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川老老实实地向隈岛坦白一切。隈岛很感兴趣地认真听着,然后从头说明整起事件的真相。

光肚子里的孩子是野际的。

“听说两人只发生过一次关系,就在三个月前光去见她父亲的那天晚上。”

见到久别重逢的父亲让光很空虚,便自暴自弃。野际也因为乐团练习中心的经营困难,对一切都丧失希望。所以那天晚上,那两个人才会干出脱离常轨的事吧。

隈岛说:“心灵受伤的光,也许是想在野际先生身上,寻找父亲的形象,希望得到某个类似父亲的人的安慰……希望找回从心中消失的父亲。我觉得光小姐的内心是这么想的。”

警方会开始怀疑野际是因为胎儿的DNA鉴定结果出炉。

“西川不是从你们的外套领口采集毛发吗?就是用胶带的那天……你们离开乐团练习中心后,他也采集了野际先生的毛发做参考。我们将所有毛发的DNA跟胎儿的相对照。看到鉴识科的监定报告,我们都非常吃惊,马上到乐团练习中心询问野际先生,然而当时他否认跟光小姐之死有关。”

似乎就是三天前,姬川为了送演唱会的门票去“电吉他手”时的事情。原来那天隈岛和西川去找野际就是为了这件事。

“因为你的误会,在仓库做了那么多事……所以野际先生认为可以隐瞒住自己的罪行。也或许是因为之前扮演什么都不知情的乐团练习中心经营者的角色很成功,对自己的演技有点自信的关系也说不定。他本人也说,连谷尾老弟曾一度怀疑意外状况的不自然时,他也没有露出马脚地出口否认。听到这件事,连我都认为他的演技实在没话说。”

的确,当谷尾怀疑仓库的状态时,野际并没有反驳。

“今天讯问他时,他似乎不太清楚仓库里的布置是谁做的,只知道是Sundowner中的某人发现了自己的罪行,并帮忙隐瞒。”

隈岛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下去:“算是答对一半吧。”

姬川躺在床上,仿佛一字一句细细咀嚼地听着隈岛平淡的说明。然后,他提出应该最先提出来的问题:

“为什么野际大哥要杀光……?”隈岛脸上的悲哀表情,是姬川前所未见的。

“该说是世代的差别,还是性别的差异呢……野际先生的感情独自跑在前头。那一天,他好像要求光小姐跟他一起死。”

“一起死?”

“是啊,你也觉得惊讶吗……那么,就不是性别之差了。”

隈岛点了好几次头之后才继续讲:“我大概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在他告诉我们动机后……他在经济上被逼得走投无路,花了好长的时间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城堡却即将崩毁。就在这个时候,他跟光小姐有了肉体关系。那天晚上对光小姐而言有怎样的意义,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也许只是单纯自暴自弃的行为,也有可能是想在野际先生身上寻求父亲的形象,支撑自己即将毁坏的心灵。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直接引用野际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那个晚上之后,对野际先生而言,光小姐已经成为‘新场所’,自己能存在的场所,自己能做梦的场所,自己能死的场所……而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也有同样的心情。”

隈岛茫然地错开视线:“这想法很自私吧。不过能理解他心情的我或许也有那种自私的成分吧……我们这个世代啊,亮,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但的确很多人都认为得到女性的身体等于得到她的心。和你们那一代比起来,这种错误的认知感要强很多。”

的确,姬川无法理解那样的想法。他觉得肉体缠绵和交心这两件事之间,距离很遥远。

“所以野际大哥要求光跟他一起死吗?也就是说,因为自己经济拮据,活下去很辛苦,所以要她跟他一起死?”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姬川真的觉得这样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

但是隈岛敛起下巴点头说:“‘没想到她却笑着拒绝。当听到她的答案时,自己已经完全没了头绪!’——据野际先生所言,杀害光时的情况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在那天下午还不到四点,姬川他们进练习室之前发生的事。就在姬川在仓库和光说完话,回到等待区之后。

“野际先生开始帮光小姐整理仓库。他说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光小姐提出要求,要她跟自己一起死。然而她的反应和他自行想像的落差很大。野际原本已经非常脆弱的心就这么一口气被推下万丈深渊。于是他一时冲动就杀了光小姐。”

“是怎么杀她的呢?”

