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精致的镀金字写着“出售奇迹”,而下方则是广为人知的标志——一只魔术大礼帽中的兔子。门内玻璃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展示柜的后面,则站着A·马里尼大师。

他正在帮一位客户把六颗斯诺克球、几束羽毛花、一幅鸽子图、骷髅,以及十几副扑克牌包起来。这位客户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叠五元钞票。马里尼大师把销售的款项登记下来,从收银柜中拿出半根胡萝卜,喂给附近一棵树干上长着一对粉红色眼睛、好奇打探着这一切的兔子,然后转身看着我。

“千里眼、读心术、超感知觉,”他说,“我们只进最好的货。我知道你是来拿当红歌舞剧《安妮·奥克蕾》的戏票的。我答应帮你弄到手,戏票已经在我这儿了。”

可是马里尼的超能力似乎有点失灵了。他搜遍外套一个个口袋,找到一颗蛋、三英尺长的绳子、几条色泽鲜艳的手帕、以及一张写着“火速需要隐形人,周一前务必运至联合中心。神秘人尼蒙”的皱巴巴的电报条,偏偏就是没找到票。

A·马里尼大师诧异地眨着眼睛,蹙眉看着刚刚从衣服内口袋掏出来的信封。

“那张看起来不像戏票嘛。”我嘲讽地说。

他悲伤地摇摇头:“当然不是了。那是我老婆一个星期前让我寄的信。”

我把信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离你门外十五英尺的电梯旁,就有个邮筒。我不是魔术师,可是我一定会记得离开时帮你把信丢进去。”我指着躺在柜台上的电报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贩卖隐形人了?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马里尼看了看挂在收银台上、写着“一切皆有可能!”的裱框标语,随即眉头大皱:“你想要真正的奇迹,是吧?我保证我们的隐形人是看不到的,不过如果你想见识一下,不妨跟我来吧。”

马里尼的办公室后面,有一个既充当工作室、又充当运送部门、偶尔还拿来当做戏院的大房间。不久之后,我站在那里,看着马里尼踏进小舞台中央一个棺材状的直立式箱子内。他面对我微笑着,然后,“啪!”地打了一声响指。箱子内壁上两侧的铜制电极,便忽然冒出火花,一大朵绿色电火花咝咝作响,跳到马里尼头顶上。马里尼抬起手臂,强烈的电流一弯,分成两道缠在他指尖上;马里尼双手分别抓住电光闪闪的球形电极,电流便消失了。

一时之间,我还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接下来,马里尼的身体开始慢慢变成透明,箱子的背面也越来越清晰了。马里尼身上的衣物血肉逐渐透明隐去,只剩骨架还在。突然之间,马里尼的颚骨开始移动了,白晃晃的牙齿跟着马里尼的声音一起咬动。

“你一定得试试看,罗斯,像今天这种大热天,这样可是最舒服了。”

骷髅架子边说边晃,且愈变愈暗。一会儿之后,骷髅消失了,箱子里似乎整个空掉了。如果马里尼还站在那里,他当然是隐形的。

“好啦好啦,吉卜赛玫瑰小姐,”我说,“我看完你的脱衣舞表演啦。”

这时,我听见后面办公室的门开了,便回过头,结果看到加维甘探长正盯着我瞧。

“你最好把衣服穿起来,”我又说,“咱们有客人了。”

探长四下打量着房间,再看看空旷的舞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瞧着我。

“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

他突然顿住,因为马里尼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只听马里尼低声笑道:“别乱下结论,探长。表象是骗人的。这不是脱衣舞表演,罗斯也没疯,他不是在自言自语,我就在这儿,在舞台上。”

加维甘往舞台上一看,发现骷髅在箱子内渐渐显形。他狠狠地闭上眼,晃了晃脑袋,然后又睁开眼盯着看,结果还是一样。

接着,马里尼的身体开始在骨架上会聚,最后变成半透明,而后变回原形。魔术师开心地笑着,挪开电极上的手,然后弯身行礼,绿色的电流再次在他头顶上咝咝作响。接下来舞台幕布便拉上了。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那只是幻象而已,”我告诉加维甘说,“万一黑社会的家伙们知道怎么能变成隐形人,那犯罪事件就会层出不穷,而你连一件也破不了啦。”

“这是改良过的魔术,”马里尼说着从幕间出来走向我们,“我的订单真是多到接不完,这玩意儿很抢手的。”他皱着眉头对加维甘说道:“不过,你看了之后好像没什么感觉啊。”

“是没什么感觉,”探长郁闷地回答,“也许有人喜欢看人凭空消失,但我不喜欢,尤其是当这种事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中央公园的时候。”

“唉,”马里尼说,“我懂了,难怪你心情这么差。那个上星期去散步后,再也没回来的合唱团女孩海伦·霍普还是没找到啊?还没有线索吗?”

“简直是多萝西·安诺案的翻皈,我们只有一件事没敢让报纸知道——就是那个贝勒·支克。”加维甘点点头说。

“贝勒什么?”我问。加维甘把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有人叫这种名字,”我说,“他爸妈是文盲还是怎么了?”

探长一点都笑不出来。

“说到父母,”他咕哝说,“我真希望能找到他父母啊,他不但说他自己无父无母,而且还发誓说,他从来没有半个亲戚!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没能找出半个来。”

“那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马里尼问,“他肯说吗?”

