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贝恩住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一幢不起眼的十层大楼里。一看到它,斯卡佩塔就想起了墨索里尼在罗马修建的那座法西斯大楼。大楼看门人不肯让他们上楼,直到莫拉莱斯出示了警徽。看门人像是个爱尔兰人,身材肥胖,略显老态,穿着一件和外面的雨篷差不多绿的制服。

“圣诞夜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看门人说,他的眼看向斯卡佩塔提着的大工具包,“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莫拉莱斯说:“真的?那你倒说说看。”

“我在报上看到那条消息了,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你指的是特莉·布里奇斯吗?”本顿问。

“你们大概猜到了,现在流言飞语漫天。我听说他已经不在贝尔维尤医院了。大家对他的称呼大都很不友好,那些拿别人缺陷开玩笑的家伙真是不得好死。”

就斯卡佩塔所知,现在没有人知道奥斯卡的去向。她很担心他会为人所害。

“这幢楼一共有五个工作人员。我们聊过了,没有人见过报上登的那个女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那小子总是神神秘秘的。”看门人说。

他将目光转向斯卡佩塔和本顿,显然不喜欢莫拉莱斯,而且并不准备隐藏厌恶感。

“不过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看门人继续着,“我在这里十一年了,所以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那小子住在这里也应该有五年多了吧。过去他对人很友好,是个性格开朗的好孩子,但有一天整个人都变了,剪短了头发,还染成了金色。性格也变了,越来越沉默,大多数时间窝在公寓里,难得出来散步时,我看他紧张得像只小猫。”

“他把车停在哪儿?”马里诺问。

“街区的地下车库。这里的租户大多把车停在那儿。”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哦,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人开始有变化的?”本顿问。

“约莫是在去年秋天吧,应该是十月份左右。很明显,在一定遭遇了什么事。现在想来,他一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你知道,这种事一定和女孩有关。这么说吧,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其中一个的状况往往会比独身时要糟。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这里一直有人看门吗?”本顿问。

“我们实行轮班制,七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跟我来,我带你们上楼。你们应该带着钥匙吧?”

“你是不是也有一把?”

“我早就料到你们会问。几个月前贝恩先生把锁换了,和他脾气变怪是在同一时期。”

他们进了电梯,看门人按下十楼的键。

“按理说他应该给我们一把钥匙,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我们也好进去了。我们跟他要过好几次新钥匙,但他一直没给。”

“看来奥斯卡这个坏东西不想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屋子,”莫拉莱斯说,“你们早就该让这杂种滚出去了。”

“这跟我们没关系,是物业经理的事。没人想看到这种事。我们一直希望他把钥匙主动交出来。很抱歉,这电梯实在是太慢了,也许是全纽约城最慢的电梯。要是有人在房顶上把我们一个个拉上来就好了。不管怎么说,贝恩先生总是一个人,从来没人上门拜访,不过他也从来没惹是生非。我刚才已经说过,从换锁的时候开始,他的举止就和以往大有不同。人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动物啊!”

“这是大楼里仅有的一部电梯吗?”斯卡佩塔问。

“还有部货梯。我们让出门遛狗的人搭货梯下楼,很多人不愿意和狗乘同一部电梯。狮子狗最顽皮了。那些大型犬会把人吓死,我就不愿意和狗乘一部电梯,哪怕是最温顺的斗牛犬也不行。”

“如果有人选择坐货梯下楼,你能看见吗?”莫拉莱斯说,“比如说,有人故意想从你眼皮底下溜走,搭乘货梯就可以吗?”

“我觉得没这个可能,从大楼出入必须通过前门。”

“没有别的入口了吗?我的意思是,今晚奥斯卡有没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幢楼?”莫拉莱斯问。

“除非他通过楼外的消防专用梯爬到楼顶,再到十楼的家里。”这得是身手敏捷的蜘蛛侠才做得到。

斯卡佩塔想起进楼时注意到楼西面有一个连着梯子的平台。

电梯停了下来,看门人领他们走进一个绿地毯、淡黄墙面的走廊。斯卡佩塔抬起头,看见屋顶上有一个四边镶铁的塑料天窗,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大楼。

“你刚刚说的就是这个出入口吗?”斯卡佩塔问看门人。

“是的,夫人。必须拿把梯子才能爬上去。进楼要么通过天窗,要么爬某户人家的窗户。”

“梯子放在哪儿?”

