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室窗户望出去的车站,电车正往睦代的反方向驶去。

约两小时一班的特急电车与县政府所在地的车站相连,如果要去东京,就必须从那里再转搭别的特急。

机械性地将黑板上的内容淡淡地抄进笔记本。立刻从这里飞奔而出的冲动好几次涌上心头,但无处可去的事实令他挫折。

她消失以后,一星期过去了。

广海先是为没有问由贵美的手机号码而后悔,接着为轻易与她上床而后悔,最后饱受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的质疑所煎熬。他自以为明白对方不是可以寄予过度期待的对象。可是就是那样的逞强,让广海没有问她手机号码。

音讯全无。

被日光照亮的那个家,毫不留情地曝露出它的荒废。站在里头,广海有种被狐狸迷骗了的感觉,几乎要怀疑起她曾经在那里的事实。而那实际上也是一段如梦似幻的时光。

路上小心,最后她这么送别。请你帮我,她还那么样地恳求。

或许是事务所突然命令她回东京。可是她的行李收拾得很仔细,没有慌乱的样子。

后来广海去了那个家好几次。不管是白天或夜晚。

可是由贵美都没有回来。

她离开村子的事,似乎连附近人家都没有发现。乡下的八卦新闻若是没有新发展,也无以为继。对于足不出户的织场家女儿,众人或许暂时失去了兴趣。

他想问问住在同一个地区的门音。那一带有没有人目击到她离开的场面,或是有车子来接?可是自从那次告白以后,门音就与广海保持一定的距离了。早上和放学都错开电车班次,然而每次见面,都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向他道早。

广海不懂她是想要把事情闹大还是不想。自从那天以后,广海在校舍好几次被甚至没有说过话的女生碎念“居然甩掉门音,不知好歹”,就像在故意说给他听。配合门音上学的市村最近也几乎不靠近广海了。

没有人可以说话。

广海好几次涌出想要去找光广的冲动,都按捺下来了。

如果是光广的话,或许知道由贵美在东京的连络方法。就不能去他家还是诊疗所,设法从他的手机弄到号码吗?想法在脑中越是具体,在想要立刻付诸实行的纠葛之后,广海赫然回神,越是陷入自我嫌恶。

短短几天,织场由贵美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爪痕究竟有多深?。

心情绕了一大圈后走进死胡同,他总算有余裕去思考别的事了。是关于她深信不移的选举弊案。

这边的爪痕深不可测,仿佛新伤一般阵阵发烫,残留在广海的胸膛。

特急在窗外的车站停下。广海能够轻易地想像自己上车的场景,然而实际上却坐在教室里动弹不得。

昨晚他偷看了父母的衣柜。

放存折和印章的地方,从广海小时候就没有变过。祖父母的房间有保管土地权状等重要文件的夸张保险柜,但父母都把贵重物品放在可以随时拿取的地方。

飞雄与美津子名义的存折各有银行和农协、邮局三本。也有从没看过、甚至从来不晓得的广海名义的存折。他注意不弄乱叠放顺序和位置,屏息一一翻阅,找到收放保险单的一层。

他看到“学资保险”四个字,停下手来。

厨房传来水龙头“啾”地关上的声音。“送的葡萄要不要当饭后水果?”美津子的声音。“那葡萄不太好。”祖母应答的声音传了过来。广海想像正在忙厨房活的两人动作,反射性地把所有的东西都塞了回去,关上衣柜抽屉。

胸口激烈动摇:心脏猛跳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喉咙。没有人看到——他再怎么环顾黑暗的榻榻米房间仍无法安心,又害怕起远处客厅传来的电视声。从走廊返回自己房间时经过祖父母的寝室,看见为不良于行的他们准备的看护床还有摇控器散乱的情景。那种生活感令他心头一痛,脚步瑟缩。

“下一题,好,涌谷。”

黑板前,老师一手拿着教科书看这里。

应该是在看别的地方被发现了,但广海并不焦急。隔壁同学要告诉他问题,他婉拒,向老师道歉:“对不起,我没在听,请告诉我是哪一题。”

教师皱眉说出问题,而广海轻易作答,这样的讽刺行径,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坐回去以后,他觉得好像看见抽屉里有小小的光亮了一下。

虽然还在上课,但他不管。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打开的画面上留下未接来电。是不认识的手机号码。发梢似乎发生静电,麻痹感扩散开来。

是由贵美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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