“噢,他说的,”加维甘厌恶地说,“他讲的实在太多了,而且没有一句话能说得通。他说他是暂时到地球访问的——他来自心大星的黑云天。我这辈子看过不少神经病,不过这个可以拿冠军。”

“海伦·霍普,”马里尼说,“从人间凭空蒸发,而支克则恰恰相反。真有意思。支克跟海伦的失踪还有什么别的关联?”

“关联多了,”加维甘探长说,“一周前的星期二晚上,海伦到公园大道的史密斯太太家参加聚会。这个都快被送到贝里维疗养院的老太太,专爱搜集西藏雕像、中古世纪遗物、以及像支克这样的怪胎,支克那晚也在——帮人读心。”

“从外层空间来的访客,”马里尼说,“又会读心术,我非跟这位兄弟好好聊聊不可。”

“我已经跟他聊过了,”探长咕哝着,“之后,我就一直消化不良了。他还干了比读心术更加糟糕的事,他帮人算命。”加维甘愤愤地看着马里尼说,“算命的不都是报喜不报忧,专门哄客人开心的吗?”

马里尼点点头:“那是一般的标准程序啦,支克说了别的内容了?”

“是啊。他满嘴的灾祸,有十几名证人可以作证。支克告诉海伦说,她会从地球表面消失。结果三天后,她真的就不见了。”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他了,”马里尼说,“因此,你把他逮来讯问,结果,得到了一堆没什么帮助的答案?”

“帮助!”加维甘从口袋抽出好几页打印了字的纸,愤怒地摇着说:“你听听看。我问他:‘你几岁?’得到的回答是:‘是根据哪里的时间——太阳系、恒星、银河系,还是宇宙的时间?’失踪部负责讯问他的墨菲说:‘随便都行,只要跟我们讲你几岁就对了。’结果支克说:‘我没办法回答,你这种问法是没有意义的。’”加维甘探长厌烦地丢下纸。

A·马里尼大师将那张纸检起来翻看,然后大声读出其中的内容。

“问题:‘你怎么知道海伦·霍普小姐会失踪?’回答:‘你知道多空间第五定律的理论吗?’墨菲:‘什么?’支克:‘说了也没用,你显然不懂我在说什么。’”

“他说得对,”加维甘嘟囔说,“没人听得懂他在胡诌什么。”

马里尼继续念道:“问题:‘霍普小姐现在人在何处?’回答:‘想不起来了。她被外黑天诸神召去了。’”

马里尼抬起头说:“之后,你是不是把他送到贝里维了?”

加维甘探长点点头说:“他们观察他一个星期后,交出了一份报告,里面全是又臭又长的术语,反正中心思想就是——他疯了,但不会伤害人。我才不信呢,任何可以在事发之前,大声预测某人会在周二下午四点二十分失踪的人,一定知道很多内情!”

A·马里尼不是容易吃惊的人,但连他听了都频频眨眼:“你是说,他还说出了正确的时间?”

“一分不差,”加维甘答道,“她住的公寓管理员,看见她走过大街,于四点十八分进入中央公园,之后,我们就找不到任何曾经见过她的人了。我不认为支克的预测是碰巧猜中的。”

“我也不认为是,”马里尼同意说,“不管怎么样说,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支克现在人在哪儿?等心理检测报告出来了以后,你还能把他继续拘留在那里吗?”

“检察官会带他去刑事法庭的基勒法官那儿,要求拘留这名重要证人。”探长的脸色比以前更难看,“偏偏又是基勒法官。”

“他干了什么事?”我问,“否决检察官的要求吗?”

“没有,他答应了,就在这时,支克又做出第二项预测。就在他们正要把他带出去关回牢里时,他用手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然后信誓旦旦地宣布说,外黑天也将把基勒法官吞噬掉!”

“那有什么不好?”马里尼很好奇地说,“你不是一向讨厌基勒吗?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的呢。”

加维甘忍不住骂道:“够啦,别闹了!我经常祈求基勒能凭空消失,可是我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个。总部的人都知道,基勒当了法官之后,就一直固定跟卡斯塔里帮的人收钱,可是我们动不了他。他是颗政治炸弹,动他一根亳毛,第二天就有新官上任,牵连下面一大票人。可是三个星期以前,帮派老大跟基勒起了冲突,据第一手线报说,我们可以动手捉基勒了。于是我们不眠不休地四处搜集证据,希望能送他去坐九十九年大牢,就怕他会耍花样溜掉。结果眼看就快将他绳之以法了,竟然出了这种事。”

“你这位叫支克的朋友,真是越听越有意思啊!”马里尼说,“你们一定也跟踪过基勒吧?”

“自从有了十足的把握之后,我们就二十四小时全天跟踪他了。”

马里尼桌上的电话响起,加维甘探长继续说道:“他们每小时都得报告他的动向。电话应该是找我的。”

加维甘说得没错,我们两人一起看着他接电话。加维甘听了一会儿,说道:“好吧,立刻加派两倍人手监视他,每十五分钟报告一次,他如果有任何要去火车站或机场的企图,就立即通知我。”

加维甘挂断电话,转头对我们说:“基勒跑去第一银行,在保险箱那边待了十五分钟。他拿了一个手提箱,你们可以猜猜里头是什么,应该就是贿赂金吧。”

“我猜,这回支克的预言里,并不包含外黑天会吞噬法官的确切时间吧?”马里尼说。

“是啊,他对这点闪烁其词,只说基勒会在这星期结束前消失。”

“今天是周五,”马里尼说,“法官似乎有逃跑的强烈动机,这点支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霍普小姐也有必须消失的理由吗?”

