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一,宫前由希子死了。

但我得知这件事却是事发的第二天。

这天,我一无所知地来到学校后发现几个女学生正在教室里抽泣。男生中也有几人绷着脸谈论着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向其中一个人提问,那人压低了声音回答,“二班的宫前好像死了。”

嘎噔,一阵生疼掠过我的心脏。我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重复问道:“你说谁死了?”

“宫前啊,喏,就是头发留到这里的那个。”那名学生用手比划到肩膀处,再次望向我,“对了,她不是担任你们那边的部长嘛?”

我没有作答,而是立刻飞奔出了教室,准备到二班去看看。不料,在那儿哭泣的女生更多。她们的这副样子完全说明了这个噩耗并非传言。伴随着心脏的狂跳,一阵耳鸣也向我袭来。我巡视周围,找寻起楢崎薰,然而却不见她的踪影。我向身边的一个女生打听了薰的去向,她告诉我在教师办公室,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红的。

然后我立刻走向办公室,中途与楢崎薰撞了个正着。她那张鹅蛋脸泛着红晕,走起路来也气势汹汹的,给人一种目不斜视的感觉。要不是我主动跟她搭话,她可能与我擦肩而过都不会注意到我。

“啊,是西原君啊,你也听说由希子的事了?”她看看我的表情,仿佛又要哭出来的样子。之所以说‘又’,因为她眼睛下方已经留着一道泪痕。

听说了,我回答。

“我还是不相信,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楢崎薰的眉毛弯成了八字型。

“我不知道。”她提了个我本想问的问题,我只好摇摇头。“真是死了吗?”

“真的,好像的确是真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眼角似乎又渗出泪水,小薰赶紧取出了手帕。

“是哪个混蛋老师说的?”我把混蛋老师的‘混蛋’两个字强调了一下,尽管平时我对所有的老师都很厌恶,但散播宫前由希子的死讯这种事使我的这种厌恶感倍增。

据楢崎薰所说,二班的日直去老师办公室拿日记本时,从副班主任的嘴里听说了由希子的死讯。

“理由他没说吗?”

“嗯,他说老师自己也不清楚。”

肯定是隐瞒了,我猜想,每当这种时候那些家伙就只想瞒天过海。

“西原君,究竟是为什么呢?由希子为什么会死呢?”楢崎薰用手绢捂着眼角,声音不住颤抖。“她明明还那么活蹦乱跳的,几天之前她还那么健康!”

碰巧从身旁经过的其它班级的学生们,颇有兴趣地朝着我们俩望了几眼。尽管我也很想狠狠回瞪他们,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目光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上课铃响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教室。里面有几位女生正在讨论由希子死亡的事,我便走上前问她们是否知道此事的详情。

“完全不知道,但好像学校方面对这件事很紧张的。”一个发型理得像男孩儿一样的女生低声说。

“很紧张?”

“我看到学生指导处的那些家伙们进出办公室都是脸抽筋着的,那一定和宫前的事情有关。”

“嗯……”为什么对于由希子的死教导处的老师会来回奔走,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是棒球部的部长吧?西原君,你是队长,没有谁来通知你吗?”

“完全没有。”

“噢,那我就不清楚了。”

不一会儿,我们班级的任课老师走了进来,点完名之后立即开始了没有任何意义的班会课。这个任课老师名叫石部,教国语。不光长得瘦,举止也很粗俗,给人一幅相当寒酸的印象。话也说得含含糊糊,永远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我本来还期待他说些宫前由希子的事,可没想到石部尽是在嘟哝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放学后直接回家啊、草场角落里丢弃着的一只可乐罐里装着烟蒂之类的。

“那么,各名委员有联系事项要汇报吗?”说完一通废话后,石部按照惯例问道。一名担任卫生委员的男生举起手,陈述了一下尿检的复杂手续。说到一半时,一个学生说了个关于撒尿的笑话,引来了一部分同学的笑声。不过大部分的学生还是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他。

等卫生委员汇报完,石部正欲走出教室时,露出刚想起什么事的表情回过头,“二班的学生好像遭遇的交通事故,大家也要小心一些啊。”

教室里一下子一片沸腾,可石部已经没了身影。

结束了漫不经心的第一节课后,我走向二班。从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楢崎薰立刻认出了我,抽搭着鼻子走出了教室。

“好像是交通事故啊。”我说。

“是的,就是交通事故。”小薰用手帕捂着眼角说,那块手帕已经湿得似乎再也吸不了一滴眼泪。“昨天傍晚的时候,她突然跑到马路中间,被卡车撞了个正着。山田是这么说的。”

她所说的山田,是二班的班主任。

“地点呢?”

“不知道。”

“由希子也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到马路上呢?”

“不太清楚。”

“你怎么一无所知啊。”我不由得咂了咂舌头,“你们没问山田吗?”

“当然问了,我们问了很多很多,可她什么也不告诉我们,就只说了‘由希子死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绝不可能!那些家伙肯定是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们。”小薰怒气冲冲地说,还时不时擦擦眼泪。

“有没有看起来知情的人呢?”

“这个嘛,反正我不清楚。”

说的也是,我望着小薰点点头。

“听说守灵安排在今天晚上。”可能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些,小薰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西原君你会去的吧?”

“在由希子家里吗?”

“据说在她家附近的寺庙里,具体的地点我再帮你打听一下。”

“拜托了。”说完,我也叹了口气。“今天的训练只能先放一放了。”

“你准备让成员们都去吗?”小薰恢复了副部长的神情问道,由希子一死,今后就只有她一个人工作了。

“想去的人去就可以了,守灵这种事儿不过是走个形式。只是在这种日子里训练,大家肯定是提不起劲儿的。”

“那还用说!”小薰激动地说,并抽了下鼻子。

回到教室后,川合一正坐在了我的位子上,他是棒球部的第一得分手。

“你听说什么了?”川合将他那细长的双腿往课桌上一搁,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问道。我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太好。

“说是被卡车撞的。”

“是嘛,”川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把脚从桌上放下,站了起来。“马上要守灵了吧?”

“嗯,今天晚上。”

“你去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川合走出了教室。他的背影比被Knock-out之后下投手土台时看起来更小。(Knock-out:经过猛打使对方更换投手)接下来的课程与往常一样,颇为无聊。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点的话,那就是教师的题外话比以前少了一些,但并不显著。

放学前的班会课时,班主任石部提及了一些关于宫前由希子死亡的消息。他解释说,由希子是放学途中去了别处而遭遇了交通事故,所以才嘱咐我们放学后别到处乱跑。

石部把举行守灵仪式所位于的寺庙地点写在了黑板上,可只有很少一小部分人将其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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