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没有洗澡。由于疲倦和突来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她已顾不得维持一贯的形象。

她的衣服像是被睡皱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睡了两次,一次在柏林,航班被取消了;另一次在希思罗机场。她和鲁迪等了三个小时,坐了八个小时航班,终于在一小时前回到纽约。所幸他们没有大件行李,仅有的几件物品全塞在小背包里。离开德国前,他们洗了澡,将在什切青拉笛森旅馆五一一号房里穿过的衣服全部丢弃。

露西把防身棒上的指纹擦干净,不假思索地走向停满车子的僻静街角,将它从辆旧奔驰的窗缝丢进车里。当然,奔驰车主一定会对这支从天而降的防身棒感到困惑,不懂是谁把它放在车内,又显出于什么原因。

“圣诞节快乐。”露西玩笑道,和鲁迪匆匆走进熹微晨光。

对绿头苍蝇来说,这样的清晨太黑太冷。但到了下午,在鲁迪和露西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它们会在波兰醒来。会有更多的苍蝇发现罗科·卡加诺房间窗户的缝隙,群涌而入争食他僵硬冰冷的尸体,产下数百其至数千虫卵。

公司的人事部负责人扎克·曼罕不需太多线索便察觉到自己的老板有些反常,不知她去了哪里,但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体臭。他和露西常在健身房一待就是几小时,也会和她一起慢跑数英里,但从未发现她有体臭。这是一种充满恐惧和压力的强烈体臭,只需微微出汗就会分泌,黏膩地集中在腋下渐渐渗透衣服。伴随着这浓烈气味的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和瞳孔收缩。曼罕不淸楚罪犯的生理反应,也无须知道,虽然这是他年轻时担任纽约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探员时致力学习的方向。

“回去休息吧。”他一再劝露西。

“少啰唆。”露西忍不住喝道,仍专注地盯着他桌上那台大型数字录音机。

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调整着音量。

这是她第三次听那个神秘电话的录音。他们精密的呼叫辨识系统显示信息来自波朗斯基监狱,卫星追踪系统却显示电话是从露西办公大楼附近拨打的。她按下关闭键,坐下,疲倦又失神。

“可恶!”她大叫,“我实在难以理解。你哪里弄错了,扎克?”

她揉着脸,一点残余的睫毛膏粘在她睫毛上,更是让她就快发疯。为了在什切青的拉笛森旅馆扮演小辣妹,她特地买了瓶防水睫毛膏,但她向来讨厌这个,也没有卸妆油,因为平时根本不化妆。于是她用力搓洗自己的脸,却让肥皂泡进了眼睛,弄得两眼红肿,像个酒鬼。除了少数例外,这份工作禁止喝酒,因此不到·一小时前,她带着满身臭气踏进办公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没有彻夜狂欢,深怕曼罕或其他人起疑。

“我没弄错,露西。”曼罕关切地打量着她,耐着性子回答。

曼罕年近五十,体格结实,六英尺高,一头浓密的褐发,额角处已几绺灰白。他的布朗克斯口音已经淡化,但必要时也可伪装。他是个天生的演员,能够轻易地融入任何环境。多数女人觉得他有趣且极富魅力,而他也在工作中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终极辖区不存在道德批判,除非某个调查员愚蠢得违反基本行为规范:绝不能让私人因素影响任务的执行,绝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卫星追踪系统显示的呼叫方位置是这栋大楼曼罕说我联系了波朗斯基监狱,让-巴蒂斯特就在那里。他们说他还在牢里,不可能跑来这里。老天,这绝不可能,除非他会腾空术。”

“我想,你是说灵魂出窍。”露西纠正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这也正是她烦躁的原因。“腾空是指身体悬在半空。”

她深感无力,向来聪明理性的脑袋忽然失灵了,无法理解究竟出了什么意外,更无奈的是,事发时她不在场。

“真是他?你确定?”曼罕小心地问。

露西认得让-巴蒂斯特的声音,轻柔、甜腻,有浓重的法国腔。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是他,没错。”她说,“开始做声纹分析吧,不过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认为波朗斯基监狱有必要尽快确认蹲在死牢里的那家伙到底是不是尚多内,用DNA化验来证明。也许他的家族又在玩把戏。必要时我会去那里亲眼瞧瞧他那张丑陋的面孔。”

露西不想讨厌他。任何称职的调查员都不会受私人情感左右,任它蒙蔽,甚至丧失判断力,可是让-巴蒂斯特试图谋杀凯姨妈。为此,她鄙视他。为此,他必须死。必须让他在恣意妄为之后,感受到他带给别人的那种恐惧,遭受他带给斯卡佩塔那般的创伤。

“再做一次DNA化验?露西,我们需要法院命令。”曼罕熟知各种司法和法律程序与限制,因为露西时常提出一些不可思议,甚至必须在法庭上隐藏证据的计划。

“可以让博格去申请。”她指的是检察官杰米·博格,“给她打个电话,请她尽快赶来。快。”

曼罕笑了笑,“我猜她一定有空还很乐意配合。”

第一时间更新《首席女法医12·绿头苍蝇》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围城

钱钟书

绝对权力

戴维·鲍尔达奇

水浒传

施耐庵

忘杨异事

陶子

天玉经

杨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