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授接到一个神秘的灵魂电话,并在众目睽睽下当场死去,这一切,究竟是密室杀人,还是亡者报复?

陆凡一惊愕地转头,正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脱口:“贺威,真的是你?”

“我还怕认错人呢!”一个高大的男生腼腆一笑,“凡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哥们!”两人欣喜地拥抱了一下。

贺威是科大98级物理系数一数二的牛人,搞起研究来天昏地暗。02年本科毕业后,他留校继续攻读学位,而陆凡一直接参加工作,进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你还在刑侦支队?”贺威问。

“算是吧!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那就慢慢说,走,我们去那边的沙发坐一下。”

远远就瞧见老张窝在沙发上打盹,报纸还捏在手中。

陆凡一也不叫醒他,挨着他坐下后,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最后问:“贺威,你博士还没毕业吗?”

“我现在有比搞博士论文更重要的事,如果成功的话,足以震撼世界。”贺威笑起来像个腼腆的大男孩,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换成别人,读了八年的博士却迟迟没有毕业,还不得满目沧桑,早就颓废得不像样子了。

“什么事比你的博士毕业论文还重要,足以震撼世界?难道你推翻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陆凡一笑着。

“凡一,我怕我说出来,你会笑话我。”贺威看上去有些低落,“别人笑话我不要紧,我怕,连你也笑话我。”

“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啊?”陆凡一的好奇心被勾起,他这个哥们向来以严谨著称,从来不做不靠谱的事儿,更不会用一些噱头哗众取宠。

“我将超弦理论和量子纠缠理论结合,推出了人类灵魂的基本原理。”贺威说得很轻很轻。

“等等,等等,你刚刚说,推出了什么?”

“人类灵魂的基本原理。”贺威敛下眼眸,轻轻地说,“凡一,你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是不是?”

陆凡一等了片刻,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他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但是,这话偏偏从贺威口中说出来,不由得他不信。他太了解贺威诚实正直的为人,贺威绝不像某些沽名钓誉的学者,为了博取大众的关注,不负责任地夸夸其谈。

“你能说得详细点吗?”陆凡一问。

贺威点点头,低声说:“美国科罗拉多有个叫弗兰克的科学家,他发明了一种电话,可以让人和灵魂通话。这种电话的原理是使用一个随机电压发生器,用来快速调整调幅接收器的模块,这样就可以将各种灵魂的电磁波转化为声音。当然,效果并不好。我无意中看到了一篇关于量子纠缠理论证明灵魂存在的报告,受到了启发。我从量子纠缠角度出发,重新设计了这种灵魂电话。”

“贺威,这种灵魂电话,真的……可行吗?”陆凡一将信将疑。

“我做过实验,效果还不错。”

“你的意思是,通过灵魂电话,我们可以与死者通话?”

贺威坚定地点点头。

“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话,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干什么?我们都可以回家养老了。”老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说小陆,既然这部灵魂电话可以和死者通话,你不如问问连环凶杀案的7个受害者,是谁杀了他们。”

陆凡一沉默。

“你说得很对!”贺威不仅没有反驳,反而顺着老张的话说下去,“一旦灵魂电话技术成熟,我相信,对破案会起到突飞猛进的推动作用。”

“岂止突飞猛进,简直翻天覆地,鬼哭神嚎。”老张嗤笑,站起身,拍了拍起皱的衣服,“真是活着活着,什么人都会碰到,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然后,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问陆凡一:“我要回警局了,你走不走?”

陆凡一拍了拍贺威的肩膀:“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联系你。”

贺威目送两人离开图书馆,叹了口气,想不到昔日意气风发的陆凡一,如今,也变得如此沉郁和沧桑。而他自己,为了研究灵魂电话,被人当做疯子……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忽然充斥在他的胸腔。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殊不知,书架后面,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到办公室,陆凡一马上在网上搜索《pna的应用和未来》,根本就搜不到这本书。再搜星空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依然一无所获。

在纸上凌乱地写着近日来得到的线索,所有的线索看起来似乎都有某种关联,可是,当他深入探究这种关联时,却发现这些线索好像只是冰山一角,幕后黑手超乎想象的复杂、邪恶、强大。

什么才是揭开谜底的真正线索呢?

