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半,我和韦斯利来到红色鼠尾草餐厅。这个时间喝酒太早了些,只是我们都觉得不太舒服。

再度独处,我很难直视他的双眼。我盼着他谈起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我不希望只有我在乎。

“这里有带活塞的小桶啤酒,”韦斯利在我看菜单时说,“味道很棒,如果你喜欢喝啤酒的话。”

“除非大热天我奔波了两小时,口渴难耐,又大嚼披萨,否则我不喝啤酒。”他竟是如此不了解我,我有点不悦。“事实上,我不喜欢啤酒,只有找不到其他替代饮料时才会喝,但从不认为它味道很好。”

“这可不值得你动肝火。”

“我没有。”

“你听起来火气很大,而且都不正眼看我。”

“我很好。”

“我考观察人为生。让我告诉你,你一点都不好。”

“你是靠观察精神病人为生,”我说,“你要观察的对象不是一个为儿童谋杀案忙了一整天,现在只想放松一下的奉公守法的首席女法医。”

“要上这家餐厅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谢谢你大费周章。”

“我不得不动用关系。”

“想必如此。”

“吃晚饭时喝点酒号码?没有料到这里竟有‘作品一号’,或许它能令你舒服一些。”

“价格太昂贵了,而且口感近似波尔多酒,很烈。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吃晚餐。不到两小时之后我就要去赶飞机,还是要一杯卡百内红葡萄酒吧。”

“好吧,随你。”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想点什么了。

“我明天要回阿什维尔。”韦斯利继续说,“如果你今晚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我们明日同行。”

“你为什么要回去?”

“弗格森暴毙,莫特心脏病发作,他们需要支持。我已经表明立场尽可能协助他们,相信我,黑山警方真的是既感激又惶恐。如果需要再调其他探员过去,我也会这么做。”

韦斯利有一个习惯,每次用餐都会询问服务员的名字,在用餐期间一直以名字相称。我们的服务员叫斯坦,韦斯利和他谈论我们要点的酒和特餐时,张口闭口都是斯坦。那是韦斯利做的唯一蠢事,是他独有的怪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那并不能令服务员感到亲切,本顿。事实上,看起来像是在施恩,那些影视名流就会这么做。”

“做什么?”他茫无头绪。

“叫他的名字。我是说,叫个没完。”

他盯着我。

“呃,我不是想批评你,”我继续说下去,火上浇油,“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提醒你,因为别人不会告诉你,而你又应该知道。我是说,朋友就应该坦诚,一个‘真心的’朋友就会。”

“你说完了吗?”他问。

“说完了。”我挤出一丝笑容。

“好了,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事心烦?还是想让我猜?”

“我根本没有心烦。”我哭了起来。

“天哪,凯。”他将他的餐巾递给我。

“我自己有。”我擦着眼睛。

“是那天晚上的事,对吗?”

“你应该指明是哪一天晚上,也许你经常有‘那天晚上’。”

韦斯利忍俊不禁。我们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因为他笑个不停,而我则时哭时笑。

服务员斯坦端了酒来,我吞咽了几次口水才再度开口。

“听握手,很抱歉,”我终于说道,“我累了。案件很棘手,我和马里诺又相处不好,露西也惹上麻烦了。”

“谁遇上这些事都会掉眼泪。”韦斯利说。看得出来,他为我没有将他列入烦心事而稍有不悦。见此,我倒有点窃喜。

“还有……是的,我对在北卡罗来纳州发生的那件事也耿耿于怀。”我补充了一句。

“你后悔吗?”

“回答这个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你不后悔,对我有好处。”

“我不能那么说。”我说。

“那么你是后悔了。”

“去你的,本顿,别再提了。”

“我办不到,”他说,“我也是当事人。”

“什么?”我没听懂。

“发生那件事情的晚上……记得吗?事实上那是清晨。那件事要两个人才能做,我也是当事人,时候要回想上好几天的不知你一个。你为什么不问我是否后悔?”