“应该在地下室里,梯子不归我管。”

“也许你可以到地下室去一趟,看看梯子是不是还在那里。”本顿说。

“好吧。但他显然不是通过屋顶的天窗出入的,不然梯子现在一定还留在这里,对不对?我被你们弄得紧张起来了,似乎屋顶上藏着好多警察。既然你们让他离开了贝尔维尤医院,现在为什么来吓唬我?”

看门人带头来到走廊的尽头,在奥斯卡家漆黑的木门前停住脚步。房门口的门牌上写着“10B”。

“这层楼有几户人家,”斯卡佩塔问,“四户吗?”

“没错。邻居平时都要上班,所以白天不会在家。晚上他们也经常出门,因为都是单身,没有孩子。其中两人在本市还有别的住处。”

“我想听听他们的说法,”莫拉莱斯说,“不仅仅是这层楼的住户。本楼的其他住户我都想问一下。你能不能开个单子给我?”

“没问题。这里有四十户,每层四户。这里是顶楼。我不会把顶楼称为‘复式房’,因为这几套房子和其他楼层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视野要好一些。临河那边的房子往外可以清楚地看见哈得孙河的全貌。你们也许料想不到,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有多么震惊。贝恩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但你永远不能以貌取人,对不对?说到底我跟他不是很熟悉,再说最近他变得神秘兮兮的。好了,我去检查梯子了。”

“朋友,我想提醒你一点,”莫拉莱斯对他说,“奥斯卡先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任何指控。没人说他杀了女朋友。所以请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可以吗?”

他们站在奥斯卡家的门口,斯卡佩塔认出莫拉莱斯手里拿的钥匙是与梅迪科安全锁配套的。此时,她无意中又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合页下的地毯上躺着一根长约八英寸的黑色线头。

“我这就下楼去看梯子,”看门人说,“如果你们要找我,厨房的墙上有部白色的内部电话,别忘了,得先拨个零。找到梯子以后我该找谁?”

莫拉莱斯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看门人看似不想接受,不过别无选择。他回身走向电梯时,斯卡佩塔把现场工具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取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后从地毯上拣起线头,把它放在放大镜下细细查看。线头的一端似乎打了个厚实的结,看上去像涂了层软蜡。

她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绳结的用途,不过房门几乎比奥斯卡高一倍,如果不借助外力,他不可能够到门顶。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莫拉莱斯问。

“如果非让我猜的话,”她说,“我想这是他特意挂在门梁上的,万一有人趁他不在家时闯入,他也能看出来。”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也许我们能在房间里找到那把梯子,不然他怎么够得到,你们说是吗?”

“现在我们只知道他是个妄想狂。”本顿说。

斯卡佩塔把线头放进证物袋,又在上面贴了张标签。莫拉莱斯打开了房门,警报器开始响个不停。他走进门,在警报器的控制面板上摁下记在纸上的数字,接着开了灯。

“看啊,我们到了另一个小人国。”他显得毫无教养。然后他弯下腰,从门后的地板上拣起一个扳直的挂衣钩。“他布置的机关似乎还挺严密的。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像个疯子一样在地板上撒了面粉。”

斯卡佩塔检查了挂衣钩的两头,看了看塑料证物袋里那团失去光泽的软蜡。

“也许他是借助这只挂衣钩把线头放在门上的,”她说,“把线头上涂有软蜡的一端放在挂衣钩的顶端。猜得没错的话,挂衣钩的顶端应该有个尺寸和线头直径一般大小的豁口。核实一下吧。”