陆凡一越来越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一点一点将他拉入重重迷雾中。等待他的,究竟是真相,是陷阱,还是更大的危局?

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烦躁,恨不得将手中写得很凌乱的纸撕成碎片,忽然,他看到自己无意中在几条线索上连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y”。

左上角是孙保军正在拜读的论文“人类大脑进化的外因”,右上角是章南生的演讲“人类何时毁灭?”,最下面是星空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中间的节点是人造生命。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步步深入到了某个中心地带,也许,真相阴森骇人。

“怎么样了?”身后突然响起老张的声音。

“什么?”陆凡一不知道他指什么。

“你手上这个y啊!”老张努了努嘴,盯着纸上鬼画符似的“y”说,“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陆凡一摇摇头,将那张纸扔进了碎纸机。

“小陆,你这么心烦意乱可不好,会影响你做出正确的判断。你现在的状态可以用四个字形容!”

“哪四个字?”

“惨不忍睹!”老张很认真地说。

“没那么严重吧!”陆凡一笑了,“最多就是‘病急乱投医’,哦,那是五个字。”

“你也承认自己乱投医是吧!”老张总算找到陆凡一话语中的漏洞,责备他,“不把精力放在连环凶杀案上,还专程跑到科大找线索。线索没找到,找到两个疯子。”

陆凡一不吭声,他知道老张说的疯子是谁。

“我就不明白了……”老张露出不屑的神色,“国家花了那么多钱培养这些高级人才,难道就是让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研究吗?什么人类何时灭亡?什么灵魂电话?这年头,胡说八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陆凡一倒了杯水给老张。

老张一口气喝完,意味深长地说:“小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不是我们,是我,是我的时间不多。”陆凡一轻轻苦笑,“老张,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连累你的。”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狗屁话!”老张怒视他,“你知道欧阳嘉一直怀疑你,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抓住你的把柄,把你扔进监狱。你除了尽快抓到凶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陆凡一没搭腔,低头在抽屉里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呢?”老张诧异地问。

“屋子里又冷又湿,空调没制热,冻死了冻死了。”陆凡一站起来,拿着遥控器重新把空调打开。

“别岔开话题!”老张将他按回座位上,“告诉我,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不会想听的。”陆凡一把遥控器扔进抽屉。

老张沉默了几秒,迟疑着开口:“小陆,你不会是想试试那个灵魂电话吧?”

“你听你听,我肚子咕咕叫,忘了吃中饭,怪不得这么饿。”陆凡一拍着肚子,笑嘻嘻的。

老张脸色发青:“你疯了?那种东西也能信吗?我们可不是巫师神婆。我们是警察,警察破案讲究的是证据!是证据!你这颗聪明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陆凡一不说话,用一根指头戳着自己饿扁的肚子,形同默认。

“你连那种东西都信,我看你真是病急乱投医,胡闹!”

“我想试试。”陆凡一轻声说。

“陆凡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老张,我还是想试试!”陆凡一眼神坚定。

“我一定是疯了,当初才会同意你回警局当协警。”老张愤怒地摔门而去。

陆凡一呆滞了几秒,他能体会老张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他一点都不怪他。他已经身处界限边缘,不得不抓住每一次稍纵即逝的机会。这不是曾经的陆凡一会做的事。

五分钟后,他拨通了一个的电话:“贺威,我想请你帮个忙……”

胡乱吃过中饭后,已经是下午14∶30,重案队办公室依然那么忙乱。

陆凡一走出办公室,他要去找许建东。

在走廊上,他碰到了欧阳嘉。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凝望着他,显得如此深不可测,这让陆凡一很不舒服。

两人面对面擦肩而过,谁都没有说话。

“章南生教授的演讲怎么样?”欧阳嘉突然扭头看着他。

她提起的名字令陆凡一震惊,警觉地眯起眼:“欧阳队长,你怎么知道我去科大找章南生?你跟踪我?”

