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回来后,龟井便对他说:“从勘查师那儿传来了新发现。”

“新发现?”

“是,现场卧室里不是有壁炉吗?”

“是的,大理石面饰的壁炉。”

“在壁炉的边角上,隐隐约约有血迹。”

“那血型呢?”

“与被害人井上祐子的血型相同,是B型血。”

“这就有趣了。”

“还有地毯上也星星点点地溅落了血迹。开始大家以为都是被害人一人的,但是后来发现还有别人的。”

“别人的血迹?”

“是的,据说还是AB型的血迹。”

“是谁的血迹?”

“是业已潜逃的井上的AB型血迹。”

“这样说来,井上也受了伤。”

“我也这么认为。案发那天早上,行将出差的井上与妻子祐子发生了争执,祐子一时火起,挥舞起水果刀,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左手腕,井上也在什么地方被戳伤,于是井上勃然大怒,用铁制的烟灰缸猛砸祐子的后脑,杀死了祐子。”

“那,壁炉边角上的血迹呢?”

“我想这大概是井上受到祐子攻击时,他猛力将她撞向壁炉的边角上,使其后脑受到冲击造成的。”龟井推断道。

十津川打断了他的话,“这样,那为什么勘查师开始没发现呢?”

“据勘查师说,有人对壁炉的边角动过手脚,擦拭掉了上面的血迹。当我们到达现场时,也未注意到大理石壁炉边角上沾有血迹。”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现在迫切需要找到凶器。”十津川分析道。

“可是,事情变得奇怪起来。”龟井又说道。

“不,应该说变得有趣起来。”十津川纠正道。

“变得有趣?”

“是的,不是很有趣吗?井上在出门前,杀害了妻子祐子。然而是如何杀害的?你认为是井上用铁制的烟灰缸。可是壁炉的边角上,有后脑遭强烈碰撞的痕迹,难道说是井上先将妻子撞倒在壁炉的边角上,在她昏厥后,用烟灰缸加以最后一击?”

“嗯。”

“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要擦拭掉壁炉边角上的血迹呢?”

“那是为了伪装成入室抢劫的假象。”

“但是,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擦掉血迹,只要将沾有自己指纹的凶器藏起来就行了。”十津川一说完,龟井马上点了点头。

“这样,与其说是撞向壁炉边角上的,倒不如说看上去更像是入室抢劫。”

“是这样。”

“可是,那样做的理由我不明白。”

“龟井君,你知道昏厥过去的人,要多长时间才能苏醒?”十津川问道。

“这个嘛,前些天我正好听医生说过,曾经有昏死30分钟后,用电击等器具,还可使人苏醒过来的事例。”

“也许是吧。”十津川说道。

“祐子挥舞着水果刀,看到自己出血后,肯定会歇斯底里大发作。”

“是这样。”

“井上扑向妻子,祐子受到冲击,后脑重重地撞到壁炉的边角上,一下子昏死过去。这时,井上惊慌失措,尽管祐子并未真死,但他深信自己已经杀死了她。”

“说得有理。”

“因为9点半秘书冈林要开车来接他,所以井上慌慌张张地将现场伪装成入室抢劫的模样,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门。这时他恐怕没有擦去壁炉上血迹的时间,何况,我认为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如果这样,井上离家后,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这以后,井上的妻子可能慢慢地苏醒过来。”十津川补充道。

“那,应该说是别人杀了她。”

“是的,井上是不可能的,因为秘书已经开车送他去上野车站了。”

“是这样。”

“杀死井上祐子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擦去壁炉边角上的血迹,藏匿起凶器烟灰缸呢?”

“是呀,这人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麻烦事呢?”龟井紧锁双眉,问道。

“假如我们仔细考虑的话,还有一件紧要事必须得想到。”十津川神情严肃地说道。

“是关于井上的?”

“是,如果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话,井上并没有杀害妻子祐子,他只是伤害了妻子。然而,他本人却误以为杀了人,从最坏处想,他有可能自杀。”

“与那个女人在一起,是有可能双双殉情的。”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防止这一点,我们得尽快与井上见上一面。”

“你感到还有一些事没有弄清?”

“是,因为今天我们说的,无论如何只是推测,我还想在井上身上找到确证。”十津川补充说明。

“但是井上已潜逃在外,我们怎么来传达我们的意思呢?”龟井问道。

“这确实是个难题。如果我们发布井上并没有杀人的消息,即使电视台、报社都报道了,井上是否会轻易相信?也许他会认为这是警察下的圈套。”十津川说道。

“是啊,如果能够知道井上他们的去向,我真想将他们抓来,问清事情的真相。”龟井说道。

“好吧。我们去向部长汇报,决定将我们的推测在记者见面会上发布。”十津川下了决心。

“部长会同意吗?他一向做事谨慎。他必然会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单凭推测能随意发布吗?”

