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京地方法院到推断为行凶地点狭山市入间川附近,有没有办法能在一小时之内往返?渡濑及古手川利用汽车导航系统,以抄捷径的方式规划出最短距离。

测量时间选在下午两点,也就是御子柴刚结束第一场口头辩论的时间。两人开着车子从东京地方法院出发,时而奔上空荡的高速公路,接着在住宅区内穿梭,以接近超速的速度奔驰。来回开了三趟,途中尝试过变换路线,却连单程也无法缩短在一小时之内。

“开车来不及,搭电车更加不可能。”

古手川开了数小时车,途中几乎没有休息,早已疲累不堪。

当初主张不能过于相信网路资料,应该实际测试看看的渡濑,却只是轻轻松松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汽车导航系统的画面。

“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能够比汽车或电车更快来回这两个地点之间……啊,会不会是搭直升机?”

“以物理条件而言,确实是办得到,但假如搭直升机,霞之关及入间川附近一定会有人看见直升机起降,或是听见巨大声响。直升机的声音,可是跟挖马路的声音差不多刺耳,然而我们并没有接到这方面的证词。”

“这么说来,他根本不可能犯案。”

古手川愤愤不平地说道。渡濑不置可否,仿佛没有听见。

“这里距离东条制材所不远,去瞧瞧吧。”

“又要见东条家的长男?”

“不,只是想赌赌看会不会遇到御子柴。事务所的助理说他最近经常外出,不知去了哪里。”

古手川不禁心想,就算真的运气好碰到御子柴,渡濑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古手川只是默默发动引擎,并没有将这疑问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渡濑也不会老实回答。

坐在副驾驶座的渡濑总是板着一张脸,虽然外貌凶恶粗鲁,却是个城府极深的谋略家。他擅长分析犯罪者的心理,有时甚至会设下陷阱等待猎物上钩。搜查一课里跟他交情好的同事,常取笑他是隻老狐狸。若他将牆筋运用在升官或权力斗争上,晋升管理官或署长绝非难事,但他本人却对此显得兴致缺缺。如今他依然以半开半阖的双眸凝视空中,将全部脑细胞运用在构思如何破解御子柴的不在场证明。

车子一进入位于入间川小出区的工厂地带,二线道登时缩减为一线道,路幅也变得狭窄许多。

这里是工业地区,常有大卡车或特殊车辆往来通行,原本车道应该比一般市区街道更宽才合理。但这一带是都市计画法实施前便存在的传统工厂区域,里头小工厂栉比鳞次,因此无法进行道路拓建。

路幅只有四公尺,每当八吨大卡车通行时,两旁仅剩人或脚踏车勉强能过的窄缝。由于无法会车,因此每个十字路口皆设置了反光镜,让卡车驾驶在看到对向有来车时可以绕道行驶,以避免两辆车子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古手驾驶的车子就像这样避开数辆大卡车,终于抵达了有着高耸围牆的东条制材所。车子进了围牆内,两人左右张望,却看不到御子柴的宾士车。

“那家伙没来。”

“你真以为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一来就能遇上?”

渡濑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要在这里守上一阵子。古手川也不抱怨,干脆整个人仰躺在椅背上。事实上刚刚古手川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些想法,此时正好可以静下来好好釐清思绪。

古手川往渡濑瞥了一眼,只见渡濑什么也没做,只是以半开半阖的双眼凝视着进进出出的卡车。既然他也无事可做,自己趁这机会想想事情应该不会挨骂。

过了半晌,一名年过半百的职员站在门口处目送载着木材的卡车离去后,似乎察觉两人的车子,于是走了过来。古手川见了那个人的长相,记得他是工厂主任高城。

“你们不是上次的刑警吗?今天有何贵干?”

高城似乎是个天生不懂客套的直肠子人物,对着警察露出明显的厌恶神情。

“我们不是来找你或乾也,是来……”

“律师先生从上次之后就没来过了。”高城不等古手川说完,已抢着回答,“为了帮助这个家打赢那场愚蠢的官司,他正忙着东奔西走,可没空陪你们瞎搅和。”

“看来你挺敬重他?”

“连我都知道公设辩护案是没钱赚的工作。像他这种付出心力却不求回报的人,能不敬重吗?”

古手川不禁感慨,即使是向来被视为检察官头号敌人的律师,只要稍微当一下义工,马上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庶民眼中的英雄。御子柴当初也亲口说过,律师这工作靠的是信用与口碑。换句话说,公设辩护案虽然报酬微薄,却是最佳的宣传及漂白手段。

“你说对了,我们确实是很閒,不过你这工厂主任似乎也不太忙。”一旁的渡濑忽说道,“每次有卡车进出,你总是会跑出来看热闹。”

“谁很閒了,别狗眼看人低。那不是看热闹,是确保安全进出。围牆后头是个死角,卡车驾驶看不到,我得帮忙确认是否有路人通过。”

“那真是辛苦你了。既然你是工厂主任,厂区内发生的所有意外,都是你的责任?”