“跟踪?”欧阳嘉嗤笑,“我没有那种癖好。坦白说,我不喜欢章教授的演讲。”

原来当时她也在演讲现场。陆凡一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

“别浪费精力在不相干的案子上。”欧阳嘉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重案队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很难区分谁是对的,谁是不对的,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过,还是谢谢欧阳队长的提醒。”陆凡一略一点头。

“跟你说话,真是让人很不愉快。”欧阳嘉丝毫不掩饰对陆凡一的反感。她扭头就走,留下一个不可亲近的背影。

陆凡一怔怔地呆了几秒,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清新的柠檬香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电梯出故障的那一天。

走进许建东的办公室,陆凡一被浓重的烟味呛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还有十几个空的啤酒瓶罐。

“许队,我有个事想汇报。”

许建东从办公桌后抬起头,眼中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坐下说,是不是案件有什么进展了?”

陆凡一在沙发上坐下:“我想我破译了尸体身上的密码。”

“啊!快说说。”许建东一下子来了精神,“噌”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坐到陆凡一旁边的沙发上。

“尸体上的数字可以从音阶转化成和弦,再从和弦转化为英文,这个英文是adage,是葛艾丹的英文名。”

“怎么和葛艾丹扯上关系了?她不是五年前出车祸死了么?”许建东问。

“不错,她被关涵撞死了。我现在怀疑葛艾丹的案子和620连环凶杀案,这两起案子的幕后黑手都是科大教授章南生。”

许建东眼睛都直了:“你找到证据了?”

“没有。”

一听没有证据,许建东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小陆,没证据可不行啊!”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章南生就是凶手,不过,我有办法可以确认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什么办法?”

“需要许队您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尽管说,只要能破案。”

“您能不能以协助调查案件为由,约章南生今晚在学校的实验室见面。我今天已经找过他了,他不太愿意配合警方,看来非得您出面才能请得动他。”

许建东想了想:“这个忙我可以帮。”

“晚上十点,您约章南生到科大实验室的楼下,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十点?这么晚啊?”许建东不解地问,“今晚你有什么计划?章南生要是问起来,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章南生要是问,您就说我们进行一个侦察实验,需要他帮我们做个证人,而且这个证人非他莫属。具体安排,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陆,你还是不死心啊!”门口突然响起老张的声音,“虽然我很怀疑你的方法是否可行,既然你决定要做,也算上我一个吧!”

陆凡一感激地看着老张,每次关键时刻,老张总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边。

“有老张我就更加放心了。”许建东点头。

许建东敲开章南生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正好是下午18∶00,科大下班的时间。

“你是……”章南生迷茫地看着一脸胡楂的许建东。

“章教授您好,我是公安局重案中队的中队长许建东,这是我

的工作证。”许建东把自己的警官证递到章南生跟前。

章南生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今天上午有个小伙子来过了,你们是一起的吗?”

“对,是我让陆凡一过来看望您的。”

“看望?我看分明是诬陷!”

“章教授,我们能不能进屋再谈?”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章教授,您别生气。这次的案件非常特殊,我们确实是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许建东窘迫地笑了笑,心想这个陆凡一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好活啊!这个刺头可是软硬不吃。

“怎么配合?难道要我接受你们的诽谤?”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次我是专程来邀请您的。”

“邀请我?”章南生冷冷地说,“许队长,别绕弯子了,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做我们的证人。”

“证人?”

“对,今晚我们要做一个侦察实验,希望您能作为我们的现场证人。”

“抱歉,我很忙。”章南生直接拒绝,“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吧!”