“不,”我说,“你是已婚的人。”

“如果我犯了通奸罪,你就是共犯。要两个人才能做。”他又说了一次。

“再过一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我得先走了。”

“谈起这个话题之前你该好好想一想,不能谈到一半就一走了之。”

“我当然能。”

“凯?”他握住我的手,望着我,低唤道。

当晚我在为了旅馆定了一个房间。经过一番长谈,我和韦斯利将问题摊开弄明白,是我们的再尝禁果显得名正言顺。隔天清晨,我们走出电梯进入大厅时,低调且相敬如宾,仿佛初识,但有很多共通点。我们共乘一辆出租车抵达机场,做同一班飞机前往夏洛特市。我在该市合众航空俱乐部打电话给露西,聊了一个小时。“是的,”我说,“我正找人帮忙,事实上已经在进行了。”

“我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她再次说道。

“不要操之过急。”

“不。我知道是谁做的,我要采取行动。”

“谁?”我心生警觉。

“时机成熟时你会知道的。”

“露西,是谁对你做出那种事?请告诉我你在说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我必须先采取一些行动。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到阿什维尔弄清楚情况后会立刻打电话给你。”

“这么说我可以用你的车子了?”

“当然。”

“你会好几天不用它,对吧?”

“不一定,你打算做什么?”我越发不安。

“我可能要去匡提科,如果必须在那边过夜,我想先确定你不会介意。”

“不,我不会介意,”我说,“只要你小心点就好,露西。我只关心这一点。”

我和韦斯利搭乘的螺旋桨飞机噪音大,我们无法交谈。他开始打盹,我则闭上眼默默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直射到我的脸上,眼前一片无穷尽的红色。我任思绪驰骋,许多映像从以往的角落浮现。我看到父亲戴在左手上的白金戒指。他在海滩上将结婚戒指遗失了,又买不起新的。

父亲没有上过大学,还记得他高中毕业时的纪念戒指上镶着一颗红色的石头,当时我很希望那是一颗红宝石,因为日子太过穷苦。我曾想若将它变卖,可以过得不那么窘迫,但父亲说开车将戒指送到南迈阿密变卖,所得的钱还不够汽油费。我仍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失望,而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我认定他不是真的将结婚戒指遗失了。

他是在一筹莫展时将戒指变卖了,如果母亲知道真相,一定会崩溃。事隔多年,我想母亲应该仍珍藏着父亲送的戒指,除非她将戒指于他陪葬了。也许她真的这么做了。我想不起来了,因为父亲去世时我才十二岁。

我的思绪随意漫游,很多人和事不请自来地浮现在脑海中。很奇怪,我不知道那潜藏着什么特殊含义。例如,我三年级时的老师马莎修女,忽然在黑板上用粉笔写字;一个叫詹妮弗的女孩,在冰雹如百万粒小圆石般坠落时走出教室。

记忆中的这些人在我脑海中进进出出,而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卫斯理的胳膊。我们胳膊轻轻碰触着。我细看碰触的部位时,可以闻到阳光下他的夹克散发的味道。我回想着他优雅的双手、修长的手指,不禁联想起钢琴。钢笔喝火边的白兰地酒杯。

我想,就是在此刻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本顿·韦斯利。也已经失去了与他交往前的所有男人。我闭目养神,直到空服人员前来要求乘客将椅背直立,恢复原位,因为飞机即将降落。

“有人来接我们吗?”我问他,仿佛这是在空中时唯一萦绕脑际的问题。

他注视我良久。阳光从某个角度照入时,他的眼睛显现出瓶装啤酒的颜色,而在他神情专注时,它又转为带着金色斑点的栗色。他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已无力承受的那些念头,干脆将头别开了。

“我想我们还是回轻松旅游汽车旅馆去。”我说这话时他已经在拿手提箱了,并未经空服人员许可就自行解开了安全带。空服人员装作没注意到,因为韦斯利散发出的气质让大部分人都会有点害怕。

“你在夏洛特市时和露西聊了很久。”他说。

“是的。”我说。

“怎么样?”他抬眼望向太阳,眼中有充满了阳光。

“她说自己知道是谁在暗中捣鬼。”

