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克罗瑟斯现在觉得,世界上还有比在伦敦开车接送游客更糟糕的事情。要逃离哥伦比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迫不得已动用了一些政府关系才办成。

虽然现在只是代班司机,但是回到伦敦街道上开车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多了。跟伦敦其他出租车司机一样,杰克对路很熟——他对这个城市了如指掌。

现在他坐下来慢慢品啜着一杯爱尔兰威士忌,回想起那个让他人生再次发生转折的晚上,他再一次触了霉头。

当时天色已晚,他已经代了四个小时的班。有电话打进来,让他去索霍区波特兰广场的一个饭店。

“对方指名要你去,应该是个熟客。”

可杰克没有什么熟客。

他刚开到那条街道就看见一个男人在人行道上等着,于是在他身边停下。男人钻进后座,可杰克并不认识他。

“去老贝尔,就是在基尔伯恩大道上的那个酒吧。”他边说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但是他们告诉我你指名要我开车。”

男人一下掏出枪来。

“只管开车。”他说。

“你要干什么?我身上可没有多少现金。你是谁?”

男人把枪抵在杰克颈背。

“开车,你问得太多了。”

那人掏出手机粗鲁地按下一串数字。

“我在路上了,怎么碰头?好,好。”

打完电话,男人放声大笑,再一次用枪抵住杰克的脖子。

“快点开车。”

杰克把车停在老贝尔酒吧外面,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他朝杰克笑了笑,说了改变杰克命运的话。

“听着,伙计。我们需要一个司机,有人推荐了你。”

“你是哪位?”杰克问道,努力回想是否曾见过此人。

“我是谁不重要。”

“找别人吧。”杰克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

“你不懂。你必须得接这活,你是我们的人了。”

“我谁的人都不是!”杰克生气地说。

“我想你在波哥大的仇家们可不喜欢你这态度,尤其是曼纽尔·瓦斯奎兹,他可不是那种被人骗了就算了的人。”

杰克一下子想起来这人是谁。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难,”男人说,“猫总是能闻着腥味儿找到鱼的。”

林赛·米歇尔一进盖特威克机场的到达大厅就打开手机,希望能收到尼克松的短信,可是没有任何消息。她赶紧通过入境检查和海关,然后到火车中转站买了下一班去伦敦的车票。

林赛靠在火车座椅上,闭上眼睛,把电话放到耳边给尼克松打电话。让她又惊又喜的是尼克松一下子就接了起来。

“嗨,”还没等林赛自报家门,尼克松就说:“不好意思刚才挂得有点仓促,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说来听听。”林赛的精神为之一振。

“还记得我说过少将有任务给我吗。他说话算话,我也接受了任务。我现在是CIRDU的人了,天知道今后我会碰到什么麻烦事儿。”

“CIRDU?那是什么?”

“就是爱尔兰共和军反叛分子应对署。”

林赛知道自己的新闻报道可有得写了。

“我们可以见面吗?”

“不准带笔记本。”

“不带笔记本。”

“不准带录音机。”

林赛迟疑了一下。完成威尼斯的报道后,她需要另一个独家新闻。

“好吧,”她终于让步,“对了,这些炸弹袭击你都有什么消息吗?”

这回换成尼克松迟疑了。

“可能有,”他说,“可能没有。”

“有那个失踪男孩儿的消息吗?”

“男孩儿?”

“就是父母被杀的那个男孩儿。”林赛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可是记者,”林赛强忍着笑,“有吗?”

“见面再说吧。”

“我可等不及听了。”林赛说。

她不知道自己正走向一片黑暗之地。

强暴事件过去了五个月,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能要这孩子。我才不要生一个英国兵的狗杂种!”

至今,这些话都仍在她脑子里回响。

“我们是正统的天主教家庭,绝不允许堕胎。你亲爱的哥哥们会怎么想?你跟我还有你父亲都清楚:堕胎就是谋杀!”

母亲的话简直就是死刑宣判书。她记得自己一下子脸色惨白,瘫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我想哥哥们会同意我的决定的,我不会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我不想要。”

“你会想明白的。上帝会帮助你的。”

她母亲对所有事情的解释都是:上帝。可是,当我被人强暴的时候,上帝在哪里呢?

没办法,她只得留下这个孩子。她被偷偷送到爱尔兰的一个修道院待产,避开了村民们的目光。虽然修女们对她很好,可是她们的安慰和劝说并没有让她摆脱痛苦,她比预产期提前一周分娩。她根本不想和这孩子有什么干系,她必须得离开。

一天深夜,趁着修女们还在熟睡,她起床穿戴整齐,走出了修道院。她走进了黑夜,把孩子留在身后的小床上。

随着再一次重温回忆,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没时间休息——除非她完成了必须得做的事情。这么多年后,现在她开始相信上帝是在惩罚她遗弃了自己的孩子,虽然他是一个私生子。

他已经准备好了回到伦敦后的第一次业务会议,开完会他就要飞回爱尔兰去敲定那件大事的各项事宜。

他精神抖擞,无比乐观。他生来就是干这个的,他边穿外套边想。这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时光,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乾坤在握。

他还记得一切是在何时起了变化。当和平协议突然达成,在贝尔法斯特街头是欢呼庆祝的人们;而在爱尔兰共和军顽固分子的地盘,却是日益高涨的愤怒与仇恨和越演越烈的反叛活动。

仿佛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但是当新机会一出现,他立刻就接受了挑战。

《贝尔法斯特协议》签订以后,爱尔兰共和军的大部分武器都移交给了武装解除部门。不少共和军人员也接受了眼前的政治形势。很显然,反叛分子们需要重新组织起来,重新武装起来,重新振作起来。

没过多久相关的资金筹措活动就搞了起来,他是第一批自愿加入的人。很快,他就前往波哥大拜入了罗斯·伍兹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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