“理由有一个,”加维甘答道,“不过我不认为支克会知道,我们找不到支克在聚会之前,见过霍普小姐的任何证据,而且她想消失的理由,几乎不会有人知道。”

电话又响了,加维甘伸手去接:“海伦·霍普是凯法官的情妇,他不回家陪老婆时,就去海伦·霍普那里!”

马里尼和我一边忙着思索,一边还得去听加维甘在电话里说什么。

“好,我就来,他只要想通过登车门,就立即把他抓起来。”

加维甘重重地摔上电话,朝门口走去,又回头说:“基勒在中央火车站,你们如果想跟过来,我车里还有空位。”

他不需要再发出第二次邀请。搭电梯下楼时,马里尼说了一句没有帮助的话:“你知道吗,”他若有所思地表示,“如果法官确实在外层空间特快车上订了座位——目的地是外黑天——真不知道要搭那班火车应该走哪个登车门。”

我们不久就知道了,法官在我们冲进火车站前两分钟,便穿过登车门了。我们发现莫利副探长被人用锤子敲中脑袋,一脸昏昏沉沉的模样,连话都说不清楚。

健壮木讷的资深警探席克警官也是摇摇晃晃,神志不清。

莫利的报告,通常跟对数表一样,非常客观精确,但今天却不然。他讲的第一段话,比吸毒者的梦呓好不到哪儿去。

“莫利,”加维甘冷冷地打断他说,“你的脑袋是哪里出了问题?”

副探长难过地摇摇头说:“这倒没有,不过待会儿我一下班就要去……”

“这里所有出口都派了人手吗?”加维甘再次将他打断。

“就算没有,也都

在赶来的途中。”席克答道。

加维甘转脸,对陪我们同来、还坐在车里的警员说:“布拉迪,你把整个地方再检査一遍。还有,要总部火速加派人手过来。”

“他们已经赶来了,”席克说,“事情刚一发生,我就打电话过去了。”

加维甘告诉莫利:“好了,别太紧张,事情一件一件地来,别乱了阵脚。”

“根本说不通嘛,”莫利绝望地说,“基勒从银行坐上出租车,直接到这里,席克和我就跟在他后面。他到下面楼层,进了‘牡蛎酒吧’,点了杯白兰地,席克趁他喝酒时,打电话要求加派人手,以监视每个出口。时间够他们赶过来,因为基勒点了第二杯白兰地。当他正要从酒吧出来时,我走到火车站楼层中央的服务处旁,抢在他的前面,这样不管他要去哪个登车门,我都不会跟丢。席克则留在原地,以便基勒又上楼时,随时可以跟过去。

“一开始,我以为他要上楼,因为他开始往侧边走,可是,他到这排电话亭,査看起了电话簿,然后走进中间的电话亭。他一关上门,席克就走进基勒左手边的电话亭里了。”

莫利指着说:“对……就是那个上面有‘维修中’标志的那一个。”

“好吧,换你说了。”加维甘转头对席克警官说。

席克皱眉看着电话亭说:“电话亭的门是关闭的,有人在玻璃缝里,塞了一张写着‘维修中’的纸卡片。我把纸卡片拿开,免得别人好奇——我为什么用坏掉的电话,然后走进去,关门,想听清楚法官在说什么。可是没有用,他讲话的声音很低,根本听不清楚。我又走出电话亭,把纸卡片塞回门上,走回牡蛎酒吧,以便法官出来时我能跟踪上。我经过法官的电话亭时,还特意瞄了一眼,他正用嘴贴着听筒讲话。”

“后来我们就一直等,一直等……”莫利接着说道,“他五点十分进电话亭,到了五点二十分我就很不耐烦了,我想他该不会昏倒或闷死之类的吧。有点大脑的人,都不会在大热天待在电话亭里闷十分钟的,所以我开始向他靠近,席克也是一样。不过席克比我还近,所以我就留在原地。

“席克在电话亭前停下来,点了根烟,趁机再往里头瞄了几眼——我以为自己猜对了,法官真的昏过去了——不料,我却看到席克手里的火柴掉下来,很快转身将脸贴到玻璃上。我没多等一秒,当席克转身对我招手时,我已经冲过去了。”

莫利略显迟疑,然后缓慢而坚定地告诉我们说:“我不管头儿是不是会把我毙了,有件事我非常确定——自从法官走进电话亭后,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那个亭子。”

“我也是,”席克也重重地强调说,“半秒都没移开过。”

“我像花样溜冰选手一样,使出浑身解数,”莫利接着说,“飞快挤过搭车的人群,然后停在席克身后,从他肩头上望了进去。”

加维甘踏上前来,朝着门口紧闭的电话亭看。

“你现在看到的,正是我当时看到的情形,”莫利把话说完,“你也可以把我送去疯人院留院察看。不可能!没道理嘛,我简直不敢相信,可是事情真的就是这样。”

加维甘僵在当场,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拉开电话亭的门。里面空无一物。

电话筒悬在钩子下,地上有一副牛角边的眼镜,其中一个镜片碎了。

“是基勒的眼镜,”席克说,“我看着他走进电话亭,他一直都没出来,可是也不在里面。”

“而且我们还只讲了一半,”莫利沮丧至极地说,“我走进去,拿起基勒刚才所用的听筒,喊了声‘哈罗’,心想,也许刚才接他电话的人还在另一头……”

这时莫利已经讲不下去了。

“然后呢?”加维甘催促着他说,“你就说吧,有人能回答吗?”