“什么意思……‘是谁在暗中捣鬼’?”他皱着眉头。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说,“只有认定没有蹊跷、露西有罪的人,才会听不懂。”

“凌晨三点及其扫描到她的大拇指指纹了,凯。”

“这一点我很清楚。”

“还有一点也很清楚,除非她的大拇指、手、手臂以及身体的其他部分当时出现在扫描仪前,否则不会被扫描。”

“我很清楚这些表象。”我说。

他戴上墨镜,我们起身了。“我就是在提醒你这一点。”走过走道时,他在我耳边说道。

我们本可以搬离轻松旅游汽车旅馆,投宿在阿什维尔较为豪华的宾馆。但当我们和马里诺在教练之家餐厅碰面时,在什么地方人住似乎已没有人在乎了。这家餐厅名气很响,因何出名我们去不得而知。

之前一位黑山的警察到机场接我们,他将我们送到餐厅停车场后默默离开了,这是,我立刻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马里诺那辆簇新的雪弗兰停在门边,他独自坐在餐厅角落的一张桌子边,面对着收银台——只要是受过执法训练的人都会这么做。

我们进门时他没有起身,只是漠然地望着我们,搅动着高脚杯中的冰茶。我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这个和我共事多年,心底善良、嫉恶如仇的马里诺,有话要说。韦斯利谨慎的神情也表明他知道事情不妙。首先,马里诺穿了一套黑西装,全新的。

“彼得。”韦斯利说着拉出一把椅子。

“嗨。”我跟着拉出另一把椅子。

“这里的炸鸡排真正宗。”马里诺自顾说着,没有看我们。“他们又名厨做的沙拉,如果你们不想吃的太油腻。”他补上一句,显然是为我着想。

服务员帮我们倒开水、递菜单,没等我们开口,她已叽里呱啦地介绍了一堆特色菜品。在她带着我们漫不经心所点的菜单离去时,餐桌上的气氛已经紧张得令人难以忍受。

“我们获得了许多刑事鉴定方面的消息,我想你会感兴趣。”韦斯利开口。“但……何不先让我们了解这边的情况?”

我从未见过马里诺这么愁眉苦脸,他伸手端起冰茶,一口都没喝又放下来;拍着口袋想取烟,烟盒却在桌子上。他一语不发,径自抽烟,最令我忧心的是他不肯正眼看我们,形同陌路。以前有同事出现过这种情况,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马里诺有心事,他将心灵之窗关上了,不想让我们看到他深藏的秘密。

“目前的大事,”马里诺吐了口烟,紧张滴弹着烟灰,“是埃米莉斯坦纳学校的工友——哦,他叫克里德林赛,男性白人,三十四岁,在学校担任工友已有两年。

“在次之前他是黑上公立图书馆的工友,更早则在威佛维尔一家小学做样的工作。我可以补充一点,他在威佛维尔工作期间、当地曾有一名十岁小男孩遭遇车祸,肇事者撞人后逃逸,有人怀疑这事与他有关……”

“等一下。”韦斯利说。

“肇事逃逸……”我问,“与他有关……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韦斯利说,“等一下。你找克里德林赛谈过了吗?”他望着马里诺,马里诺也看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移开。

“我正要谈这一点。那家伙失踪了。他一听说我们要找他谈话——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走漏消息的,但的确有人走漏风声——就开溜了。他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回住处。”

他又点了一根烟。这时服务员端茶来到他身旁,他们俩互相点头示意,由此看来他似乎是这里的老顾客了,而且消费一向给得很大方。

“多谈谈肇事逃逸的事。”我说。

“四年前的十一月,一名十岁的男孩骑自行车时被一个混蛋撞到了,那家伙转弯时越过了中线。男孩在送医院途中不治身亡,警方掌握的全部线索只

是在车祸发生时,有一辆白色小货车从附近飞驰而过。他们从男孩的牛仔裤上也采集到了白漆。恰好,克里德林赛就有一辆老旧的白色福特货车,而且他在领薪日常行经此路前往酒类专卖店采购,最关键的是男孩出事当天刚好就是他的领薪日。”