“那我们尽量想办法说服他。”十津川不甘心地说。

两人决定去见搜查本部的三上部长。

十津川将事情向三上汇报后,果然,三上连忙摆了摆手,“这样的推测恐怕不便在记者见面会上发布。更何况在这起事件中,井上原本是作为嫌犯被通缉的,这记者们都知道。而现在要去纠正,又是以这样的推测,难办啊!”

“壁炉上沾的血迹被抹去,这便是推测的证据。”

“那也许是井上自己擦掉的?”

“他没有这个必要。”

“那,谁有这个必要呢?”

“杀害苏醒过来的井上祐子的那个人。”

“你这个只是猜测而已。”

“现在只能这样推理!”十津川点着头,继续说道,“当下的现状是井上与那个女人继续在逃,如果我们追捕得紧,可能会导致他们自杀。这以后,要是真凶弄清楚了,不是给人以警方胡乱追捕人的口实吗?”

“你这不是在胁迫我吗?”三上苦笑道。

“没有的事。我们只是考虑不要有无谓的死亡,要知道日本媒体对出现死人反响是非常强烈的。”

“倘若传说是因为警察追捕而令井上自杀的话,那后果极其严重。”

“是这个道理。”

“但是,由我们出面解释警察先前断定的嫌犯并没有杀人,这不太合适。”

“可是……”

“当下警方对于井上是嫌犯的看法无论如何不能改变,但是又必须防止他自杀,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得请媒体协助,决定设个‘圈套’,怎么样?”三上微笑着说道。

“圈套?”

“是这样的,你可以发表井上没有杀人的‘谎言’,并且呼吁他尽快来说明情况。这只是一种策略。”三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好吧,我试试看。”十津川附和着,心想当务之急得防止井上和那个女人自杀。

一小时后,十津川召开了记者见面会。三上部长对记者们表示,我们设个“圈套”,让井上站出来,希望报社给予协作。十津川也在一旁补充道:“请在媒体上一个字也不要提这是‘圈套’,同时还请媒体不要大肆炒作。如果让井上感到这是圈套的话,恐怕他会陷入比现在更为绝望的境地。拜托了。”

第二天,各家报纸同时登载了呼吁井上现身的报道:

井上先生,本来警方认为是你杀了你太太,但经他们多方侦查,确认当时你太太只是一时昏厥,她的死与你无关。警方希望你能尽快露面来说明情况。

还有报纸以冷静的措辞,作了如下的报道:

搜查本部对这起事件再次做了深入侦查,认为受害者井上祐子是后脑猛撞壁炉的边角而昏死过去的,之后,她苏醒了过来。结论是丈夫井上并未杀死祐子。警方希望井上先生赶快现身,说明当时的情况。

“为了准备井上来联系,请将录音设备接上电话。”十津川向部下刑警下达了指示。

不少记者对警方所说的给嫌犯下套的做法表示疑惑,他们再次打电话向十津川询问。十津川毫不避讳地回答道:“这与其说是‘圈套’,倒不如说我们现在对井上犯罪持有疑问,所以我们想同他见面,听听他对具体情况的说明,这是我们的真意。总之,我们想了解事件的真相。”为了杜绝井上耳畔隐约出现的圈套、圈套的声音,十津川已无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报纸上登出该呼吁的当天,井上没来联系。第二天早晨,电话铃响了。十津川拿起电话,录音设备的开关也随即自动开启。

“我想找负责人!”电话里传来一名男子的紧张声音。

“我是十津川警部,是搜查部的负责人。”十津川应答道。

对方喘了口气,顿了一下,突然暴跳如雷起来,“收起你卑劣的把戏吧!”

“你说什么?我们可没打算玩什么把戏。”

“还没玩把戏!你们抓不到我,所以才求助媒体,想将我引出来,不是吗?”

“井上先生!”

“怎么啦!不是吗?”

“总而言之,我们想与你见上一面,听听你对问题的看法,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你也有可能并没杀死你太太,所以你用不着逃亡。还请你能站出来,将当时的情况讲清楚便是。”

“照你这么说,你没有将我引出来的意图,你不要骗人了。”

“是谁说这是把戏?”

“嘿!那不是把戏,是圈套怎么样?我明白的。”

“请不要激动!听我们讲一下。我们压根儿都没有想给你下圈套,你与你太太吵架,冲撞了手持水果刀的她,使她的后脑撞向了壁炉的边角,令她一时昏厥,慌乱中你错以为你太太已经气绝身亡。然而,实际上你太太当时并没有死。”

“为什么你们一下子又这样认为?我可是被你们当作嫌犯而在亡命天涯。”

“所以要对此作些说明嘛!请你先来一下。倘若知道你在哪里,我们定当前来接你。现在你在哪里?在东北的什么地方?”

“去你妈的!别唠叨了,怎么,你想通过电话来逆向追踪我,我难道会上你的当?”井上咆哮着,哐啷一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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