“……从前这是社长的工作,我只负责确认卡车上的木材是否堆放妥当。”

“噢,原来如此。”渡濑说。

古手川心想,渡濑在调阅东条美津子案的纪录时,应该早就将这些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此时明知故问,不愧是众人口中的老狐狸。

“对了,当初那场意外就是卡车转弯时綑绑木材的钢缆断裂,造成木材跌落。听起来很倒楣,不过那真的是场意外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有个坏习惯,每当遇上意外伤亡事故,就会先想想是不是有人暗中搞鬼。”

“绝对不会有人想加害社长。他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但我听说他为了让儿子能顺利经营工厂,大量购买自动化设备,还开除了一半的员工。”

高城狠狠瞪了渡濑一眼。

“难道你在怀疑我们这些员工?”

“我还有另一个坏习惯,那就是怀疑所有可能涉案的人物。”

“我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四十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是个木材厂员工。至少我不用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怀疑别人。”

高城气冲冲地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若没有其他事,请你们快走吧。”

古手川心想,这个人果然耿直,就连背影也流露出一股怒意。

“班长,你想重新调查那起卡车意外?”

“根据报告书,狭山警察署将那案子当成意外处理,并没有详细深入调查。或者应该说,在深入调查前,当事人就在医院里离奇死亡,因此转移了狭山警察署的调查重点。卡车的意外与医院内的意外,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所关联,应该查个清楚。”

“对了,班长。我知道激怒对手是套出真心话的手段之一,但对那个工厂主任有必要使出这一招吗?”

“他刚刚并非动怒,而是压抑。”

“压抑?”

“他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换句话说,他心里藏着没有对我们说的秘密。”

“这意思是说,那个工厂主任其实暗中憎恨东条彰一?”

“那也不见得。有时怀抱秘密,是为了保护他人。像那种个性的男人更是如此……好了,我们回本部吧。”

渡濑每次讲到紧要关头,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古手川见渡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好不再追问?此时不管再怎么问,渡濑也不会继续说下去,这是古手川一年来学到的教训。

但除了教训之外,古手川还学会了应付对策,那就是以其他方式诱他开口。

“对了,班长,我心里有个怀疑。加贺谷真的是在狭山遭到杀害吗?”

“咦?”

效果相当不错,渡濑已产生了兴趣。

“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市政大楼附近的防盗监视器拍到了加贺谷,但是从那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想说什么?”

“或许加贺谷遭杀害的地点不是狭山,而是其他地方……例如霞之关……”

渡濑微微睁开双眸。

“说下去。”

“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加贺谷确实在这附近,但后来可能遭御子柴绑架,塞进了汽车后车厢里。我到经销商的卖场看过了,那家伙开的是宾士SL550型,后车厢可以轻易塞下加贺谷的身体。他绑架了加贺谷后,立刻前往位于霞之关的东京地方法院,要赶上下午一点的第一场口头辩论并不困难。”

古手川顿了一下,偷眼观察渡濑的脸色,却看不出丝毫反应。

“加贺谷一直被关在后车厢里,御子柴或许以某种方式让他睡着或昏厥,因此没有发出声音。御子柴在下午两点结束第一场辩论后,回到车上以事先淮备好的改造电击棒杀死加贺谷,接着若无其事地走到地下餐厅慢慢吃饭,三点淮时出庭。没有人知道他在短短一小时的午休时间竟杀害了一个人。”

利用休息时间杀人。只有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冷血杀人魔,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般人绝对做不到。而御子柴小时候曾有残杀幼童的变态杀人前科……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御子柴在四点离开法院,载着尸体回到狭山,等入夜后将尸体扔进河里。那天夜里下起豪雨,因此没有目击证人。只要将尸体扔进滚滚河水中,弃尸工作就算结束了。”

渡濑闷哼一声,但并非平常的不耐烦态度,反而带着三分刮目相看的意味。

“理论上没有破绽,符合那家伙所说的机会、方法及动机,但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何要脱去死者的衣服?既然没有毁掉五官跟指纹,显然不是为了隐藏身分。”“尸体浸泡在污浊的河水里,与流木之类的东西不断碰撞,脸型一定会改变,不必特意毁掉。”

“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何要脱去外衣。若是为了掩饰身分,只要取走钱包就行了,脱掉衣物一定是基于其他理由。”

古手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在古手川的推论中,唯独这一点难以自圆其说。

“或许就像班长上次说的,衣裤上附着了某种足以成为证据的毛屑,例如后车厢里铺了某种特殊材质的垫子……”