马里诺滔滔不绝,眼神游移不定。我和韦斯利都越来越不自在。

“可在警方想去调查他时,他就不见人影了。”马里诺继续说,“五个星期没有回到学校——借口去探视一个生病的亲戚,或类似的屁话,而那辆货车也已漆成蓝色的了。每个人都知道是那个混蛋干的,但没有证据。”

“嗯,”韦斯利打断了马里诺的话,“很有意思,或许他与那桩肇事逃逸案有关。但那与本案有何关联?”

“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我看不出来,彼得。说明一下吧。”

“林赛喜欢小孩,就这么简单。他只从事能与小孩接触的工作。”

“我觉得他从事那些工作是因为没什么专长,只会扫地。”

“胡扯。在杂货店、老人之家之类的地方也可以扫地。他工作的场所全都有孩子。”

“行,我们接受这一点。他在有小孩的地方扫地,然后呢?”韦斯利打量着马里诺,显然心中早有看法,不为所动。

“他在四年前杀害了第一个孩子。我没说他是故意的,但的确是他干的,而且他撒谎了。背负着这个可怕的秘密,他觉得良心不安,不知所措,因而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接下来的事?”韦斯利平静地问,“还有什么事,彼得。”

“他良心不安,每天看着小孩就想接近、讨好他们,以求赎罪、摆脱那件事,该死,我不知道。但后来他情绪失控,盯上了这个小女孩。他喜欢她,想向她示好。也许她从教堂回家当晚,他曾看到她,也许还找她谈过话——要打听她的住处也不难。这个镇很小,他如今已是镇上的居民了。”

他喝了口茶,又点燃一根烟,继续说下去:“他抓住她,因为他知道,只消一会儿工夫,他就可以让她明白他无意伤害任何人,他是个好人。他要她做自己的朋友,他希望被爱,在他看来如果她爱他,他就可以从当年那件事中获得解脱。但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知道吗,她不合作,她吓坏了,而最后的结果就是在事与愿违时,他变得疯狂并杀害了她。混蛋,现在他是再度犯案,他已经杀害了两个孩子。”

韦斯利正要开口时,我们的食物用一个褐色大餐盘送了过来。

服务员是一个老妇人,双腿臃肿,步履蹒跚,动作很慢。她想讨好这个外地来的穿着深蓝色新西装的大人物。

服务员不断地说“好的,先生”,而在我对她送上来沙拉表示感谢时,她似乎也很开心。我不打算吃这些东西。来餐厅前我还有胃口,此时,已是食欲不振。我很清楚这家餐厅因若干菜式而驰名,但我无法正眼看火腿菜丝汤、火鸡、切达奶酪、煮蛋切片这些菜。事实上,我觉得反胃。

“还要点别的吗?”

“不了,谢谢。”

“看起来很可口,多待。你介意再拿一点奶油过来吗?”

“好的,先生,马上送来。你呢,女士?我再替你拿一点调味酱?”

“哦,不了,谢谢。这样就很好。”

“呃,谢谢你。你们真好,很欢迎你们的光临。你知道,每个周日,在教堂聚会结束后,我们都会举办自助简餐。”

“谢谢,有机会一定参加。”韦斯利朝她笑笑。

我知道自己至少要给她五美元小费,只要她能原谅我不碰食物。

韦斯利在斟酌如何与马里诺交谈,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你是否已经完全放弃先前的想法了?”韦斯利说。

“什么想法?”马里诺试着用叉子切炸牛排,失败后他便伸手去取胡椒和调味酱。

“邓波尔高特,”韦斯利说,“看来你已不再追查他了。”

“我从没这样说过。”

“马里诺,”我问,“那件肇事逃逸案怎么了?”

