本听刘进说今日之事有赖陆锦惜,所以破天荒跟着来看。没料想,这女人还摆架子不见!

方少行当然是满心的扫兴。

将军府侧门朝南开,他出了来,想着昨夜眠花宿柳也没挑到个上眼的,便准备找地方喝酒。

可没想,前面道上竟传来了马蹄声。

迎面来了五匹马,直接从方少行身边经过,然后停在了府门前。马上下来五个身穿藏蓝直缀、作下人打扮的男子。

其中四个手捧着锦盒。

打头的一人却只持着烫金礼单,腰上挂一块太师府的牌子,带着人上了台阶,看着文质彬彬,满面笑容,向将军府门前的下人拱手。

“有礼了。”

“我等从太师府来。寿宴之日,多蒙贵府将军夫人择回生堂之药为礼,我府大公子得闻,特遣人备了回礼来谢将军府。”

“还请诸位,代为通传。”

作者有话要说:  2点写到7点,更迟了。

路线当然是按着原来的大纲走,鱼儿上钩,红包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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