“等等,章教授,今晚的证人非您不可。”

“非我不可也不行,我不爱跟警察打交道,抱歉,您请回吧!”章南生“砰”的一声关上门,把这位重案队的中队长关在了门外。

许建东吃了闭门羹,又不甘心这样回去,把自己的名片从门缝里塞进去:“章教授,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同意的话,给我打电话。”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天色已晚,许建东坐在专家楼正门口的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地上留下一堆烟头。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往学校外的餐馆走去。他快饿扁了。

章南生在十二楼的窗户后面看着许建东离开,这才下了楼。

今天地下车库没有停车位了,他就把车停在了操场边上的露天停车场。

刚走到操场,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充满了惊恐。

“天哪……”他震惊得无法言语,大火传来的热浪和爆裂声撕扯着寒夜的空气。他的新车在夜空下燃烧成了一团火球。火焰像神婆一样跳着舞,张牙舞爪地像发了疯。

好在露天停车场车子寥寥,那些车离得很远,不会被大火殃及。

这时,车的警报器响了,尖锐的声音像要把耳膜刺穿,油箱轰然爆炸。天空突然被照亮,几团火球四处乱窜,点燃了操场边上笔直的白杨树。

学生们陆陆续续聚了过来,惊恐地看着这场面。

消防队很快赶来,一条条水柱喷在火焰上发出嘶嘶的喘气声,车子旁边还有一具小小的焦尸,是食堂一个胖子厨师养的一条狗,叫卢比。汽车爆炸的一刹那,可怜的卢比一定是刚刚经过,喷出的巨大火焰包围了它整个身躯,把它烧成了灰。

十分钟后,章南生的新车只剩下一团焦黑,赶来的警察很快用黄色警戒线封锁了现场。

这个夜晚真是糟透了!

章南生颓然地回到办公室,就在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

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毒气一样从电话中飘出来。

“那景象是不是美极了,够壮观吧!我真希望可以留下来观赏。”对方呵呵地笑了几声,“章教授,在游戏没有结束之前,没有人可以退出。我在说什么,你明白吗?经历了这个美好的夜晚,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对方挂了电话。

章南生陷在沙发里,慢慢地找回呼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取出许建东留下的名片,拨通上面的号码。

接到章南生电话的时候,许建东正在学校对面的兰州拉面馆吃面,热气腾腾的面条吃得他满头大汗。

挂了电话,咽下口中的拉面,许建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没听错吧!

那个像刺头一样软硬不吃的大教授同意做侦察实验的证人。

晚上十点,章南生和许建东一同出现在科大实验楼下。

陆凡一从楼上走下来,“章教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请您过来。”

“寒暄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章南生毫无表情,看也不看陆凡一。

“您需要协助我们查清葛艾丹那件案件的真相。”陆凡一带着章南生和许建东来到了贺威的实验室。

贺威正在专心地调试一台仪器。

老张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那台仪器,越看越觉得不可信,“小贺,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在捣鼓的东西?”

贺威停下来,“这是我发明的灵魂电话。人死亡后的意识形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类的灵魂,它是以量子电磁波的形式穿梭于我们的世界。灵魂电话的原理和普通电话一样,只是通话的另一方是真实存在的灵魂……”

“等等,等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许建东瞪大眼睛看着那台仪器,“小陆,你说的侦查实验,到底是侦查什么?”

“鬼!”老张脱口而出。

“胡闹!”许建东表情紧绷,“小陆,我们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原来是陪你搞封建迷信啊!这种东西怎么能帮助我们破案呢?”

“各位,请听我说完。”贺威开口,“灵魂是一种有特定波段的量子电磁波,而我的灵魂电话可以接受任何波段的电磁波,将这种电磁波脉冲转化为声音,从而实现与灵魂通话。”

陆凡一解释:“许队,我没说灵魂电话一定能帮助我们,可目前案件没有任何头绪,我只是尝试一下这种方法。而且,贺威是一个非常严谨的科学家,我相信灵魂电话还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一直沉默的章南生开口:“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生物体消亡,其灵魂也随之消亡。不过我看过一些称量灵魂重量的科学实验,确实,在人死亡前后,其体重发生了微小的改变。科学家们认为这就是灵魂的重量。如果灵魂真的是量子电磁波,应该具有一定质量的。我本人对于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不会随便给它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否则当初哥白尼、爱因斯坦这些科学家,岂不都成了伪科学家了吗?不过我还是要看看这个实验的具体结论再做判断。”

