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救他,我一定要救他!”亚森·罗平和克拉里斯坐在汽车里,翻来覆去地念着,“我向您发誓,一定要救他。”克拉里斯没有听,好像麻木了,好像被死亡的恶梦纠缠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亚森·罗平谈着自己的计划,想使她信服,也许更是想让自己放心。“不,不,斗争还没到绝望的地步。还有一张王牌,一张非常厉害的王牌,就是前议员沃朗格拉德要交给多布莱克的那些材料。昨天上午在尼斯他对您提起过。我可以从斯塔尼斯拉·沃朗格拉德手里买来这些信和材料……随他开价。然后我们再去警察总署,我对普拉斯维尔说:‘快到总统府去……把那张名单当做真的,救出吉尔贝,哪怕明天发现这个名单是假的也别管了,救吉尔贝要紧……快去!不然……不然,明天,星期二早上,沃朗格拉德的信就会登在一家大报上。沃朗格拉德早上被捕,晚上就会把你普拉斯维尔抓起来!’”

亚森·罗平搓着手。

“他会去的!……会去的!……我一见他就感觉到这一点。我觉得这事有把握,靠得住。我在多布莱克的皮夹子里找到了沃朗格拉德的地址……司机,上路,到拉斯帕伊大马路!”他们到了那个地址,亚森·罗平跳下车,爬上四楼。保姆回答说沃朗格拉德不在家,明天吃晚饭时才回来。“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先生在伦敦。”

亚森·罗平回到汽车里,一句话也不说。克拉里斯甚至也不问他,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觉得儿子的死已成定局。他们让司机把车开到克里希广场。

亚森·罗平进门时,正好碰到两个人从门房里出来。可他想着心事,没有注意。这是普拉斯维尔派来监视亚森·罗平住宅的侦探。

“没有电报吗?”亚森·罗平问仆人。

“没有,老板。”阿希伊回答。

“勒巴卢和格罗亚尔没有消息吗?”

“没有半点消息,老板。”

“这很自然。”他故作轻松地对克拉里斯说,“现在才七点钟。别指望在八点钟,甚至九点钟之前见到他们。让普拉斯维尔等着好了。我去给他打电话。”

他打完电话,挂上话筒,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呻吟。克拉里斯站在桌旁,在看一张晚报。

她伸手捂着胸口,身体摇晃着倒下去。

“阿希伊,阿希伊!”亚森·罗平连忙喊仆人,“帮我把她抬到床上……现在,把壁橱里那个小瓶拿来,四号,盛麻醉剂的。”他用刀尖撬开克拉里斯的牙齿,给她灌了半瓶药水。“好了,”他说,“这可怜的女人要到明天才醒,在……以后……”

克拉里斯还紧抓着报纸。他扫了一眼,看到下面几行字:据悉司法当局已采取严密的防范措施,以防亚森·罗平抢劫法场,把吉尔贝与沃什莱救下断头台。从午夜起,桑特监狱周围的所有街道将实行戒严。据悉刑场设在监狱墙外阿拉戈大马路的土台上。

我们获悉有关两名死囚精神面貌的情况。沃什莱始终抱着厚颜无耻的态度,毫不畏怯地等待着厄运降临。“唉!这不会让我快活。”他说,“不过既然非去不可,那就勇敢地去吧……”

又添上一句:“死,我并不怕,让我发毛的,是想到人家要把我脑袋切下来。啊,要是老板能想个办法,让我喊都来不及喊,就把我送去另一个世界多好啊!老板,弄点马钱子碱,把我打发走吧。”

吉尔贝十分镇静,尤其想到他出庭时那副精神崩溃的样子,就更使人感受很深。他仍坚定不移地相信亚森·罗平无所不能。“老板当着大家的面叫我不要怕,说他在这里,他担保一切。因此,我不怕。哪怕是最后一天,最后一分钟,甚至在断头台脚下,我都相信他。因为我了解他,老板!有他在,就无可担忧。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即使我的头砍下来,他也会给我接上,扎扎实实地接上。亚森·罗平会听任小吉尔贝去死?啊,不会的!请允许我打打趣!”