“是的,有个人说:‘跟踪到此结束了,副探长。’然后,对方就挂掉了。”

“你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吗?”

“有的,我认出来了,麻烦就在这里,那是——是基勒法官的声音!”

一片死寂。

接着,马里尼静静问道:“你有把握,那是他的声音吗,莫利?”

副探长忍不住大声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有把握了,不过你若听过基勒的声音,绝对不会认错的,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感冒的牛蛙。”

加维甘的声音插进来说:“马里尼,如果不是莫利和席克疯了,那就是这个电话亭有两个出口。亭子后面是一片钢板,后头是坚硬的大理石,不过如果电话亭的侧壁上有活板,基勒就可以溜进那个‘维修中’的空电话亭了……”

“应该是这样……”莫利又说了起来,“原来如此!那纸卡片是骗人的,那架电话根本没坏,而基勒的声音……”

莫利一个箭步冲进电话亭,拿起听筒,扔进一个铜板,等拨号声响起。他皱着眉,摇摇听筒,又重弄了一遍。

贝尔先生发明的这架电话,显然是坏的。一会儿之后,马里尼又挑出加维甘推论中的一些问题,他迅速地将两个电话亭彻底检査一遍,然后说:“里头没有滑动门、陷阱门、活动墙壁或任何形式的秘密出口。侧墙都是完整的单片薄钢板,后面的墙甚至更坚实。电话亭里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基勒进去后消失的那扇门。”

“他没有走出来啊,”席克警官像跳针的唱片般,一再坚称,“我每一秒钟都盯着那扇门,就算他把自己变成电影里的隐形人,那还是得开门吧,可是门连动都没动,我每一秒钟都盯着……”

马里尼若有所思地说:“这样说来,咱们面对的是个能穿门而出的隐形人了,简言之——就是鬼喽。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们有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碎玻璃上面,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血的斑点?”

莫利咕哝说:“有啊,可是电话亭里面,不可能有人绑架基勒,否则不就变成两个隐形人了嘛……”

“如果可以有一个隐形人,那为什么不能有两个。”马里尼说。

“马里尼,我去你那里时,你表演用的隐形设备……形状大小跟这个电话亭差不多,我想知道……”加维甘表示。

魔术师摇摇头:“对不起,探长,那套方法在这里没办法用,那不是一样的戏法。从某个角度来说,基勒的这种状况是种奇迹,甚至还要更棒。他应该去当魔术师,当法官简直是浪费,对吧?不知道他在手提箱里塞了多少钱,陪他一起上外黑天?”他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也许多到用不完,多到足以形成杀人动机吧。”

说完之后,调査就陷入僵局了,怎么钻都钻不出来,而且越拖越胶着。

几分钟后,布拉迪回来报告说,所有车站出口,早在基勒离开牡蛎酒吧之前,就全都布好人手了,但没有人看见基勒躲起来,也没人见着他的踪影。

“叫那些人留在原处,等候下一步命令。”加维甘说,“再派人来——需要多少就派多少——然后开始搜査这个地方,我要你们搜遍每一寸土地,还有每座电话亭。如果莫利听到的是基勒的声音,那么他应该在其中一个电话亭里,而且……”

“你知道吗,探长,”马里尼插话说,“这个案子非常匪夷所思,而且有另一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你想想看,如果基勒照莫利和席克说的,让听筒悬在半空中,逃遁后跑到另一个电话亭打电话回原处,那么电话一定会处于占线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打通。他得把听筒挂回去,才能打通电话,可是电话亭里得有人接听,再让听筒悬在那边让人看到才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件事都得有两个隐形人才办得到。”

“我真希望你也消失掉算了。”莫利酸酸地说。

“别这样,你的语气跟支克一样。”马里尼抗议道。

加维甘冷冷地预测说:“那家伙会希望自己从没听说过基勒这号人物。”

加维甘的预测完全不准。他命令手下的人,将支克带到现场,二十分钟后,当支克坐着巡逻车来到这里,并得知基勒法官消失的消息后,竟然乐不可支。

外层空间来的外星人应该有三只眼睛,或至少长了绿头发吧?支克的模样实在令人失望:他身材矮胖,穿着皱巴巴的灰西服,仅有的两颗眼珠子苍蓝无神,脑壳上还架着金边的双焦眼镜,一头淡茶色的头发,稀落得几乎连头皮都盖不住。不过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确定和自信,他那髙亢的细嗓音,傲慢而霸气,让人觉得此人虽然相貌不扬,却不可小视。

“我说得很清楚了,”他冷冷地对加维甘说,“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在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打扰我,探长,这点你很清楚。你立刻解释,这些白痴为何没遵守我的命令!”