她从公寓外关上门,下面的门缝恰好能塞进挂衣钩。她从门外把挂衣钩塞回房内,莫拉莱斯立刻打开了门。

“孩子的把戏。”他说,“我指的当然不是你。”

客厅很整洁,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墙壁漆成了深蓝色,挂满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原版地图和图片。奥斯卡爱好古玩和英国皮革,另外还收集了许多他认为可以防止思想控制的器具。他用心地把这些器具放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其中包括廉价的分光计、射频检验仪和电磁波检测仪,以追踪监视自己的红外线、电磁波和无线电波。

一行人在公寓内走动,发现了各种天线、几条涂着聚乙烯的导线、几大桶水,还有连着电池的铝箔金属板、自制黄铜角锥形金字塔,以及覆盖着隔音泡棉、顶上有几根导气管的安全帽。

—条铝箔毯盖在床上。

“都是些抗干扰装置,”本顿说,“角锥形金字塔和隔音泡棉能阻隔声波、抑制各种能童,包括心理能量的传递。看来他想在身边筑一个泡沬力场。”

马里诺和警官抬着一个洗衣机大小的包裹走出特莉·布里奇斯家所在的楼,正巧碰上刚下出租车的露西。

露西背着个尼龙包,把一叠纸币递给出租车司机,然后看着他们把包裹放进警车的后备厢。她上一次见马里诺是去年春天在他的鱼棚里,那时她威胁要打爆他的头。她觉得回避尴尬最好的办法是直接走到他面前。

“这就是那个要乘我飞机的警官吗?”她问。

“是的。”马里诺说。

“你应该已经拿到飞机的航班号和飞行员的名字了吧?”她询问旁边的那位警官,“我的‘西格内特’直升机停在拉瓜迪亚国际机场,布伦特会在飞机上等你。他是PIC,穿黑外套白衬衫,戴着条蓝色的花领带,总是穿着条长裤。”

“什么是PIC?”警官把后备厢的盖子重重地关上,“穿长裤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PIC就是机长的意思,他坐在左边的座位上。飞机一起飞,你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里了。记得让他知道你带了枪,以防他忘了戴眼镜。没有眼镜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他总要穿上长裤。”

“这是个玩笑,对吧?”

“根据联邦航空局的规定,每架飞机上必须有两名飞行员。只要有一个飞行员看得清楚外部状况就行了,但两个人都必须穿长裤。”

警官怔怔地看着露西,然后转头看着马里诺,“告诉我她这是在开玩笑。”

“别问我,”马里诺说,“我最讨厌飞行。我可不想也乘什么飞机。”

伯格从楼里走出来,身上没有穿外套,在寒风中走下台阶。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把西装的领口拉紧,交叉起双臂抵挡着寒风。

“我们最好都把外套穿上吧。”伯格对马里诺说。

她轻轻拍了露西的肩膀,没有说任何话,然后两人一起向马里诺的那辆深蓝色雪佛兰走去。

露西对马里诺说:“我准备检查特莉使用的无线网络。你最好帮我跟那里的守卫联系一下,告诉他我马上要到那里去检查。我可不想被人戴上手铐,扔进拘留所。如果整幢大楼用的是同一个无线网络,那就不必进楼,不过还有几件有趣的事有待验证。”

“我们何不坐到汽车里谈,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伯格建议道。

伯格和露西坐进后座。马里诺爬上驾驶座,发动汽车,随手打开了空调。那辆装着梳妆椅的警车也缓缓发动了。露西打开挎包,拿出苹果笔记本打开。

“我想说明两件重要的事情,”她说,“首先,特莉是怎么同‘斯卡佩塔612’联系上的。据我的调查,他们是通过约翰杰伊学院的校园网接上头的。去年十月九日,恰好在本顿和凯姨妈成为学院客座讲师的一个月之后,特莉,或者说那个化名‘露娜茜’的人,在约翰·杰伊学院的通告板上发了一则通告,询问凯姨妈的联系方式。”

