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幻星地理环境特殊,星际网断联。紧急信号我已经发出去了,综合学校的效率,救援大约需要等待24小时以上。”

季礼的光脑在断网的情况下,仍旧在不断闪现新的信息——全部是他自己输入的。

甚至还有一张逐渐丰满、不断拓展的地图。

“……好慢,我上去看看。”戎玉一边驾驶机甲寻找方向,不耐地想要升空观察地形,却猛地被季礼按了中止键。

“罹幻星上空,致幻物质浓度是地面的两倍以上。”

“我不想再来一次。”

说着,季礼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戎玉闻言便没了兴质,蔫巴巴地趴在驾驶座上,扭头疯狂欺负毛毛球:“你闯大祸了知道吗!回去就给你大卸八块儿清蒸了!”

毛毛球吓得啾啾乱叫,飞快地扑腾进季礼的怀里。

戎玉想去捉回来,瞧见季礼好像闹脾气的冷淡样子,又暗搓搓收回了手。

季礼看着戎玉无处安放的手,抿了抿嘴角,又觉得好笑。

戎玉本就是耐不住枯燥寂寞的人,尤其是不断地寻找方向,却只有重复的风景。机甲里只有他和季礼两个人,越发蠢蠢欲动。

“要不咱俩下去吹会儿风吧,”戎玉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季礼的衣袖,“无聊死了。”

“右边走过了,”季礼一边绘制地形,一边面无表情地指使他,“左转,有一个晶石裂谷。”

明显是不想跟他说寻路之外的事情。

戎玉声音又软了一点,笑眯眯地忽悠他:“那我让小灰灰再讲个故事?”

“你想听什么?糖果屋?豌豆公主?”

季礼也不愿意理他。

戎玉干脆把机甲停下,趴在驾驶座的扶手上,拖长了音:“季——礼——你别生气了。”

季礼面无表情:“没有生气。”

只是不高兴这个家伙搅乱了一池春水,转头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明明是他主动投怀送抱,撒娇的时候,已经那么……

季礼不敢深想,一动生气的念头,就忍不住记起他幼兽似的跟他撒娇,金色的眼睛迷蒙又明亮,乖巧粘软地替他舔舐伤口。

季礼干脆转到了另一边儿去,连看也不肯看他了。

季礼可比黏皮糖难哄多了。

戎玉趴在椅子上叹息了一声,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怎么赔罪了,”戎玉忽然直起身来,盯着他颈侧的牙印儿,笑眯眯地凑近了,“……季礼,你别动。”

机甲舱里要装下两个人,原本就狭窄,戎玉侧过自己的座椅,半个身子过来,几乎就要贴在他的身前。

季礼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戎玉凑近了,伸出手来,聚集了一点儿精神力,微热的指尖儿,就轻轻按在他的脖颈上。

他能够感受到,原本流血的咬痕,开始缓慢的、不断愈合。

戎玉的精神力是暖的,棕色的眼睛也是柔和的。

跟他打架时的狂热和戏谑截然不同,他只要想对一个人好,似乎就能变成晨曦的氤氲水汽,能变成傍晚的勾勾月牙儿,化作了朦胧又真切的温柔。

让人不自觉地溺毙在里头,却又懵懂得一无所知。

季礼凝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时间有些过长了,急忙忙收回了目光,用好奇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你是治愈型?”

精神力是除了血统带来的种族特质,也有基本类型的划分。

比如有些人的精神力尖锐、迅猛,甚至带有天生适合攻击的种族特质,算是攻击型。

再比如有些人平和温柔、对人类有治愈力的治愈型。

这种划分比较粗浅,但还算得上有效,治愈型受精神力影响,本人都是性格温柔、有守护者风格的天使类人物,选择做温柔的工作居多。

就算玩机甲,也都是守护治疗型机甲,属于默默无闻的保护者。

——像戎玉这种上了场就杀红眼的疯子。

见了鬼才能猜到他是治愈型。

别说季礼猜不到,学校上上下下,压根儿没人在意过戎玉精神力是什么类型。

反正是赛场大魔王的类型。

“没想到吧?”戎玉的眼里带了一丝调皮的笑意,“不过我治愈能力早就荒废了,充其量只能治一治小伤。”

他的所有天赋和技能,都点在碾压式的攻击力上了,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治愈型了。

连一个牙印儿都要这么长时间。

“老师知道么?”季礼问。

“现在就你知道,”戎玉笑着看向他,“暂时个秘密。”

季礼紧缩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舒展了。

浓雾散去,那双蓝眸里又是风调雨顺的晴。

戎玉想,这大约是哄好了。

又撑着下巴,厚着脸皮问:“还疼么?”

季礼轻哼了一声,却难得开了个玩笑:“不疼了,还要给我补么?”

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戎玉还真给他补了。

戎玉心虚地咳嗽了一声:“……我错了。”

下次可能还敢。

+

罹幻星常年迷雾缭绕,晶石耸立,天空布满了灰紫色的云朵,地势更是复杂。

机甲绕了十几个小时,季礼终于定位了几个跃迁之门可能的位置,精疲力竭的暂时将机甲停在了晶石峡谷边儿上。

戎玉这个机甲狂魔,日常在训练场一呆就是一天,以至于机甲内部囤积了大量的能量食品和水,这才让两个人不至于饿肚子。

只不过在机甲里睡眠,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

尤其是狭窄的舱室里,只够两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睡上一宿。

戎玉折腾了好几回季礼的座椅,试图让它躺上去舒服一点儿。

他总是莫名感觉,像季礼这种少爷,是隔着几层垫子都能感受到一颗豌豆的存在。

……他对季礼的幻想,一直都很奇怪。

“什么时候天黑啊。”戎玉睡前,一直仰头盯着机甲外灰紫色的天空看。

“一直都是夜晚,”季礼回答,“罹幻星自转时间不同。”

“哦,”戎玉问了个更白痴的问题,“……那什么时候天亮?”

季礼沉默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睡不着。”

戎玉摸了摸鼻子。

老实说,他很累了,但并不想睡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之前的事儿了,没想到又被一个幻觉勾起了噩梦。

闭上眼睛,都是那些疲惫又可怖的片段。

连这枯燥无味的灰紫色天空,都要比他闭上眼睛后的世界美好。

“好吧,我睡不着。”戎玉翻了个身,笑眯眯地侧过头,“季礼,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

……他俩驾驶座原本就挨着,一个翻身,鼻尖儿差点都撞了上去。

近在咫尺。

季礼迅速地转过头去,换了个方向,面朝着机甲内壁:“我不会。”

戎玉也没有真的打算让季礼给他讲故事。

——要是季礼真的这么做,他可能下巴都会吓掉。

戎玉撩不动季礼,又去骚扰毛毛球:“那毛毛球,来让我抱抱?”

毛毛球被他早先那一句大卸八块给吓坏了,缩在季礼的怀里不肯过来,“啾啾”地冲他叫。

戎玉无奈地舒了一口气。

忽然非常想念正在宿舍的黏皮糖。

如果是那个小家伙,现在一定不情不愿地被他搂着,一边儿“咕叽咕叽”地抱怨,一边又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了。

一定什么噩梦都不会再做了。

……他一整天没回去,等回去了,八成又要被它嫌弃了。

戎玉正在思索间,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偷偷钻进了他的毛毯。

戎玉一低头。

一只迷你的淡蓝色小触手,娇羞含蓄地冲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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