“听说只是恍惚地将自己身旁的那台大型音箱推向正蹲在台下工作的光小姐。加上自己的体重很用力地推下去,什么也没想,很冲动又粗暴的杀人方法。野际先生因为戴着棉纱手套,没有留下指纹,但是他并没有要隐瞒犯罪的意思。——杀了光小姐之后,他想找个地方自杀,所以独自离开了乐团练习中心。那间仓库没有工具可以自杀,所以他想去外面找合适场所。”

“原来是这样……”

——野际大哥还没回来……我怕他会有奇怪的念头……

野际外出后,姬川为了骗谷尾和竹内出外,随便讲讲的话,没想到却蒙中了。

“听说他会离开乐团练习中心,也是想让你们能按照预定做最后的练习。对了,他要出去的时候,不是跟你们说了些话吗?”

“有,我还记得。”

——练习结束后,小光在仓库。

那个时候的野际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外出了。那一定是希望姬川他们练习结束后能发现光的遗体吧。

“但是,为什么野际大哥又回到乐团练习中心呢?他不是打算找地方自杀吗?”

“那也是很自私的想法,听说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他到处寻找,曾爬上高楼大厦的顶楼,也曾站在卡车流量很大的马路旁,他做了很多尝试,然而总是无法踏出最后一步。他连遗书都写好放在口袋里了呢。”

“连遗书都写好了?”

“只是写着自己杀了光小姐的简单遗书而已,他没丢掉,所以我也看过了,关于两人的关系倒是什么都没写。”

隈岛将话题转了回来:“他无法了结自己的性命,就这么到处晃呀晃地,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回自己的乐团练习中心附近了。那个时候练习中心前停着警车,你们报案后最先赶来了一批制服员警。野际先生很在意事情的发展,便靠近警车,正好驾驶座的警察正对着无线电拉高音量在讲话。他仔细一听,发现警察多次说出‘意外’这两个字,让他很惊讶。

“野际开始担心起自己口袋里的遗书。他心想万一光之死被认定是意外,那么自己留下写着杀了光的遗书自杀,是不是不太妥当。不论对她的妹妹桂而言,或是她们姊妹俩还无法联络得上的双亲而言,光之死是‘意外’还是‘命案’,外界的观感会相差很多。

“于是他想要更了解详细情况,便小心翼翼地窥探练习中心内部。结果你们发现了他,竹内老弟跟谷尾老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说明状况。——那时候的野际先生似乎真的非常惊讶哦,因为听他们两人所讲,仓库现场与自己杀害光小姐时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同了,门的内侧挡了个大鼓,电灯也全被关了。”

姬川忍不住低下头。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到底是谁做了那种事?为什么要那么做?后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朦朦胧胧地浮现了,换句话说,是你们之间的某个人帮他隐瞒了罪行。”

那个时候,野际的心灵被“鬼迷了心窍”,他决定先暂时隐瞒自己的罪行。但之后他实在下不了自杀的决心,也不知道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演下去,眼睁睁看着时间过去。

“也就是说,若我什么都没做的话,案件立刻就能解决,对吧……”

姬川事到如今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有多空虚,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是隈岛这么对他说:

“不,你救了野际先生一命哦。因为你的那个……会错意,让他放弃自杀了。”

“说好听一点是这样啦。”

现在的姬川完全无法率直地接受隈岛的安慰。

“嗯……隈岛先生……这件事你跟桂说过了吗?”

“啊啊,说了。”隈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出姬川预料到的话。“她似乎认为是你杀了光小姐。”

果然如此。

——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是你做的吧?

——是为了我吗?

病床上的姬川转过头,一直凝视着天花板。太过空虚,让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那一天,桂的羽毛夹克的袖口为什么会有血迹呢?姬川虽然想知道答案,然而觉得麻烦,也就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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