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俱乐部的全员都集中到了浮舟之间。

电梯无法运作,桂子他们一起走下二十多层的楼梯。大家几乎没人说话,桂子甚至觉得自己正不断向着奈落深渊走去。此刻的心情该怎样形容呢?似乎有些许对恐怖的期待?

浮舟之间内很昏暗,只有一盏辅助应急灯发出亮光。鹿川确认所有人走进来后锁紧了房门。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大家都到齐了吧?不,反正也无所谓。”

鹿川干咳了一声,似乎想以此威慑一下犯人。

“首先声明,我直到今天为止做梦也没想到杀害志摩子的犯人居然是我们俱乐部的一员。然而,我今天在咖啡厅、第二会议室兰斯洛特的魔术表演,以及∑会议室中相继得到了某种提示。从而推断出有一个人确定无疑就是犯人……”

“兰斯洛特的魔术?”松尾表情疑惑。

“首先……”

鹿川说到这里停住了。片刻后,他表情阴沉地咧着嘴说:“首先我想声明,我知道杀害水田志摩子的犯人是谁。此人就是魔幻俱乐部的一员,正坐在这里听我说话。我将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我不是警察,所以被我指认的人请不要慌乱。如果你认为我的推断有误,大可进行反驳。如果你没有意见,那就该坦白承认罪行。其他人也不要过分激动,让我们直到最后都保持绅士风度吧。”

鹿川说完,看了看所有人的脸。

“看来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很高兴。那——”

“请等一下。”桂子说道,“我们全员不都有不在场证明?”

鹿川不耐烦地看了看桂子,说道:“那是靠不住的,犯人使用某种方法杀了志摩子,而我知道那方法了。”

鹿川停了一会儿,这次没人再说话了。

“我今天在咖啡厅见到了惊人的东西,那就是酒月亭先生在公民馆拍摄的演出照。其中有几张照片令我颇为震惊。酒月亭先生,请再给我们看看照片吧。”

休杰特从皮包中掏出一沓照片。大家传看着,没有人笑,所有人都盯着照片。

“就是现在和尚拿的那张。请大家仔细看,这是演出结束后的舞台,相片上可以看到两位警官。但最重要的是偶然从后台走来的馆员,请注意她手中的小物品——”

五十岛赶忙戴上眼镜。

“好概钥匙链。”

“不是好像,就是钥匙链。而且就是志摩子的钥匙链。”

“但是——”

五十岛好像还要说什么。

“我刚才给公民馆打过电话确认了。”

鹿川甩出这句话,显得很不耐烦。

“就是说,杀害志摩子的犯人行凶后又回到了公民馆。根据犯罪现场的情况,可以判明犯人跟志摩子相识。跟志摩子相识,当天来过公民馆而且看过《十一张牌》的人——”

和久A颤声道:“就是我们这些人。”

品川补充道:“还有杰克大石。”

鹿川瞪了他一眼,摇头道:“杰克大石不在嫌疑范围内。他那天一直和NAMC的玉置待在观众席。”

大谷一脸不悦地嘟囔道:“《十一张牌》——”

鹿川从包中取出一本《十一张牌》,狠狠丢到桌上。

“我最不懂的就是这一点!犯人行凶后为何将我《十一张牌》中的物品一一毁坏又摆好,其中甚至包括书中提到的人!然而,只要细细揣度,就会明白犯人的用意。那个仪式是——”

饭塚接口道:“某种宗教迷信?”

鹿川恨恨道:“狗屁仪式,那只是牵强附会。”

“牵强附会?”

“这完全是犯人的牵强附会。听好了,那些被损坏的物品未必完全忠实于《十一张牌》。有些犯人无法找到的物品被用其他东西代替了。现场有部真正的电话机被损毁,但《十一张牌》中用的是红色的玩具电话,没错吧?”