在这个孩子的信任与敬慕里,有某种感人的、纯朴的东西,我们将看到,亚森·罗平是否配得上这样盲目的信任。

亚森·罗平好不容易才把文章读完,眼中噙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感动、怜悯和绝望的泪水。

不,他配不上小吉尔贝的信任。诚然,为了拯救吉尔贝,他已经竭尽全力。但在目前情况下,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要比命运更强才行。可是这一次,命运比他强。这场不幸的冒险从第一天起,事件就始终朝着与他的预见,甚至与逻辑相反的方向发展。他跟克拉里斯追逐同一个目标,却由于误斗耽误了好几个星期。接着,他们才携手合力,灾难几乎就接踵而至:小雅克被绑架;多布莱克失踪,被监禁在情侣塔;亚森·罗平受伤,行动暂停;接着是把克拉里斯与她后面的亚森·罗平引到南方,引到意大利去的圈套;然后是这个最后的灾难,在他们凭着坚强的毅力和顽强的精神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以为千寻万觅的金羊毛已经到手的时候,突然一切土崩瓦解,那“二十七人”的名单变得跟废纸一样毫无价值……

“缴械投降吧!”亚森·罗平说,“失败已成定局。我报复多布莱克,让他破产,让他绝望,其实都是白费气力……真正战败的是我。因为吉尔贝就要死了……”

他又哭起来,不是因为恼恨,也不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绝望。吉尔贝就要死了!这个被他称为孩子,称为最亲密战友的人,再过几小时就要永远消逝了;他无法救他了,他浑身解数已经使尽了,他甚至不想最后再想想办法。那样做有什么用?他难道不知道,社会迟早要报复,赎罪的时刻一直在敲响,没有一个罪人能说自己逃得过惩罚?可是,今天被选来作牺牲的,却是可怜的吉尔贝。他是无辜的,他没犯置他于死地的罪行。这多么可怕啊!

这里面不是含有某种可悲的意味,不更显得亚森·罗平懦弱无能吗?

亚森·罗平深信自己无能,以致收到勒巴卢这封电报时,也并没来火:马达故障。零件损坏。长时间修理。明晨抵。

这电报最后一次表明,命运已经做出判决。他再也不想去违抗命运的决定了。

他看了看克拉里斯,她睡得非常安稳,那忘却一切的样子,那无忧无虑的神态似乎让他羡慕。突然,他的斗志垮了,他抓起剩下的半瓶麻醉剂,一饮而尽。

他走到卧室,躺到床上,摇铃叫来仆人,对他说:“去睡吧,阿希伊,出什么事也不要叫醒我。”

“这么说,老板,”阿希伊问,“吉尔贝和沃什莱没救了?”

“没救了。”

“他们要死了?”

“死了。”

二十分钟之后,亚森·罗平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这时是晚上十点钟。

这一夜监狱四周人声嘈杂。从凌晨一点钟起,桑特街、阿拉戈大马路以及通往监狱的所有街道都被警察把守,要经过严格盘问,才能放行。

此外,天又下起大雨。这样的天气来观看行刑的人似乎不会很多。各咖啡馆、酒店接到特别命令,都在将近三点钟时打烊。开来了两连步兵,守在人行道上。遇到紧急情况,阿拉戈大马路还有一营军队;军队与军队之间有保安警察治安巡官和警察总署的职员在往来巡逻,总之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全体动员,严加戒备。在一片静寂之中,断头台树起来了,立在阿拉戈大马路与卫生检疫所街拐角处的土台上。人们听到不祥的铁锤声。清晨四点,人群冒着倾盆大雨,开始聚集。有些人唱歌。人们要求点亮灯笼,拉开遮住断头台的帘子;大家发现距离太远,前面放了很多障碍物,看不清断头台的柱子,都很忿急。驶来几辆汽车,送来身穿黑服的官员。人群中传出掌声和抗议声。于是开来一队骑警驱散人群,给土台周围隔出一块三百多米宽的空地。

接着又调来两连士兵加强警戒。突然一下,天地间变得一片寂静。漆黑的天空露出隐隐一片白色。

雨突然停了。

监狱里,走廊尽头,死囚牢房外边,穿黑服的人物在低声谈话。普拉斯维尔正在跟共和国检察官交谈。检察官有些担扰。“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普拉斯维尔说,“我向您肯定,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秘书长先生,有没有报告可疑情况的?”

