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和德瑞克下车时,梅森说:“没看到警卫。”

“那并不表示就没有,”德瑞克说。“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梅森笑着说:“这叫咎由自取。弄个陷阱想要诱敌,结果自己自投罗网。”

“我看不太妙,”德瑞克说。“这是违背警方的指示。”

“警方不能命令我如何去保护我的当事人。”梅森说着,走向前门,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喂!”德瑞克说。“你不先按门铃吗?万一里面有人……”

这时梅森早已走上楼梯了。

冷饮机并没有被警方搬走,破碎的玻璃和陶片仍散落一地,浸湿的地毯是无言的见证。“保罗,你看,”梅森说。“冷饮机被移动过了,但不是抬起来移动,而是半抬半拖,地毯上还有拖过的痕迹。但移的人忘了放回去,结果冷饮机挡在这两个门之间,谁要是从那个门进来,再由这个门出去,就一定会踢到。”

“这里什么都没有,”德瑞克说。“没有理由移动冷饮机啊。”

这时梅森已经跪在地上,正仔细检查原来放冷饮机的地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沿着地毯边缘割开,利用刀柄一使力,便将地毯拉开。

“这里有个暗门。”梅森说。

梅森将刀片插入门板的缝隙间,轻轻一扳,向上打开门,这才看到门板下缘的铰链是隐藏式的,做得很巧妙。

“天哪!”德瑞克惊呼。“里面全都是钱。”

梅森望着暗门下的地窖,只见一捆捆的钱排得整整齐齐的。

“吓死人!”德瑞克说。“你瞧瞧!都是百元大钞,不知道有多少钱!”

梅森急急将暗门合上,站起来,用脚把地毯踢回原来的样子。

“好了,保罗,”梅森说。“该走了。”

“该走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该走了。”

“这些钱怎么办?”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得告诉警方。”

“然后柏妮丝就会站出来,说这是她已故丈夫的财产,于是钱理所当然就归她所有,你这是锦上添花吗?”梅森说。

“但也不能把钱留在这里啊,”德瑞克说。“万一被人发现或偷走怎么办?”

“本来也不是我们放在这里的,”梅森说。“我们只能寄望苏菲亚恢复意识,我们好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显然苏菲亚设法保留一大笔现金,也可能她把财产都变卖了。柏妮丝来了以后,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但苏菲亚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已经把一大笔钱藏起来。这件事苏菲亚当然不敢让柏妮丝有丝毫的怀疑,因此她假扮成一无所有的样子。保罗,现在我们是进退两难了,万一苏菲亚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就这样去世,麻烦就大了。”

“如果她清醒过来呢?”德瑞克问。

“如果她清醒到能够说话,我会和她秘密谈一次,”梅森笑一笑说。“保罗,麻烦还是免不了的。”

“这就是办你的案子最糟糕的地方,你老是惹一些麻烦,还要拖我下水。万一这个藏金窟被发现、窃盗一空……我的天啊,都是你说要引柏妮丝上钩,现在她可真的会来个地毯大搜索……”

“还有,别忘了我们的好朋友白仕利。”梅森说。

德瑞克说:“万一他们找到这些钱,远走高飞,那该怎么办?”

梅森说:“我们必须设法让警方来这里守卫,直到苏菲亚的情况有变。”

“现在怎么办?”德瑞克问。

“现在我们得溜之大吉,而且要快。”梅森说。

梅森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碎玻璃和湿地毯。

“小心点走,保罗,”梅森说。“要是碎玻璃踩到地毯上,人家一看就知道有人来过。这个时节可不能露出马脚。”

梅森跨过最后一片玻璃,走到门外的走廊,突然停步不前……

崔格警官打开暗门,看到那一大笔钱时,低声吹了一下口哨。

崔格对一名警员说:“把钱叠到桌上,我们现在就列出清单。”

“不要先打电话派人增援吗?”警员说。

“现在不要,”崔格说。“我要你当证人,证明我的清廉,同样的,我也会证明你的清廉。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钱拿出来数过一遍,将来我们要发誓,对方都不曾单独看守这笔钱超过五秒钟。”

崔格将钱一捆捆拿出来,另一名警员将钱叠在桌上,排成一个长方形。

“就是这样。”最后崔格说。

梅森说:“警官,你仔细看一看。”

“看什么?”

“看地窖底下有没有信封或纸条。”

“什么都没有。”崔格说。

“你确定吗?”

“你到底在找什么?”

“遗嘱。”梅森说。“可能只是一张纸,内容和日期全都由死者亲笔书写。也可能比较正式,用信封装起来。”

“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崔格说。“现在要开始算钱了,你们待在这边帮忙算。”

“都是百元钞,”梅森说。“一捆几张?”