“既然章教授不反对,那我也没意见。”许建东勉强同意。

“这个实验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效果还行,就是干扰很大。”贺威宣布实验开始,“凡一,你按我的指令与灵魂通话,我来负责调试机器和录音。”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贺威起身关闭实验室的灯,点燃了一盏酒精灯,昏黄的光芒映照出五张紧绷的脸。

“我现在连通王乐乐的灵魂,凡一,你……没事吧!”贺威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凡一。他知道这个痴情汉一直对王乐乐余情未了,哪怕她另结新欢,哪怕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还是忘不了她。

“我没事!”陆凡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是我买给乐乐的,她戴了很久。后来,我们分手了,她把戒指还给我。”他把戒指放在仪器的实验台上,轻轻地说,“乐乐,我是凡一,你能来见见我吗?我有话想问你。”

大家屏息凝神,盯着仪器上电磁波接收器的指针。真是邪门了!指针竟然轻轻摆动了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它。

“有东西过来了。”贺威低声说。

一句话,听得人毛骨悚然。许建东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偷偷看了身边的老张一眼,连老张也处于紧绷的状态。

“乐乐,是你吗?”陆凡一问。

灵魂电话的另一头是一部普通电话,开了免提通话,此时扬声器内发出了一阵“嘶嘶”的杂音,很微弱,像一条蛇在黑暗中吐信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许建东、章南生和老张三个人吓了一跳,仿佛那条蛇游过他们的后背,留下凉飕飕的触觉。

贺威立刻开始手动调节电磁波接收器,“这部机器很难将波段稳定住,需要手动调节。凡一,你让乐乐继续说话,说什么都行,别停。”

“乐乐,我很在乎你遭遇的事情,非常在乎,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随着贺威调节接收器,杂音逐渐变得清晰,可依然难以分辨对方说了什么。

“根据我往常的经验,这已经是最好的效果了。”贺威说。

“根本听不清啊!”许建东小声说。

“因为乐乐现在说话频率很快,语无伦次。凡一,你让乐乐只重复一个词,而且要很慢的速度。”贺威说。

“乐乐,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你别激动,也别着急,慢慢说,每次只要回答一个词就好。”陆凡一一度显得很悲伤,最后他轻轻地说,“现在,我问你第一个问题,你是王乐乐么?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多重复几遍,我能听懂的。”

他话音刚落,扬声器里发出一个“哧”的声音,很微弱,不断的重复。

“她说是。”贺威欣喜地说,“因为灵魂是没有声带的,所以他们说的话就好像我们唇齿间空气流过的声音一样。”

许建东一试,果然如此,浑身的汗毛忍不住竖了起来,暗暗道,真是邪门!

陆凡一连声音也有些发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乐乐,我知道是你。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是谁杀了你?”

明明关着窗,一股冷风不知从哪里溜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扬声器里出现一个三连音,可是这次的声音更加微弱。三连音重复了很多遍,没人听清是什么意思。

“她在说什么?”许建东小声问。

“刚才我说了,灵魂是没有声带的,他们发出的音调没有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基本上我们只能猜答案。”贺威说。

鬼话还真是难懂!许建东心想。

贺威示意大家安静,认真听了一会儿,说:“她在说手术刀。凡一,你再向乐乐确认一下。”

“乐乐,你说的是手术刀吗?”

扬声器里再一次发出了“哧”的声音。果然是手术刀!

“手术刀是什么意思呢?”老张不解。

“我想,乐乐她想说的是,凶手用手术刀剥去她的脸皮。”陆凡一说。

“如此看来,凶手是医生?”老张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可不一定,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手术刀。”陆凡一继续问,“乐乐,你能告诉我凶手杀害你的动机吗?”