他举手招呼服务员。“多特,我想我需要一把利刀。那家肇事逃逸案很重要。因为这家伙有暴力背景,本地人都对他提心吊胆,而他又对埃米莉斯坦纳太过关注。我只是让你们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

“那么如何解释在佛格森的冰箱里找到的人类皮肤?”我问,“还有,血型与埃米莉的相符。我们仍在等DNA检验结果。”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多特拿了把牛排刀回来,马里诺谢过她后,忙着切割炸牛排。韦斯利垂眼望着盘子,小口吃着烤鱼,他的查案搭档继续说下去:“据目前所知,佛格森杀了那个小女孩,当然,我们不能排除高特在城内的可能性,我没说我们应该排除。”

“我们队佛格森还了解多少?”韦斯利问,“你知道他内裤上的指纹来自德内莎斯坦纳吗?”

“内裤是歹徒闯入并掳走小女孩的那个晚上丢失的。记得吗,她说在柜子里时听到他在翻箱倒柜,后来她怀疑他拿走了某些衣物。”

“这一点,加之冰箱内的皮肤,当然会让我想更进一步了解这家伙。”韦斯利说,“他以前曾和埃米莉接触过,有这种可能吗?”

我打岔道:“基于职业特性,他当然有理由知道佛吉尼亚州发生艾迪西斯的案件。不排除模拟其他案件的可能性,但他是因那个案件而萌生这种念头。”

“佛格森很怪,”马里诺说着又切下一片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但此地似乎没有人对他有多少了解。”

“他担任州调查局探员多久了?”我问。

“十年。在此之前他是州警,再之前则在军队中。”

“他离过婚?”韦斯利问。

“你是说有人没有离过婚?”

韦斯利沉默不语。

“离过两次。一个前妻在田纳西州,另一个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恩卡。四个孩子都已成年,散居各地。”

“他的家人对他有何看法?”我问。

“你知道,我又不是在这里住了六个月,”马里诺又拿起调味酱,“我每天只能找几个人谈话,那也是在我运气好,登门拜访一两次就能见到人的情况下。你们两位都步子啊,这种工作全落到我头上,如果我说一天也不过那么一点时间,希望你们不要认识我在进行人身攻击。”

“彼得,这一点我们了解。”韦斯利尽可能平心静气地说,“所以才赶过来,我们都知道有很多事情要调查,或许比我原本想的还多,因为一切都无法拼合起来,这个案子至少有三种不同方向。我们的确有对他不利的刑事鉴定证据,他冰箱里的皮肤,德内莎斯坦纳的内裤。”

“这家店的樱桃馅饼很好吃。”马里诺说着,同时寻找服务员。她就站在厨房门口望着他,等着他的丰富。

“这家餐厅你来过几次?”我问他。

“我总的找个地方吃饭,对吧,多特?”他在这位随时待命的服务员出现时提高声音说道。

我和韦斯利各要了一杯咖啡。

“哎,亲爱的,你的沙拉有问题吗?”她似乎很痛心。

“没有,”我向她保证,“我只是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饿。”

“要我帮你打包吗?”

“不用了,谢谢。”

多特离去后,韦斯利告诉了马里诺证物鉴定结果。在马里诺品尝新的水果馅时,我们又讨论了一会儿髓木与绝缘胶带的问题。马里诺和我们一样,弄不懂鲜橘色防火胶带或髓木的特殊意义。

“可恶,”他点燃一根烟,开口道,“真是怪事,我想不出与这些证物有关的情况。”

“恩。”韦斯利说着开始转移思路了。“那种胶带十分特殊,如果来自本地,总该有人见过;如果不是,我相信可以追查出来。”他将椅子往后推。

“这次由我来。”我拿起账单。

“他们不接受运通卡付费。”马里诺说。

“已经一点五十了。”韦斯利站起身,“六点我们在宾馆碰面,再拟定出一套计划来。”

“我真不想提醒你,”我告诉他,“那只是一家汽车旅馆,不是宾馆,而且目前你我都没有车。”

“我会载你们到轻松旅游汽车旅馆。你的车子应该准备好了。本顿,我们也会帮你找一辆车,如果你需要的话。”马里诺俨然一副黑山警察局新上任局长的口气,或许是市长。

“我不知道目前需要什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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