没有比这更容易激怒警探的话了。加维甘射向那矮子的眼神,可以轰掉一整面墙。

加维甘张开嘴,却意外地没臭骂支克一顿。他闭上嘴,重重咽下口水,一句话都没说。

支克淡淡地火上加油说了下去:“怎么,”他不耐烦地跺着脚,“我还在等你回答。”

加维甘喉咙咕咕作响,就在他正想破口大骂前,马里尼静静说道:“我知道你会读心术,是吧,支克?”

支克用罗马皇帝的倨傲眼神瞄了马里尼一眼:

“是的。”他说,“那又怎么样?”

“既然你会读心术,你问的问题,也太多了吧?”马里尼对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这位外层空间来的访客听了,并不以为意,他凝视马里尼一会儿,瞥了加维甘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用苍白的手指,压着自己的眉毛微笑道:“我明白了,是基勒法官。”

“基勒?”加维甘故作惊讶地说,“他怎么了?”

支克不是呆子,他摇头表示:“你别想唬我,探长,这太幼稚了。法官已经消失,遁入外黑天了——就跟我预言的一样。”他咧嘴笑着说,“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我什么?”

支克摊开双手:“你别无选择,除非你承认:我可以坐在四面都是铁栏的警察局大牢里,凭意志力让基勒法官从人间蒸发。对智力有限的地球人来说,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再见了,探长。”

矮小的支克说完,就真的迈开步伐。在场的警官们看到支克对探长如此无礼,一时都错愕起来,足足等支克走了六尺远的距离后,才回过神将他抓回来。

不管支克所说的神力是真是假,他的确是有办法让加维甘哑口无言。探长张开嘴,却依然吐不出半个字。

“那么,你承认法官的消失是你搞的鬼喽?”马里尼说。

支克依旧笑容不改地摇头说:“只是做预测而已,其他的关我什么事?”

“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消失的吗?”

“当然了。只有精通第七律令的人才能了解。”矮子耸耸肩说。

马里尼突然一弹响指,凭空变出一个银币。他把硬币放入左手掌,然后握掌将拳头送到支克面前。

“也许基勒法官就是像这样消失掉的。”他慢慢松开手指,银币不见了。

自信满满的支克首次露出狼狈的神情,他眨眨眼,缓缓问道:“你究竟是谁?”

马里尼正色说:“一个精通第八律令的人,一个对你所说的话,心存怀疑的人。”

他又打了个响指,在支克的鼻尖下,让银币重新出现。马里尼把银币递给支克。

“这是个测验,”他说,“让我见识一下,看你把我从外黑天取来的银币送回去。”

支克不再笑了,他敏眉怒目而视说:“银币自然会回外黑天。”他抬起手,快速地在空中划着,“你也会跟着去!”

“很快就会吗?”马里尼问。

“很快,在九点钟声敲响前,你会到遥远心大星的外黑天众神面前了,而且那儿……”

加维甘受够了,他自己对着矮子胡乱画个道符,口中喃喃念咒:“把他带走!”

加维甘的咒语立即生效了。两名警官挟着支克,转眼之间便穿过走廊,绕过角落,消失无踪了。

加维甘转头对马里尼说:“一个疯子还不够吗,你干吗也来凑热闹?”

魔术师笑了:“探长,看我看紧点,如果我像他预测的一样消失掉,你就会明白基勒是怎么失踪的了。如果我没消失,支克就有麻烦了,他会开始露出马脚。”

“那是不可能的。”加维甘嘀咕说。

就我看来,支克并不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莫名其妙的事物,探长的手下把中央火车站里外翻遍,唯一跟基勒法官有关的线索,就是电话亭里那副摔碎的眼镜。加维甘已经完全没辙了,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叫手下再搜一遍。

我看得出来,马里尼的情况也好

不到哪儿去,他靠在电话亭对面的墙上,郁郁地瞅着空掉的电话亭。莫利和席克一脸倦容,沮丧得无以复加,加维甘下令让他们两人回家睡觉。

一小时后,加维甘得知:第二次搜査结果与第一次同样没有收获后,突然要戴朗副探长接手处理,自己迈开大步离去。

“探长,你要去哪儿?”马里尼回过神来问。

加维甘愁容满面地转身说:“随便哪里都行,只要不用再看到电话亭就好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马里尼挨向前说:“噢,有的,我们去吃饭吧。”

加维甘看起来半点胃口都没有,大概勉强只能灌点鸡汤吧,不过,他还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们坐进加维甘的车里,布拉迪载我们越过市中心,在马里尼带领下,停到威灵斯顿大楼前。

“这一带又没什么像样的餐厅,为什么要……”长抗议说。

“别跟我争,”马里尼边下车边说,“如果支克的预言成真,这将是我在地球上的最后一餐,我想在这儿用餐。走吧。”

他越过人行道,朝“强森自助餐,通宵营业”的紫绿色霓虹招牌走过去。

马里尼的行为突然变得跟支克一样怪异了。我很清楚他应该不会挑这种地方吃最后一餐,而虽然他说自己饿了,但我发现他的餐盘里只摆了一点饼干和一碗汤,并且还是他很讨厌的豌豆汤。

马里尼不往适合谈话的角落走,反而挑了餐厅正中央的桌子,他甚至还帮我们选好位置。

“探长,你坐这儿。罗斯,你坐那边,还有,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我们从街上进来的那道门,出去之后就不见了。

我对加维甘说:“我看他又在发神经了。”

探长咕哝说:“你是说他在‘发癫’吧。”他郁闷地看着盘子里的小牛肉。

马里尼离开约五分钟后回来,他连坐都没坐,直接探过桌面问:“你们谁有硬币?”

