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知道斯卡佩塔正搭乘电梯上楼,立刻就要冲出公寓。

“冷静。”博格说。

“她不知道我在这里,”露西烦躁起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我现在还不能见她。”

“你迟早要和她见面,不如就趁现在。”

“可她不知道我在这里,”露西不断重复,“我怎么向她解释?”

博格不解地望着她。两人站在门口,等着电梯铃响。

“真相难道这么令人难堪?”博格愤愤地说,“你可以把真相告诉她。有时候说真话是一种解脱。”

“我从不说谎,”露西说,“绝不说谎,除非是工作需要,例如做卧底的时候。”

“问题就在于,总有越界的时候。”电梯铃响了,“到客厅去坐好。”她当露西是个小孩,“我来招呼她。”

博格家的大理石门廊上,一张装饰着鲜花的桌子正对着晶亮的黄铜电梯。她和斯卡佩塔已有好几年没见,见斯卡佩塔走出电梯时不禁愣了一下。凯·斯卡佩塔一脸倦容,身上的套装有些发皱,眼里透着焦虑。

“这年头大家都不接电话了吗?”斯卡佩塔劈头就说,“我试过联络马里诺、露西和你。你的电话占线长达一个小时,因此我想你应该在家。”

“是我把话筒拿下来了……不想被打扰。”

“很抱歉忽然跑来找你。我真的慌了,杰米。”

“看得出来。在你进来以前,我得告诉你,露西在我这里。”博格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希望你吓一跳,不过你应该安心多了。”

“不尽然。她的同事不肯透露她的去向,其实那是露西的意思。”

“凯,请快进来。”博格说。

两人进了客厅。

“嗨。”露西拥抱了她。

斯卡佩塔的态度十分冷淡。“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问,毫不在意博格就在一旁。

“怎么对你?”露西坐回沙发,“坐啊。”她示意斯卡佩塔一起坐下,“还有你,杰米。”

“除非你打算告诉她,”博格说,“否则我不想加入你们的谈话。”

“告诉我什么?”斯卡佩塔在露西身边坐下,“告诉我什么,露西?”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罗科·卡加诺在波兰疑似自杀的消息。”博格对她说。

“我今天还没看新闻。”斯卡佩塔回答,“不是忙着打电话就是在飞机上,接着又跑来你这儿。你说疑似是什么意思?”

露西低头望着脚尖,没说话。博格站在客厅另一头,同样保持沉默。

“你失踪了好几天,没人肯说你究竟在哪里。”斯卡佩塔思索着,“你去了波兰?”

露西迟疑了好一阵子,终于抬起头来,“没错,我在那里。”

“老天,”斯卡佩塔喃喃着,“疑似自杀。”她重复道。

露西将尚多内写信向她披露两名记着遭到谋杀的详情、并告知罗科下落的事如实告知,还有红色通告。

“于是鲁迪和我找到了他,在他每次去什切青办事时常待的那家旅馆。我们把红色通告的事告诉了他。他知道大势已去,不管是否被捕,尚多内家族迟早会置他于死地。”

“所以他自杀了。”斯卡佩塔直视露西的双眼,想探索出更多的信息。

露西没有回答。博格离开了客厅。

“国际刑警网站刊出了这则新闻,”露西补充说,她有些心虚,“警方认为是自杀身亡。”

这让斯卡佩塔暂时松了口气,她已累得不想深究。

她打开公文包,拿出尚多内的信件。露西立刻跑进博格的书房。

“请过来一下。”露西对博格说。

“不,”博格的眼里掺杂着失望和批评,“你怎么可以对她撒谎?”

“我没有。”

“你发誓会说实话,露西?”

“会,时机到了自然会说。尚多内写信给她,你快来看。事情并不单纯。”

“显而易见。”博格说着离开书桌。

两人回到客厅,打量着装在塑料袋里的信封和信纸。

“和我收到的信不一样,”露西说,“我那封信是用印刷体写的,也不是经由普通邮局寄出。我猜是罗科替他寄的信,罗科经常替他转寄一些邮件。为什么尚多内要用印刷体写信给我和马里诺?”

“信纸呢?”斯卡佩塔问。

“横线纸。”

“监狱里出售的信纸是廉价的二十磅白纸,大部分人都用那种打印纸。”

“如果马里诺和我收到的信不是他写的,那又会是谁呢?”露西疲倦地说。她累极了。

她根据自己收到的那封信,主导了罗科·卡加诺的死。她和鲁迪在旅馆房间扣押罗科之后,罗科并未承认是他谋杀了那两名记着。露西记得他唯一的反应只是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她不明白这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她也无法确定她发送给国际刑警的资料绝对属实,她提供的情报足以让他被捕,可未必会被判刑,因为她并不确定事实真相。罗科是否真的在那两名记着遇害前的数小时内和他们见过面?即使答案是肯定的,他是否就是那个开枪的人?

露西必须为红色通告负责。不管罗科是否认罪,红色通告都是他觉悟人生已到尽头的主因。因为他成了通缉犯。即使不是露西和鲁迪带来了他的死讯,尚多内家族也绝饶不了他,他迟早难逃一死。他非死不可。露西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了罗科,这世界将会平和许多。

“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露西说,“还有寄给马里诺的那封,和你收到的第一封?”她问斯卡佩塔,“用全国司法学会的邮资已付信封寄来的那几封?那语气真的很像尚多内。”

“这点我同意,”斯卡佩塔说,“巴吞鲁日市的验尸官也收到一封。”

“也许尚多内写这封信的时候变换了书写习惯和信纸。”露西指着那封笔迹优美的信,“说不定那浑蛋根本不在牢里。”

“我听说你办公室接到神秘电话的事了,扎克给我打了移动电话。我们的确不敢肯定尚多内还在牢里。”斯卡佩塔回答。

“的确,”博格说,“要是他还在牢里,应该无法获得横线纸和全国司法学会专用信笺。你认为用电脑取得那些‘邮资已付’信封的复印件难度大吗?”

“老天,我真傻,”露西说,“怎么没想到呢。当然可行。只要扫描信封,输入地址然后打印出来就行了。我五分钟就可以完成。”

“是你吗,露西?”博格久久凝视首她。

“我?我干吗那么做?”露西惊愕地说。

“你刚才承认你办得到,”博格沉着脸,“看来你能耐真不小呢,露西。那封信里的信息让你去波兰找罗科,可他却死了,真是个巧合。我得失陪一下,我的检察官身份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听更多谎言或自白。如果你想尽情谈天,请不必客气。我得把话筒挂好,然后打几个电话。”

“我没有说谎。”露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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