扬声器又发出了声音,是个单音节词。这一次谁都听得清清楚楚,是“恨”。

扬声器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行,乐乐的电磁能量场快消失了,再问下去,她的灵魂会消失的。一般来讲,女性能量场都比较弱,时间长了,会耗尽的。”贺威遗憾地说。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陆凡一眼眶红红的。

“凡一,乐乐知道你的心意。”

陆凡一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戒指,拿出了一块手表放在仪器台上:“这是关涵当年戴的手表,我从重案队涉案物品室借出来的。”他低声呼唤,“关涵,还记得我吗?我是陆凡一,当年审讯你的警察。大年夜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过白菜猪肉炖粉条呢!你还记得吧!关涵,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话音刚落,电磁波接收器的指针剧烈摇摆起来,扬声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大家被巨大声音和激烈的反应吓得头发直立。

妈的,来了个厉害的!老张浑身紧绷,紧张地四处张望。酒精灯幽幽地燃烧,黑暗笼罩着身后的实验室。

不仅仅是老张,每个人的心都怦怦直跳,仿佛脚底下随时会冒出一只手,抓着人的脚踝拖进地狱去。

贺威赶紧关闭了扬声器,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可是电磁波接收器的指针依然在剧烈地摆动。

指针撞击仪表边框的声音清清楚楚,每个人都听得头皮发麻——这声音就像一口丧钟在哀鸣。

“凡一,这是何方神圣?”贺威脸色发白。

“一个被人灭口的杀手,他的证词非常重要。”

“我怎么觉得他想把谁揪出来,扭断脖子呢!”贺威手指微微发抖,再一次打开扬声器,把音量开到最小。

一个极其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仿佛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低频。

贺威经过反复微调,关涵的声音才渐渐清晰,但由于他的语速太快,谁都听不清楚。

“关涵,你慢点说,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抓住幕后黑手。”陆凡一说。

“凡一,你得快点让他安静下来,否则我的机器会烧坏的。”看着不断摆动的指针,贺威担心地说,“速战速决!”

“关涵,是谁指使你杀死葛艾丹?你反复说一个词,慢一

点,我才能听清楚。”

扬声器安静了一会儿,反复发出了一个低沉的词语。

“贺威,他在说什么?”陆凡一焦急地问。

“听不清!”

“拜托了,这个词太关键了。”

贺威干脆戴上了耳机,一边调整波段,一边闭眼倾听:“可以肯定,最后一个字是空。”

空?陆凡一灵光一闪,飞快地问贺威:“是不是星空?”

“对,就是星空。”

“什么意思啊?”老张搓了搓胳膊,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说当了几十年警察,什么恐怖的场面没见过,可是,今天是头一遭活见鬼。

“我知道凡·高有一幅画,名叫《星空》。”陆凡一若有所思地盯着燃烧的酒精灯。现在他已经非常确定,关涵一定也是隶属于星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但是,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凡·高不是画家吗?怎么也扯到葛艾丹这个案子里来了?”许建东快疯了。

陆凡一没有搭腔,继续问:“关涵,你临死前说的安魂曲是什么?”

此言一出,扬声器里的轰鸣声又来了,甚至比刚才更加猛烈。电磁波接收器的指针疯狂地摆动,几乎要从里面跳出来了。

“快把机器关了,我,我心脏病快犯了!”章南生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得厉害,显然被吓得不轻。

贺威立刻关闭了整个灵魂电话的电源,“凡一,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我的机器就烧了。”

陆凡一抿紧嘴唇。

“有没有水,我的心脏病恐怕犯了,我得吃药。”章南生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了,痛苦地皱着眉,“快!”

贺威连忙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章南生从口袋里取出一片白色药片,接过水,吞了下去。

“我还想问一个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贺威,你的仪器还能用吗?”陆凡一问。

贺威有些为难,最后点了点头:“希望这位朋友不会那么激动。”

陆凡一收回手表,拿出一个黑色牛角木梳放在仪器台上:“这是葛艾丹生前用过的东西,我向葛艾青借的。我最后一个电话要打给葛艾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章南生。

“葛艾丹是我的学生,坦白说,我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跟她说。”章南生捂着胸口,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陆凡一轻声呼唤:“葛艾丹,我是2005年负责你案件的民警陆凡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实验室陷入漫长的沉寂,接收器的指针纹丝不动。陆凡一又反复说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

“是不是关涵的灵魂还在房间里,葛艾丹不敢来啊?”许建东问。

陆凡一哭笑不得,这位口口声声说要破除封建迷信的中队长,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更迷信。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老张也同意这个观点。

“也许……”陆凡一盯着章南生,“葛艾丹没有死呢?”