“半点也没有。况且,我们掌握了亚森·罗平的行踪,当然不可能发现什么可疑迹象了。”

“这可能吗?”

“是的。我们知道了他的藏身之所,他在克里希广场的住所已被包围。他于咋晚七点回到那里。另外,我探悉他营救两个同伙的计划。这个计划在最后一刻落空了。因此,我们无可担心。正义将不会受到干扰。”

“哪天人们也许会为此案后悔的。”吉尔贝的律师听到他们的话,说。

“亲爱的律师。您真认为您的主顾是无辜的吗?”

“我坚信如此,检察官先生。一个无辜的人将被处死。”检察官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好像回答自己的思考似地承认道:“审理这案子是快得出奇。”

律师反复说,声音激动得变了调:“一个无辜的人将被处死。”

然而行刑的时间到了。

法警先带沃什莱。典狱长打开他的牢门。

沃什莱从床上跳下来,瞪着两只恐怖的大眼,看着进来的人。“沃什莱,我们来向您宣布……”

“住口,住口,”他喃喃地说,“少废话。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走吧。”

好像他急于了结似的。非常主动地做行刑前的例行准备。但他不许别人对他说一句话。

“少废话,”他反复说,“……什么?忏悔?没有必要。我杀人。人杀我。这是规矩。我们两清了。”

可是过了一会,他突然停下来,问道:“告诉我,我同伴也会……”

当他得知吉尔贝将跟他一同上断头台时,犹豫了两三秒钟,打量着在场的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他耸耸肩,喃喃说:“这样更好……我们一起干的……就一起‘落难’吧。”当法警走进吉尔贝的牢房时,他也没有睡着。他坐在床上,听着可怕的宣判,试图站起来,可是从头到脚抖个不停,就像被人摇晃的一具骨架。接着他又抽泣着倒下去。

“啊!可怜的妈妈!……可怜的妈妈!”他断断续续地喊着。他从未提过他母亲,法警正想问他,他突然停止哭泣,大喊起来:“我没有杀人!……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

“吉尔贝,”有人对他说,“得拿出勇气来。”

“是啊……是啊……可是。既然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让我死?……我没有杀人……我向你们发誓……我没有杀人……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你们不应当……”

他的牙齿磕得太厉害,以致说的话含糊不清。他任人摆布,作了忏悔,听了弥撒,以后他沉着一些了,几乎变得驯服了,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哼着:“该告诉母亲,说我求她原谅。”

“您母亲?”

“是的……但愿记者把我的话登在报上……她会明白的……她知道我没有杀人。但是我害她痛苦,可能伤害过她。我请求她原谅。还有……”

“还有什么,吉尔贝?”

“还有,我希望老板知道我对他没有失去信心……”他逐个打量在场的人,似乎怀着失去理智的希望,希望老板就在这些人当中,化了装,认不出了,准备挟他逃走。“是的,”他轻轻地说,声音里含着宗教般的虔诚,“是的,我仍然相信他,甚至此时此刻……愿他知道这些,不是吗?……我坚信他不会让我死……我坚信。”

从他专注的目光中,人们猜测他看到了亚森·罗平,看到亚森·罗平的影子在外面转悠,想寻找一个口子进来,来到他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个身穿紧身囚服,手脚被绑,被成百上千人看守着,已经被刽子手无情的手按住的孩子仍怀着希望这件事更揪心的了。目击这一幕的人无不心情沉重,泪眼模糊。

“可怜的孩子!”一个人叹息道。

普拉斯维尔跟其他人一样,被打动了。他想到了克拉里斯,也轻轻地说了一声:“可怜的孩子!”