这种临时想出来的推测,毕竟有些牵强?渡濑瞪了古手川一眼,说道:“不管怎么样,要证明这一点,就必须将那家伙的后车厢打开来检查。若能验出死者的毛髮或血液,当然是上上大吉,但凭我们目前手头上的证据,不可能向法院申请搜索票。若是一般市民还好应付,那家伙可是律师,要是法院在没有确切证据下发出搜索票,打开后车厢看了却没有任何收穫,对方反咬一口,恐怕会害管理官丢饭碗。”

古手川心想,就算管理官丢饭碗,也不关自己的事。不过渡濑这番话确实有道理,首先得有足够的物证,才能说服法官发出搜索御子柴宾士车的搜索票。

“好好想清楚再说。”渡濑扔下这句话,再度闭上双眼。

虽然渡濑口气粗鲁,却没有全盘否定古手川的推论,只是要求补强不足之处。

渡濑的扑克脸与粗暴言行从来不曾改变,但每解决一起案子,两人的交谈便增添三分深度。这就是所谓的信赖关系吗?抑或这是渡濑掌握人心的独门技巧?古手川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这样的关系确实有助提升身为刑警的能力。

好吧,你叫我想,我就想给你看。古手川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在心中追赶起御子柴的背影。

就在距离狭山警察署仅剩数公里的时候,渡濑胸前响起了来电铃声。

“喂,我是渡濑……噢,找到了?……什么?在川口?……也对,确实是那样的年纪了。好吧,由谁出马?……好,我知道了。”

渡濑挂断通话,说道:“计画变了。不回本部,到川口去吧。”

“川口市吗?为何要到那种地方?”

“终于找到了解园部信一郎的证人了?那是个退休教官,二十六年前,在关东医疗少年院里负责教育园部信一郎。为了找出这个人的下落,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退休教官?我以为你找的是他的家人。”

“园部信一郎的母亲及妹妹直到现在依然不知去向。他在入院期间及入院后,都不曾与母亲及妹妹有过联繫。我想她们一定是对园部信一郎避之唯恐不及吧。既然如此,最了解园部信一郎的人物,应该就是少年院里的负责教官了。”

“他们的关系类似父子?”

“园部信一郎进入少年院后,就失去了双亲,与教官产生父子般的亲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失去了双亲?”

“不告而别的母亲当然不用提,就连父亲也在案子曝光后上吊自杀。听说遗书里写满了为儿子的犯行负起责任之类的字眼,真是太可笑了。”

古手川愣了一下,问道:“为负起责任而自杀,有什么可笑?”

“加害少年的家人引咎自杀,对受害者家属及整个社会来说,当然是吐了一口怨气。但是说穿了,自杀只是一种逃避行为。若父亲没有死,接下来就得承受来自被害者家属及社会大众的谴责,负起民事赔偿责任,终日活在自责与自虐之中。更可怕的是,他必须重新面对误入歧途的儿子,令其改过自新……既然是双亲将儿子养育成妖魔,当然得由双亲负起责任将儿子重新养育成正常人。园部信一郎的父亲不愿承担这种种责任,因此选择了逃避。与其一辈子背负这些沉重包袱,不如一死了之。这就是为何我说园部信一郎失去了双亲。”

古手川默不作声。

以“放弃了孩子的双亲”这个角度来看,自己的双亲也没什么不同。如此说来,御子柴的成长环境其实跟自己颇为相似。同样都是遭父母疏远,因而将心中的暴力衝动向外宣洩。唯一不同的是御子柴成了律师,而自己成了警察。

古手川心里忽然对御子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将渡濑告知的地址输入汽车导航系统,开了一阵子,车子穿过川口市区,来到了郊外。高楼层建筑愈来愈少,窗外一片田园景色。不久之后,导航系统发出“抵达目的地”的电子语音,车子来到了一栋桑树田包围的平房式建筑前。

古手川瞥了一眼大门上高挂的门牌。

“伯乐园?”

“就是所谓的安老院。走,进去吧。”

这还是古手川第一次踏进安老院内。

建筑物至少有着二十年历史,白色外牆上长满了青苔,窗户玻璃也称不上干净明亮。一走进院内,鼻中登时闻到一股类似枯草的味道,古手川豁然察觉,那是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建筑物门口张贴着“请换拖鞋”的告示,两人于是换上了拖鞋。门内牆上展示着入居者所创作的摺纸作品及水彩画,不知为何带给人一种凄凉感。

渡濑在访客登记处说明来意,身穿运动服的女接待生指着建筑物外说了两句话。

“她说我们要找的人正好在外面散步。”渡濑转头对古手川说。

女接待生带着两人走进后院。院子相当宽阔,地上的草皮修得整整齐齐。

角落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背对桑树田,似乎正享受着和煦的日光。

老人年纪看来超过七十五岁,满脸尽是皱纹及老人斑,早已看不出年轻时的相貌,但一对浓密而粗大的眉毛却给人一种孤僻的印象。身材相当矮小,整个人缩在轮椅上,仅存的少许花白短髮在风中飘逸。

“你是稻见武雄先生?”老人听见渡濑的呼唤,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我是埼玉县警的渡濑,刚刚打过电话。他是古手川。”

稻见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轻轻滑过,再度阖上了眼皮。

“埼玉县警找我这糟老头有什么事?”