许建东打了个寒战,“葛艾丹怎么可能没死,小陆你不要吓人了。”

陆凡一不急不缓地说:“如果葛艾丹没有死,无论我怎么召唤,她的灵魂当然不会来的。我一直怀疑葛艾丹没有死,否则,五年后的今天,她的名字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五具没有脸的尸体上?刚才,我们已经成功地和两个灵魂进行了连线,说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证明这台仪器可以找出死者的灵魂。现在,仪器无法找出葛艾丹的灵魂,恰恰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葛艾丹没死。”

老张凝视陆凡一,许久才说话:“我觉得今天的实验,很有趣。”

“有趣?现在不是谈有趣的时候!”许建东急了。

陆凡一叹了口气:“我知道老张的意思,他是说,今天的实验,从头到脚,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老张沉默不语。

陆凡一继续说:“我们怎么解释死者身上写着adage的符号?章教授,adage是葛艾丹的英文名吧?”

“是!”章南生点头,“为什么不再试着联系一下葛艾丹呢?也许真的像许队长说的,刚才是关涵在房间里,葛艾丹不敢来。说不定,她现在就站在我们某个人的身后,等待我们召唤她呢!”

四周一片死寂,章南生的这种说法听得人毛骨悚然,仿佛葛艾丹正静静地站在谁背后,随时都会把手搭在某个人肩上。

“好!那我就再试一次!”陆凡一轻唤,“葛艾丹,我是2005年负责你案件的民警陆凡一,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出来!”

谁都没有注意,酒精灯里的燃料已经用尽了,火苗闪烁了几下,“啪”的一声熄灭了,实验室立刻陷入黑暗中。

“拿命来!”一个让人肝胆俱裂的女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头发直竖,一股冷气从脚底升到头顶。

“谁?”许建东的声音有些发抖。

“赶紧开灯啊!”老张的声音。

“哐当当”几声桌椅碰撞的声音。灯亮了,贺威站在墙边,手扶着开关。

怎么回事?大家都惊呆了。章南生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

“是,是葛艾丹。”章南生颤抖着手,指着灵魂电话。

“章教授,你说得清楚一点,刚才是葛艾丹的声音吗?”陆凡一赶紧上前抱住章南生。

“如果这辈子,我没遇见你那该多好。那样,章南生还是章南生,葛艾丹还是葛艾丹!”章南生直勾勾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嘴角挂着一个凄凉的笑容,“艾丹,独自一人,你是不是很寂寞,我马上就去陪你了。”

他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说得很轻很轻,只有陆凡一听到。

“章教授,你振作一点。”陆凡一大喊。

老张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许建东打开实验室的门,冲出去四处张望,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贺威吓呆了。

陆凡一感到章南生把一个什么东西偷偷塞进自己手里:“章教授,这是……”

章南生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了,眼神涣散,嘴唇剧烈地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有五根手指依然死死拽着陆凡一的手。

陆凡一很自然地把耳朵凑到章南生的嘴边。

“真相被谎言埋葬。”

“真相究竟是什么?”陆凡一大惊,关涵临死前也说了相同的话,这绝不是巧合。

“他们就在你身边,只有你能阻止他们。”

“他们是谁,告诉我。”陆凡一压低声音,飞快地问,“为什么只有我能阻止他们?”

“因为你是……”章南生瞳孔放大,抓着陆凡一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松开,最后整条手臂垂了下去。

他死了。

陆凡一紧紧握住章南生塞给他的东西,看也不看,飞快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许建东刚好从外面查看回来,亲眼看到章南生死在陆凡一怀里,“我查看过来,整一层楼没有别人。”

陆凡一抬头,缓缓扫视许建东、老张、贺威,声音低沉:“章教授死了!刚刚酒精灯熄灭的时候,有人杀了他。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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