我找到一枚递给他。加维甘满腹狐疑地问:“你不是想吃东西吗?”

“我得先打个电话,”魔术师答道,“有支克的魔咒压在头顶,我看你们最好盯着我打电话,看着我后面的窗子,看紧那个空电话亭一右边数来第二个。眼神片刻都不能移开哦,”他瞄了瞄手表说,“如果三分钟后我还没回来,你们最好开始进行调査。”

我觉得不妙,加维甘也是,他抗议道:“等一等,你不会是想……”

可是,马里尼已经离开了,他大步朝面向大街的门走去,探长从椅子上半起身,作势跟过去。可是当加维甘看到窗户后面时,便停住了。

我们两人所面对的那扇窗子,嵌在与街道成直角的侧墙上,而且窗子不是向外开,而是朝穿过威灵斯顿大楼的拱廊开进来。

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二十尺长的拱廊对墙,墙上并排着六个电话亭。

马里尼穿过大门时,我很快看了窗子上的壁钟一眼。马里尼立即又出现在窗后的拱廊中,直接对着右边第二座电话亭走进去,亭子的门关上了。

“我不喜欢这样,”我说,“再过三分钟就是……”

“别说话!”加维甘命令道。

“就是九点整了,”我把话说完,“也就是支克预测的时间!”

“他不会得逞的,”加维甘探长咬着舌头说,“你看好那个电话亭,我到外头,从街道的入口监看,等时间一到,再过来跟我会合。”

加维甘站起来,我听见他的椅子在地上刮响,不过眼睛半秒钟都不敢挪开马里尼进去的那个电话亭。我从头到尾都能看见,整扇电话亭的门,以及里面昏黄的灯光。半点状况也没有。

壁钟的秒针稳稳地移动,可是感觉上却慢如牛步。就在差五秒就九点整时,我忍不住站了起来,等指针一指到十二,我便大步冲过门左转,找到站在拱廊入口里的加维甘,他眼睛紧紧盯着亭子。

“好了,”他头也不转地说,“走吧。”

我们一起冲向前去,探长一把将亭子的门拉开,里面的灯熄了。

亭子里的听筒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电话亭是空的。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我弯下身,从地上捡起马里尼刚才借去的那枚硬币。

加维甘破口大骂,一把将我推开,踏进亭子里拿起听筒。他颤着声对电话说:“哈罗?”

我贴在他身后,听见对方答道——那是马里尼的声音,说话的内容简直让我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仔细听好,”那声音说,“先别多问。我在布朗克斯区,奥托利亚大道1462之12号。听清楚了吗?奥托利亚大道1462之12号,基勒在这里——还有凶手也在!……快!”

最后那个字说得急迫万分,听得我背脊发凉。接着,我听见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加维甘拿着听筒愣了一秒钟,然后所有情绪翻涌而来,他猛力摇着听简,再度破口大骂:“妈的,电话断了!”

我强自镇定,找到硬币放进投币口里。加维甘听到电流接通声后,才停住粗口,手忙脚乱地拨着电话。

一会儿之后,电报局已经把加维甘的命令传给奥托利亚大道附近的巡逻车了。加维甘和我冲到街上找他的车,布拉迪一看到我们,立刻发动车子,我们两个眺上车后加足马力,飞奔起来。

布拉迪闯红灯转到第五大道,一行人在轰鸣的警笛声中,火速杀往上城区。

如果支克在旁边预言,我们是在赴死,我也绝对不会怀疑。我们在车阵中蛇行穿梭时,好几次差点就去见上帝了。

奥托利亚大道的地址并不难找,我们到达时,前面已经停了三部巡逻车。两名穿制服的警员站在门廊前面,其中一名背贴着墙坐在下面,一手扶着软垂的手臂,只见他袖子上血迹斑斑,头顶上的门玻璃上,有两个圆圆的弹孔。我们冲过去时,枪声从房子后方传来,第二名警员抬脚去踹前面的窗户,然后拿着枪从窗口钻进去。

受伤的警员很快跟我们报告说:“没人应门,不过我们想闯进去时,就有人开始射击。”

那个人还在开枪。加维甘、布拉迪和我顺着枪声从窗口望进去。先前进去的警员正在厨房里,朝后门边的柱子开火。对方枪口的火花在户外一片漆黑中闪动,警员对着火花射击。

“我想我射中他了。”警员说。接着他从门口钻出去,很快越过门廊走下台阶。布拉迪跟在他后头。

加维甘突然打开小手电筒,射出一束薄光。那光线在厨房游走一圈,然后停住,照到门外的动静。我们看到第三名警察坐在门廊地上,看着自己染血的腿,咒骂不已。接着,探长的手电筒找到敞开的地窖门了。我们在地窖的墓穴边,找到基勒法官。他的头被敲得凹进去了。

可是屋里到处都找不到马里尼,一直等了五分钟以后,我们正在开基勒的手提箱时,马里尼才走进来。

他看看从箱子里跌落出来的现金和可转让证券。

“你们在那些东西消失之前赶到啦。”

加维甘抬头看着他说:“可是,你刚刚才到,对吧?我听到出租车停在外头的声音。”

马里尼点头说:“没办法,司机拒绝效仿闯红灯的诸位。你们找到法官没有?”