伯格穿上大衣,露西闻到一股嫩竹的清新气息,但马上被浓郁的橙花香水味淹没。这种香水出自伦敦一家著名的化妆品公司。露西曾经就香水的问题请教过伯格,希望这不是一件格里格遗留给她的物品。

“显然,网站上的通告都是有存档的。”露西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马里诺转过身,他的五官在黑暗中几乎难以辨清。

“看来你减

肥很有效果。”露西对他说。

“我现在几乎不吃东西,”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没有试过这种办法。也许我能写本书赚点钱。”

“你完全可以写本书,不过里面一个字都不会有。”

“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既然我什么都不吃,书里当然一个字都不会有。也许这样反而能有收效呢。”

露西知道此时马里诺正在眼神犀利地审视着她和伯格。他对人情世故以及他与别人的关系一直很敏锐。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相联系的。

露西看着伯格,开始读起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大家好,我叫特莉·布里奇斯,是法医学在读研究生,希望能和斯卡佩塔医生联系上。如果有谁认识她,可否把她的邮箱地址告诉我?我从去年春天开始就在找她了,想为论文对她进行采访。谢谢大家。

TB

她打开另一个文件,今天早晨“高谭百事通”栏目上斯卡佩塔的大幅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也是同一个通告板上的内容吗?”伯格问。

露西把电脑托了起来,让马里诺看清画面上斯卡佩塔正在停尸间里把解剖刀指向尸体。

“这是原件,”露西说,“所以背景不是合成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看过专栏里的这张照片以后,你和姨妈都不知道它是在哪里拍的,只看出那是在一个停尸间里。不过我们从背景的桌面上可以看到一个安保用的监视器,上面是一道带有橱柜的砖墙。但是作放大处理后,我得到了这样的图像。”

屏幕上显示的是遮在斯卡佩塔脸上的塑料面罩放大后的效果图。面罩上依稀反射出另一张脸。

露西又打开了一份文件,那张人脸更清晰了。

“莱斯特医生。”伯格说。

“原来是这家伙,”马里诺说,“她恨斯卡佩塔倒是顺理成章的。”

露西说:“现在我们或许可以确认一些相关联的事实。今早出现在互联网上的照片是在纽约的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拍摄的,莱斯特医生也参与了那起案件的调查,拍摄这张照片时她正在和姨妈交谈。很明显,照片并不是莱斯特医生所拍,但我想她应该知道拍的人是谁,除非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拍了照片……”

“她肯定知道,”伯格果断地说,“她像只秃鹰一样窥视着斯卡佩塔。”

“不过我并没有在约翰·杰伊学院的校园网上发现这张照片,虽然它很可能最先出现在那里,再由‘高谭百事通’的忠实读者投寄到专栏邮箱。”

“你怎么知道不是莱斯特医生发给‘高谭百事通’的呢?”马里诺问。

“我一有时间就去她的邮箱看看。”露西说。

“不必这么麻烦,”伯格说,“那不是莱斯特的风格。她是个孤僻的人,对外人很排斥,很自我。她不会去注意任何人,她唯一关注的是自己。”

“我先前看到她和莫拉莱斯很热络,”马里诺说,“本顿和斯卡佩塔离开DNA大楼以后,他们两个在附近的公园里碰了面,在长凳上坐了一会儿。当时我准备送本顿和斯卡佩塔到特莉的公寓,恰巧看见了这一幕。我觉得莱斯特医生可能想把斯卡佩塔在停尸间里的动态和最新发现及时通报给莫拉莱斯。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特别的意义:莱斯特医生和莫拉莱斯分手以后,我看见她给什么人发了短信。”

“我不知道这能说明什么,”伯格说,“现在所有人都在发短信。”

“真是太奇怪了,”露西说,“他们黑灯瞎火地在公园里碰头,他们到底在……”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马里诺说,“但到现在都没有想出来。”

“莫拉莱斯很会和人套近乎,”伯格说,“一些人很容易就被他拉拢了,但另一些人不会。莱斯特医生似乎不是那种和他投合的人。”

