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土地》中,有一个人物,是位疯狂的学者。他拥有一个奇怪的实验室,称为“记忆的剧场”,一种源于中世纪的奇妙的装置,使他可以在屏幕上不仅仅打出所有发生过的事件,还可以打出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件。照这个人物的说法,在“科学的记忆”之外,还存在着“诗人的记忆”,它可以将真实的历史和所有可能的事件相叠加,包含“有关一个全部的过去的全部知识”。

就好像从他那位疯狂的学者那里获得了灵感一样,富恩特斯在《我们的土地》中展示了西班牙形形色色的历史人物,众国王与王后,但他们的经历跟真正发生过的并不相似。富恩特斯投影在他自己的“记忆的剧场”屏幕上的,不是西班牙的历史,而是关于西班牙历史的主题的奇思异想。

这让我想到了卡齐米日·布兰迪斯的《第三个亨利》(一九七四)中十分好笑的一段:在一所美洲的大学里,一个波兰移民在讲授自己国家的文学史。他知道没有人清楚这段历史,于是,为了好玩,他开始杜撰一种并不存在的文学,由一些从未存在过的作者与作品组成。在学年结束之际,他十分失望地发现,这一想象出来的历史与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所杜撰的,都已经发生过,他的捉弄忠实地反映了波兰文学的意义与本质。

罗伯特·穆齐尔也有他的“记忆的剧场”。他在里面观察一个强大的维也纳机构的活动,机构名为“平行行动”,一心为一九一四年皇帝诞辰准备庆祝活动,并意图使之成为一个全欧洲的和平大庆祝活动(是的,又是一个特大的黑色笑话!)。《没有个性的人》的整个情节发生在整整两千页内,就以这个从未存在过的重要的知识、政治、外交、上流社会的机构为核心。

穆齐尔着迷于现代人的存在的秘密,将历史事件视为(我引用他的原话)“可以互换的”(vertauschbar);因为战争的日期,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姓名,不同的政治举措,都是一种变化与对换游戏的结果,其限制由深层、隐秘的力量所决定。经常,这些力量以一种更具说明性的方式,出现在历史的另一种变体中,而非在偶然实现的那一种形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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