沙哑的声音自双唇之间洩出,若不将耳朵贴上去,根本听不清楚。

“我们正在查一件案子,想要了解一些往事。听说你曾是关东医疗少年院的教官,看在同样是与犯罪者打交道的情分上,希望你提供协助。请问你是否记得园部信一郎这名院生?”

老人的双眉微微颤动。

“真怀念那些往事……不过我当教官的日子不算短,带过的院生少说有上千人,怎么可能记得其中一个?”

“就算带过上千人,当年因‘尸体邮差’这绰号而喧腾一时的园部信一郎,在你眼里应该是最特别的一个。他踏进少年院的那天,少年院门口应该挤满了电视台的摄影机跟记者吧?”“摄影机进不了少年院。一换上制服,每个少年都没什么分别。”

“是吗?但他当年所提交的报告里,出现过不少次你的名字。”

渡濑的拿手本领再度发威。有些时候,渡濑会打一开始就亮出底牌.,有些时候,渡濑则会像这样慢慢进逼,逐渐将对手赶入死胡同。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垂暮老者,渡濑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古手川守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

“……确实是有几个院生跟我特别亲近。但你追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有什么意义?”

“呵呵,你说当教官的日子不算短,却还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真是了不起。”

稻见一听,霎时瞪大了眼。

“大部分院生在出院后都改过自新,在社会上成家立业,找到了栖身之所,你何必破坏他们的平静生活?”

“但无法适应社会,因而再度走上歧路的少年也不少。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身为退休教官,我想比起那些改过向善的院生,还是更生失败的院生更令你挂心吧?对工作尽心尽责的人,多半在意的不是成功经验,而是失败经验。”

“哼。”稻见故意将脸别向一边,显然是不想被看出感情变化。古手川明白稻见完全被渡濑玩弄在手掌心,不禁对他有些同情。

“听说你有个儿子,名字叫武士?”

“……少废话。”

“他是你的独生子,但离婚时被老婆带走了,当时他才十四岁。你老婆的娘家在九州,你忙于少年院的工作,根本没时间到九州看儿子。”

“少废话!少废话!”

“你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少年院里有不少年纪相仿的院生。对你来说,这些院生不仅是更生教育的对象,更是取代了亲生儿子的心灵慰藉。”

“真是缺乏想像力,只能编出这种多愁善感的剧情。工作跟私生活是两码子事,我要是把每个院生都当成儿子看待,早就累死了。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想不透?”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园部信一郎入院的日子,刚好是你失去独生子的数个月后,而且当时你负责教育的院生中,只有他的年纪是十四岁。再怎么缺乏想像力的人,也猜得出你跟他之间的特殊感情。”

渡濑到底是何时查到这些细节?古手川先是啧啧称奇,接着便恍然大悟。当自己在走路、吃饭或睡觉的时候,渡濑从不曾停止搜集案件相关资讯。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你倒是说说看,园部信一郎做了什么?他现在应该是个堂堂正正的社会人士了。”

“他现在是个律师,但当上律师并不代表品格高尚。何况一旦拥有社会地位,就会想抹除所有知道自己过去的人物,这是人之常情。”

稻见一听,转过头来说道:“难道他……又杀了人?不,绝对不可能。”

“关于他的杀人嫌疑,我不能告诉你详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怀疑他的理由……那就是因为我们不了解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干了将近三十年刑警,已能大致分辨出会犯罪的人跟不会犯罪的人,我相信你也拥有这样的能力吧?这跟性格无关,跟成长环境无关,跟收入多寡或脑筋好坏更无关。若要勉强解释的话……或许跟灵魂的形状有关吧。”

“灵魂的形状?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会说出这种稚气的话。”

“只要灵魂的形状维持完整,不管置身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不管情绪多么激动,还是能维持人性,不会变成禽兽。与上千个孩子有过心灵接触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稻见以茫然的双眸凝视渡濑,不再避开视线。古手川知道,这意味着稻见的内心已受到撼动。

“你若想帮助他洗刷这可笑的嫌疑,就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全天下恐怕只有你才做得到。”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你所知道的全部。”

稻见慢慢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接着开始说起二十六年前的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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