吉尔贝的律师哭泣着,不停地对身边的人说:“一个无辜的人就要被处死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一切准备都已结束。人们开始往外走。两群人在走廊相遇。

沃什莱看到吉尔贝。冷笑道:“喂,小朋友,老板把我们扔下了。”

他又补上一句,除了普拉斯维尔谁也听不懂:“他没准是想独吞水晶瓶塞的好处。”

他们走下楼梯,停在监狱的书记室办了例行手续,然后穿过院子。这段可怕的路显得漫无尽头……

突然,从敞开的大门口露出惨白的日光、雨水、街道、屋影。远处,可怕的寂静中,传来颤动的人声。

他们沿着围墙,走到

大马路的拐角上。

又走了几步……沃什莱突然倒退一步。他看到了!吉尔贝低着头,由一个指导神甫及刽子手的助手架着慢慢向前走。神甫拿着耶稣受难十字架让他吻着。

断头台赫然矗立……

“不,不,”吉尔贝抗议道,“我不想死……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救命啊!救命啊!”

这最后的呼救消失在空中。

刽子手打了一个手势。几个人抓住沃什莱,架起来,拖着,几乎跑起来。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人惊愕的事:对面的房子里突然开了一枪。

刽子手的助手立即停步。

他们拖着的人弯下身子。

“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有人问。

“他受伤了……”

沃什莱额头上迸出鲜血,流得满脸都是。

他含糊不清地说:“行了……正中靶心!谢谢,老板,谢谢……我的头不会断了……谢谢,老板!……啊!多好的人啊!”

“赶快行刑!抬上去!”一片慌乱中有人喊道。

“可他已经死了!”

“快抬上去……快行刑!”

在那一小群法官,官员和警察之中,喧闹声达到顶点。每个人都在下着命令。

“赶快行刑……应当执行判决!……我们无权后退!……那样做显得太胆小……把他处死!”

“可他已经死了!”

“那没关系!……法庭的判决应当执行!……行刑吧!”神甫表示抗议。

两名看守和警察守着吉尔贝。刽子手的助手拖着沃什莱的死尸往断头台上走。

“来!”刽子手喊道,他吓坏了,声音嘶哑,“来!……把另一个也拉上来……快!”

他话没说完,第二枪又响了。他转了一圈,倒在地上,呻吟着:“不要紧……伤了肩膀……接着来……下一个!”可是那些助手们鬼哭狼嚎似地逃跑了。断头台四周立即变得空荡荡的。只有警察总监还保持冷静,尖声发布命令,把手下又集合起来,然后像一群乱拥乱挤的羊一样,把乱哄哄的法官、官僚、死囚犯、神甫,以及两三分钟之前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又都赶了回去。

这时,一队警察、侦探和士兵,不怕危险,冲向刑场对面那座开枪的房子。那是座四层小楼,式样古旧,楼下是两个铺面,已经打烊。刚才第一声枪刚响,人们立即依稀看到,这座房子三楼一个窗口有个人手里端着步枪,周围一片硝烟。

军警立刻向他开枪,但没打中。他不慌不忙地跳上一张桌子,又举枪瞄准,开了第二枪。

然后,他缩进房子里。

下面,警察敲门,没人回应,他们就撞门,不一会儿就把门撞倒了。

他们冲向楼梯,可是立刻就受到阻碍。原来,二楼楼梯口堆满了扶手椅、床和家具,像一道真正的路障挡住去路,而且混乱地堆在一起,你压着我,我叠着你,警察用了四五分钟才清出一条通路。

这四五分钟足以使追捕落空。警察们跑上三楼,听到一个人在上面喊:“走这边,朋友们!还有十八级楼梯。刚才拦了你们的路,深表歉意!”

