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过很长的时期,艺术并不追求新颖,而是自豪地让重复显得美丽,巩固传统,保证一种集体生活的稳定性。当时,音乐与舞蹈只是在社会习俗、弥撒和节庆的范围内才存在。后来,到了十二世纪,有一天,巴黎教会的一个音乐家突发奇想,在几个世纪都没有变化的、由罗马教皇格列高利核定的单旋律圣歌中,以对位的形式,加上了一个声音。基本的旋律还保持不变,与远古以来一样,但以对位形式出现的声音是全新的,由此而产生了别的新东西,三个声音,乃至四个声音、六个声音,渐至越来越复杂而意想不到的复调的形式。由于作曲家们不再模仿以前做过的东西,他们也就失去了匿名状态,他们的名字就像一盏盏明灯,排列在向远方延伸的过程中。音乐开始腾飞起来,在几个世纪之后,成就了音乐的历史。

所有的欧洲艺术,每一种都在它特定的时刻,就这样腾飞起来,转化为它自身的历史。这就是欧洲的伟大奇迹:并非它的艺术,而是它转化成了历史的艺术。

可惜呀,奇迹只持续短暂的时间。腾飞的,有一天终会落地。我深感焦虑,想象有一天,艺术将不再去寻找从未说过的东西,而会乖乖地为集体生活服务。集体生活将要求它使重复显得美丽,帮助个体祥和地、快乐地混入生命的一致性中。

因为艺术的历史是会灭亡的。艺术的叽叽喳喳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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