“有啊,找到了。我很想知道,纽约房子这么多,你怎么会偏偏挑到这一间?”

马里尼的黑眼炯炯发光:“这部分还算简单。我曾经提过,基勒的失踪有两个隐形人从中作祟,我弄清楚第二个隐形人是谁后,只要到电话簿里找他的名字就行了。”

“那你的失踪,也有两个隐形人作祟吗?”我问道。

马里尼咧嘴一笑:“没有啦,我把法官的魔术做了点小小的改进,一个人就搞定了。”

加维甘已经听到快抓狂了:“找到基勒的尸体了。”他发牢騷说,“在一个打开的墓穴边,如果你们再……”

“对不起。”马里尼说着,手指间不知从何处拈出一根香烟,“身为魔术师,我很不想揭穿电话亭这么高明的诡计,不过如果我非说不可——基勒开始发现自己混不下去后,就知道会被人跟踪监视。如果他和海伦·霍普用一样的手法离开纽约市,一定会立刻遭到逮捕,所以,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突然消失。我怀疑这是支克第一次预测霍普小姐会消失时,基勒才想到的灵感。不管怎么样,事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我也是这么想。”加维甘说,“支克脱不了关系。”

马里尼摇摇头说:“只怕你治不了他的罪。支克虽然脱不了关系,但他并不知情。魔术师最高明的诡计之一,就是‘临场找人即兴演出’,在观众不知情的状况下,让观众临场帮忙。基勒就是这样利用支克的。他利用支克的‘预言要消失’的戏法,以掩人耳目,但支克却不知自己被拿来当成模糊焦点的工具。”

“不过,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加维甘坚持说,“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

马里尼提出反驳:“不,诡异的是,支克的表演是这整件案子中最精彩的演出,你自己也说过,变戏法的不可能做出那么精准的预言。但他真的相信海伦·霍普和基勒法官会到外黑天去。”

“疯子。”加维甘咕哝说。

“目前还有一个真的会让心理学家头痛的问题,”马里尼说,“支克的两个预测都准确无误地兑现了,所以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他再也不会相信了。我怂恿他,让他预言我何时消失,目的是要让他知道他没那么神。如果他并未真的料中我消失的时间,对自已超能力的信心,便会产生动摇。可是若被他知道我准时消失,那就麻烦了;就算他看见我,也会以为我是警方故意找来,打击他的冒牌货。”

“如果你再继续帮支克心理分析下去,警方就会以知情不报的罪名将你逮捕。”加维甘不耐烦地咆哮说,“有话快说吧。海伦·霍普没被跟踪,所以她要失踪并不难。她只要离开家,连牙刷都不用带——这样支克的预测看起来就更神准了——然后,搭飞机到蒙大拿、墨西哥或某个基勒以后可以跟她会合的地方就好了。可是基勒是怎么消失的?你可别再跟我乱扯那两个隐形人的事。”

马里尼笑了:“那么,我最好先谈谈我是怎么消失的,因为只有一个隐形人——以及一堆电话亭。”

马里尼趁加维甘开骂前,连忙正色说:“在餐厅时,你和罗斯坐在我挑的位置上,你从窗门看我走进我说的右边第二个电话亭。从窗子看过去,那确实像第二个电话亭,但整排亭子的两端,其实超过窗口跟你的视野范围,从外头看,电话亭总共有九个——而不是六个——我进去的其实是第三个亭子。”

加维甘愤愤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到外头监视第二个亭子时,餐厅里的罗斯却盯着第三个亭子看——而我们两个以为我们看着同一个亭子?”

“没错。只要误导你们的想法就行了,不需要去欺骗你们的感官。你虽然看到了,却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所以……”

加维甘确实开骂了,但这回没有咆哮:“你是说,我们搜错电话亭了?其实你当时一直都坐在隔壁的亭子里?”

马里尼无需回答,显然他就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硬币,还有听筒……”我才开个头……

“那些都是所谓的‘证明’。”马里尼笑道,“是编造来,证明你们找对亭子、防止你们起疑的证据,而且,还能防范你们检査其他电话亭,以确定自己没有找错。”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第一次离开餐厅,再回来跟我借铜板之前,就已经把铜板放进第二个电话亭里了。”

马里尼点点头:“我还在那段时间中打了个电话。我拨了第二个电话亭的号码,等电话响后,我走进电话亭里,把听筒拿下来,将铜币扔到地上,然后,赶回你们的餐桌。两个听筒都拿开了,但线路是通的。”

“所以我们在检査第二个电话亭时,你其实就坐在距离只有二尺的隔壁间,用电话告诉加维甘说,你人在布朗克斯区,对吧?”