那些人登上十八级楼梯,而且是那么灵活迅捷!可是四楼上面还有阁楼,要从一架便梯,一个翻板活门上去。然而,那个逃跑者已经抽掉便梯,关上了翻板活门。

这闻所未闻的事件激起的轩然大波,大家都还记得。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报贩们奔跑在大街小巷高声叫卖,整个首都都感到愤怒,感到夹着不安的好奇。

不过,最纷扰最躁动不安的,还算警察总署。上上下下一片忙乱,信件、电报、电话络绎不绝。

最后,到上午十一点,在总监办公室举行了秘密会议。普拉斯维尔出席了。由保安局长汇报调查结果。

调查情况概括如下:

昨晚子夜前不久,有人按响阿拉戈大马路那座房子的门铃。看门女人睡在楼下店铺后间一间小屋里,她拉了开门绳。一个男人来敲她的门,自称受警察委派,执行任务,事关第二天的行刑,十分紧急。她刚把门打开,就被那人推倒在地,堵上嘴,捆住手脚。

十分钟后,住在二楼的一位先生和一位太太回到家时,也被那个捆起来,分别关进楼下两家无人的店铺中。四楼的房客也遭到同样的命运,不过是被关在自己家,自己的卧室里。那个人是悄悄潜入那家的。三楼没人住,那人就在那里安顿下来。他成了这座楼房的主人。

“原来是这样,”警察总监笑起来,带着一丝苦涩,“是这样!很平常嘛!只是,我感到惊奇的是,他竟能轻而易举地逃掉!”

“我请您注意,总监先生,他从凌晨一点就成了这座房子的绝对主人。从一点到五点,他有四个钟头为自己的逃跑做准备。”

“他是从哪里逃走的呢?”

“从屋顶。那儿离邻街,即冰窖街的房屋不远。两边房子的屋顶只隔开三米左右,高低也只差一米。”

“那么?”

“那么,这人抽走阁楼上的梯子,把它当天桥用了。到了那一片屋顶,他只须观察那些天窗,找一个无人的阁楼,潜入冰窖街的一座房子,然后就可以两手插在裤袋里,不慌不忙地走了。这样,事先作了准备,逃跑起来便极为顺利,没有遇到丁点障碍。”

“你们事先不也采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吗?”

“总监先生,您吩咐的措施,我们都采取了。我手下的人昨晚用了三个小时,检查了所有房子,证实没有一个外人藏在里面。他们查完最后一座房子之后,我下令路口戒严。可能就是在这几分钟里那人溜了进来。”

“很好。在您看来,那人毫无疑问是亚森·罗平呐?”

“毫无疑问。首先,因为要处决的是他的同伙;其次……只有亚森·罗平才能策划这种方案,并以令人想象不到的胆量实施。”

“可是?”总监喃喃低语。

他对普拉斯维尔转过脸说:“可是,普拉斯维尔先生,您跟我谈到的那个人,您征得保安局长同意,从昨晚起派人监视的克里希广场那套房子里的人……是不是亚森·罗平?”

“是亚森·罗平,总监先生,那也是毫无疑问的。”

“那他夜里出门为什么不抓呢?”

“他没有出门。”

“哦!哦!这就复杂了。”

“很简单,总监先生。跟亚森·罗平住过的所有房子一样,这套房子也有两个出口。”

“您原来不知道?”

“不知道。刚才我去搜查才发现。”

“房子里没有人吗?”

“没有。今早,一个叫阿希伊的仆人离开了那里,并带走了住在亚森·罗平家里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普拉斯维尔让人看不出来地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可您知道亚森·罗平用的化名吧?”

“知道,叫尼柯尔,私人教师,文学学士。这是他的名片。”普拉斯维尔刚说完话,一名接待员进来报告警察总监,说总统府紧急召见,内阁总理已经到了。

“我马上就到。”他回答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将要议定吉尔贝的命运。”

普拉斯维尔试探着问:“您认为会赦免他吗,总监先生?”

“绝不可能!在发生了昨天夜里的事之后。再赦免他,影响极坏。明天一早就要让吉尔贝偿命。”

接待员同时也递给普拉斯维尔一张名片。他看过之后,吓了一跳,嘀咕着:“妈的!有胆量!”

“什么事?”警察总监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总监先生。”普拉斯维尔回答;他想把彻底调查此案的荣誉留给自己一个人。“没什么……一次有些意外的来访……下午我乐于把会见结果向您汇报。”

他惊愕地嘀咕着走了。

“嗨!真的……有胆量,这家伙。狗胆包天!”

他手里的名片上写着:

尼柯尔先生

私人教师,文学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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