“除非他是个恋尸癖。”别指望马里诺说得出好话来。

“我不想取笑任何人。”伯格真心实意地说。

“我觉得奇怪的是,”马里诺说,“我一直认为莱斯特那样的人不会有任何朋友,我实在想象不出她能给谁发短信。”

“多半是给法医主任,”伯格说,“她似乎想把案件进展及时报告给法医主任,借此获得对方的好评。”

“她是想弥补之前的过失,”露西说,“挽回形象。有空我到法医主任的邮箱去看看。”

“你绝对不能这样做。”伯格说着把肩膀重重地倚在露西的肩膀上。

露西对伯格的一颦一笑和气味非常了解。伯格现在的状态和服用迷幻药的情况酷似:心跳加速,体温升高,出现了听见“颜色”和看见“声音”的交感状态。

“莱斯特医生和引水鱼差不多,”马里诺说,“总是跟在大鲨鱼的身后,捡吃剩下的东西。我并没有取笑她,这是事实。”

“特莉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伯格问。

露西回答说:“这张照片是特地发给她的,或者说是发给那个账户名为‘露娜茜’的人。”

“是谁发的呢?”伯格问。

“‘斯卡佩塔612’在十二月三日那天,也就是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发出去的。这点没有参考价值,因为特莉把那封邮件给删了——姑且让我把收件人称为特莉吧。发件人同样删了那封邮件,甚至也不在垃圾箱里了。我用神经网络程序才把它恢复出来。”

马里诺说:“你是说,照片是十二月三日那天发出的,邮件的发送、接收方在同一天又把这封邮件删掉了?”

“是的。”

“除了那张照片,邮件里还有其他的内容吗?”伯格问。

“马上给你看。”

露西点了下鼠标。“看这里。”她说。

日期:2007.12.3,12:16:11,星期一

发件人:斯卡佩塔

收件人:特莉

特莉:

我知道你喜欢第一手资料,所以我把这张照片作为圣诞礼物提前送给你,也当作新书的贺礼。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张照片是我提供的,如果有人向我问起来,我一定会直截了当地否认。另外我也不会告诉你拍摄人——实际上他并没有得到我的允许。(那个白痴把这张照片拷贝了一份给我,博取我欢心。)希望你收到邮件后,把照片下载到电脑上,然后把邮件删除掉。我也会把这封邮件删掉。

斯卡佩塔

“特莉·布里奇斯在写书吗?”

“我不知道,”露西说,“也许是以我和杰米看到的那篇硕士论文为基础写的吧?那篇论文作为书的开头倒还不错。”

伯格说:“如果她真的相信这些信出自凯之手,我想她真的可以写本书。从邮件记录来看,我觉得‘露娜茜’就是特莉。当然,暂时只是猜测。”

“我也这样认为,”露西说,“显然,调查出冒充姨妈写邮件的人和杀害特莉的凶手之间的关系,是当前最迫切的问题。”

“发送这封邮件的IP地址是什么?”马里诺问。

“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家伙才能从网络服务商那里得到能区分出客户的信息啊?我查到的地址涵盖了上东区二十多条街道的广大区域,其中包括古根海姆博物馆、大都会博物馆和犹太人博物馆。这对我们来说没多大用处。”

露西知道确切的地址,但不准备说出来,因为伯格不想让她坏了规矩。露西在几家网络服务商那里都有朋友,是她在联邦政府工作时认识的,有些结识得更早一些,他们之间无话不谈。露西现在的行为,和警察擅自打开一辆汽车后备厢在里面发现几百克可卡因,回过头来补办搜查证一个性质。

她说:“我们先前提到过的博物馆大道和伊丽莎白·斯图亚特医生的皮肤病诊所也在这片区域。”

伯格把脸凑近露西,在黑暗中凝视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沁人心脾。

伯格说:“也在那片区域?什么意思?”

“诊所楼上的十三层是那个顶级皮肤科专家的公寓,”露西说,“她出去度假了,诊所要到一月七号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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