马里尼点头说:“等你们走后我才从电话亭出来,这是标准的魔术手法。观众看不见硬币、兔子或消失的女郎,因为,这些东西都在魔法师假装将它们变不见之前或之后,就已经跑掉了。观众大半都盯错了时间。”

“且慢,”加维甘探长抗议说,“可是基勒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处理电话的啊,因为他根本办不到。你第一次离开餐厅时,罗斯和我并没有跟踪,但我们已经跟踪基勒一个星期了。”

“还有,”我补充说,“莫利和席克不可能数错车站的电话亭,又搜错电话亭,他们一直都盯着整排的电话亭。”

“他们没有数错,”马里尼说,“他们只是没去数而已。我们检査的是右边数来第五个电话亭,可是莫利和席克都没

提到这点。”

加维甘骂道:“他们说基勒走进‘坏掉的亭子右边那座’,而亭子旁边的那一座确实坏掉啦。”

“我知道,不过基勒进去的,并不是维修亭子旁边那一座,他进去的是标着‘维修中’亭子的隔壁,两者是不一样的。”

加维甘和我两人异口同声说:“纸牌被掉换位置了!”

“换了两次,”马里尼点头说,“第一次,是基勒在牡蛎酒吧时,第二位隐形人——因为没人监视,所以是隐形的——把纸卡片移到隔壁右边的电话亭上,几分钟之后,基勒走进插着纸片电话亭右边的那座电话亭,其实这时候,他是在坏电话亭往右数去的第二座电话亭中。

“接着,第二名隐形人再次行动,他走进放纸卡片的电话亭里,将染血的眼镜打碎,摔在地上,然后,拨法官的号码,等基勒接听后,隐形人再从电话亭出来,任由听筒悬在半空中。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看过最高明的误导手法。谁会怀疑他是从‘维修中’的电话亭打通的?”

探长小心翼翼地问,仿佛生怕答案会令他没面子:“他就这么嚣张地当着莫利和席克的面,干这些事吗?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因为他是隐形人?”

“不是,不是这样。他之所以隐形,是因为没人会料到。”

我还是没有听懂:“可是,唯一接近基勒那座电话亭的人是……”

门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布拉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们找到他了,探长,在墙后面的灌木丛中,人已经死了,您知道是谁……”

“现在我知道了,”加维甘打断他说,“是席克警官。”

布拉迪点点头。加维甘看着马里尼。

“好吧,席克是个说谎的烂警察,但莫利可没有,他说,他每秒都盯着亭子看。席克如何避开他,把纸卡片移回原来的电话亭上?”

“他趁莫利稍稍分神时动手的——在莫利以为基勒消失之后,莫利看到席克一脸讶异地看着电话亭,又匆匆对他招手,那些动作,加上席克后来又说:电话亭已经空了,莫利便以为法官早已不见了。事实上,当时基勒还在席克所观看的电话亭里面,耍的就是一小点时间差的诡计。”

加维甘怒道:“拜托你别再分析那些诡计了,只要简单解释一下,席克是怎么挪开纸卡片就行了。”

“好吧!记得莫利接下来做了什么吗?他原本在大厅中央的服务台附近,赶紧要冲到电话亭边,莫利说:‘我像花样溜冰选手一样,使出浑身解数,飞挤过搭车的人群……’他是那样做没错。五点二十分过后,车站里挤满等车的人,他又急得不得了。莫利不可能边快跑,边死盯住席克和电话亭,否则,他不撞到满头是包才怪。他只想到要看路,没想到继续盯着电话亭,因为,他以为基勒已经消失了。

“莫利从人群中向席克奔去时,席克只要往左移两步,看着插上‘维修中’纸卡片的电话亭,然后,用身体挡住,用左手将纸牌挪到左边——也就是真正坏掉的那座亭子上面——就好了。这两个动作,一、两秒内就完成了,等莫利赶到时,‘坏电话亭旁的亭子是空的’,基勒已经消失到支克所说的‘外黑天’里去了,但实际上,他只是动也不动地乖乖坐着!”

加维甘探长终于心服口服地说:“他跟莫利讲完电话,走出隔壁电话亭之后,才真正消失掉。”

“而莫利还瞪大眼睛看着电话亭,”马里尼补充说,“就算他转头看着亭子外面,视线也会被站在那里的大块头席克挡住。之后,基勒便大大方方地从车站走出去了,每个出口都派人把守了——只有一个出口例外,就是那个可以让六列火车通行的大出口!”

“好啦好啦,”探长骂道,“你也不用那么夸张,反正,他从莫利监视的那个登车口走出去,跳上火车很快离开了;十分钟之后,又在125号大街下车。”

“那边离席克家——也就是我们此刻所在的这栋房子——不远,基勒打算在这边躲到警方风声过去的。法官有很多高明的花招,谁会想到:要去追捕他的那位警察家中找他?”马里尼说。

“等风声过后,他可以换个胡子造型,或把胡子全部剃光,再去找霍普小姐会合,两人带着大笔钱财,双宿双飞,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说。

“剧本是那么写没错,”马里尼说,“可惜,基勒法官忘了两件小事。他忘了一个凭空从地球上消失的人,是个最佳的谋杀对象。而且他还忘了,一个贪脏枉法的警察,绝对受不了一大箱子现金的诱惑。”

“健忘是很危险的,”我说,“幸好我的记忆力还不赖。”

“我有种直觉,我们两人的脑袋快要不保了。”马里尼如临大敌地说,“我刚刚才想起来,我们离开店里时……”

马里尼说得没错,我还没把马里尼太太的信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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