“五十张。”崔格先数一捆。

“我们当然无法确定每一捆是不是都刚好五十张。不过,上面都标明是五十张,那表示一捆是五千元。算算总共有多少。”

崔格很快数过一遍,最后以敬畏的语气宣布总数。“三十万元。梅森,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他突然转向梅森说:“我打赌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你和德瑞克找的就是这个吧。原来……”

梅森说:“警官,我建议你,这件事千千万万不要声张出去。如果我是你,我会派人来这里严加防守,看看是谁来找这笔钱。”

崔格大笑说:“马都被偷走了,你还要我在马厩上锁。我知道谁要找这笔钱,你的当事人凯瑟琳就是其中一个。她由于被逮到,为了逃跑,只好敲昏她姑姑。但是她把事情都告诉了你,所以你和德瑞克二度想来找这笔钱。有了这笔钱,你的律师费可就很可观了。”

“你是指控我意图偷钱吗?”梅森问。

“偷钱?”崔格叫道。“当然不是。你是无意间发现的。而且你会利用这一发现,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白仕利身上。然后你把钱交出来,当作是苏菲亚的财产。接着你会设法让凯瑟琳无罪开释,并成为这笔钱的唯一受益人。凯瑟琳的荷包饱了,你当然也会获得一笔可观的律师费。”崔格恨恨地说。“但我目前还无法证明你不对,也许你的方向是正确的,谁知道呢?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这是自投罗网。伯格会利用这一发现作为不利于凯瑟琳的证据,他会说凯瑟琳早就知道有这么一笔钱,而且想设法弄到手,这就足以构成犯罪的动机了。而因为考虑到这笔钱,法庭也会要求凯瑟琳具结受审。也许你能帮她赢得胜诉,这我不敢说。但发现这笔钱,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应该一开始就把你所知道的全盘告诉警方。”

“但我并不是真的知道,”梅森说。“我只是怀疑而已。”

“我的办公室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崔格淡淡地说。“你原本可随时告诉我的,现在我们得打电话请总局增援了。”

“你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世吗?”

“发现这么大一笔钱,是不可能掩盖下来的,”崔格说。“只能老老实实公诸大众。二十分钟后伯格就会知道这件事。两位,现在我没有理由再限制你们的行动了。很感谢你们的探勘工作。地区检察官说不定今天就会找上你们。现在你们暂时可以自由离开了,你们不离开,我也会要求你们离开。”

警员把德瑞克和梅森送到楼梯口,两人慢慢走下楼。德瑞克对梅森说:“好啦,都是你一手导演的,现在怎么办?”

“待会儿走出去再告诉你。”梅森说。

他们走出来,向车子走去,梅森说:“我们可代被告凯瑟琳申请一张空白传票,然后用在盲眼妇人身上。保罗,这一招很高明。你得派人去守住艾伍德家前后门,再派个人去吉高公司看着,同时将传票送给谷丁太太。”

“盲眼妇人公寓的管理人?”德瑞克惊讶似地问。

“不错。”梅森说。

“为什么要送给她?”

梅森说:“因为我们上了大当。上次我们去找盲眼妇人,按的是吉尔曼太太的门铃,这时她便打电话给谷丁太太,要她看看是谁要找她。谷丁太太看到我们非进去不可时,便通知盲眼妇人从后面楼梯下来,到谷丁太太家躲着,然后才任由我们去二楼和三楼找人。那整幢公寓根本只是个幌子。盲眼妇人其实是和谷丁太太住在一起。最后我们一定会发现,煮饭洗衣都是谷丁太太一手包办,楼上的房间只是个幌子。”

“你怎么知道?”德瑞克问。

“那里一点人住的感觉都没有,”梅森说。“霉味很重,而且三楼都没半个人。我怀疑整幢楼都是盲眼妇人的,谷丁太太只是装装门面而已。”

“你传她出庭前,不先和她谈谈吗?”德瑞克问。

梅森微笑,摇摇头说:“我要让整件事在法庭上曝光,到时候她得宣誓,她也会知道,说谎对她没好处。如果我先把她的假面具拆穿,再拖她上法庭,她一怀恨在心,上了法庭不免步步为营。反之,如果我传唤她出庭作证,在法庭上就是第一次和她照面,到时候她不得不实话实说,反而有好处。”

“那现在呢?”德瑞克问。

“现在啊,”梅森疲倦地说。“伯格会把发现那笔钱的事,向各大报公开。电台、电视、报纸很快就会大肆报导,说在上次被袭击而现在尚未脱离险境的妇人家中,发现了三十万元现金。先前警方一直怀疑钱是该事件的主因,只是苦无证据,所幸在刑事组崔格警官精心的调查下,终于水落石出,别有图谋的律师佩利·梅森及一名私家侦探,徒然为人作嫁,处境甚为尴尬。”

“这整件案子的胜败,你要孤注一掷地赌在盲眼妇人的证词上吗?”

“不错,”梅森说。“然后我要把一切细节都拼凑起来。例如:苏菲亚为什么会在橱柜里的帽盒装满一百元?家里又有暗窖放满现金?为什么会出现自称艾伍德家好友的白仕利?艾伍德的法定遗孀柏妮丝又扮演什么角色?还有神秘的盲眼妇人吉尔曼太太和吉高公司的权力斗争有什么关系?苏菲亚发现凯瑟琳知道帽盒装满钱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丢掉一百元,好寻求白仕利的帮助?柏妮丝的儿子迪翎为什么会在吉高公司出入?吉高公司里为什么有人给盲眼妇人传送讯息?而且盲眼妇人没空时,苏菲亚还代替她去卖铅笔?这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你认为卖铅笔是偷取商业机密的掩饰吗?”德瑞克问。

梅森点点头。

“将机密泄露给盲眼妇人的人,为什么不干脆用写信或打电话的?”

“因为他在泄露机密的同时,也要获得指示,”梅森说。“而盲眼妇人想要亲自下达指示。”

“一个瞎眼的人会下指示?”德瑞克问。

“怎么不会?”梅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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