鹿川看了看大谷,后者答道:“是的。”

“犯人为何不准备个玩具电话?因为屋子里根本没有玩具电话!同样,磁铁也和书中提到的不同。品川用的是经过特殊加工的磁铁,而现场的只是个普通的马蹄形磁铁而已。还有唱片。五十岛的唱片经过了特殊加工,犯人却用了一张随处可见的流行歌曲唱片。可见犯人临时找了些物品作替代。然而,志摩子和速足三郎是实实在在的本人。犯人的目的不是将《十一张牌》中的物品毁坏后摆在那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杀害志摩子。那些物品只是将杀人和《十一张牌》牵强地联系到一起的道具。”

大谷问道:“那……速足三郎的被杀……”

“正因先有了速足三郎的被杀,犯人才想到把志摩子的被杀和《十一张牌》联系起来。杀害速足三郎的犯人已被逮捕,那个事件已经解决了。犯人只是将速足三郎被杀事件加人自己策划的迷局中而已。”

“把杀害志摩子和《十一张牌》联系起来,对犯人有好处?”

“这是为了让案件显得与众不同。”

“为什么要让案件与众不同呢?”

“这样一来,案件会被大肆报道。实际上,各类媒体确实没少费工夫:女魔术师被杀、现场残留的魔术道具是召唤恶魔的仪式吗、现代的魔女狩猎……”

“被大肆报道又有什么用?”

“世人会关注魔术。”

“关注魔术?”

“这样一来,稀有的魔术书籍被发现的概率就会提髙。”

鹿川说着看了饭塚一眼。饭塚吓得脸色苍白。

“鹿川先生,难道你怀疑我——”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而我认为犯人的目标是更重要的东西。例如——”

饭塚探身问道:“例如?”

“足以让一个人起杀心的东西——乾城的魔术设计图。”

“乾城的设计图——”

桂子一惊,难道乾城的设计图流传了下来?

“这是我的推断,但绝非凭空想象。下午我刚刚介绍了蓬丘斋乾城的生平。最后有个年轻人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一乾城的魔术设计图,有可能再被发现吗?我当时回答说不可能,并说明了理由:近几年魔术越来越受到人们关注。一个令人悲伤的例子是水田志摩子的被杀事件。大家通过媒体的报道也都知道这件事了吧。关于志摩子的报道中出现了钻石锦城的名字,事件这么引人关注,如果有人持有关于锦城的物品,想必会站出来与媒体联系吧。另外,这次的世界国际魔术师会议更令人瞩目。因此有不少藏于民间的书籍、资料都被发掘了出来。但其中没有一个纸片是关于乾城的。所以不得不断定,乾城的设计图等资料均未流传下来。但是,有一种例外情况。如果设计图在志摩子手里,犯人为了抢夺设计图而杀害了志摩子。那么,设计图自然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大雨剧烈地敲打在窗子上。

鹿川盯着外面,续道:“实际上,乾城的设计图很可能流传了下来。志摩子不是给我看过乾城的纸牌吗?设计图在乾城眼里如同生命般重要,肯定时常放在他的身边。所以设计图很可能逃过了火灾,与纸牌一同交到钻石锦城手中作为乾城的遗物精心保存。然后这些传到了志摩子的母亲手里。母亲死后,志摩子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这些物品。拥有舞台经验的志摩子立刻判断出这些是魔术道具的设计图,而且她发现其中有不少是至今前所未见的魔术。志摩子很惊讶,同时她眼前展现出一条充满光辉的人生道路。乾城和锦城未能实现的梦想,就由自己来完成吧。于是志摩子决定以这些设计图为基础表演魔术,最终作为魔术界的女王君临演艺界。志摩子曾说,看了橙莲的魔术后开始对魔术感兴趣。但实际上,她心中怀着更大的愿望吧。而为了成为魔术师,首先需要加人一家俱乐部学习魔术的基本知识。志摩子大概就是这样计划的吧。”

桂子拿起志摩子最后的舞台照。充分考虑到照明效果的油彩妆、面对观众的笑容、训练有素的动作——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向着魔术女王而努力了吧。

“魔术界的女王——但仅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实现的。设计图屮有些细微之处只有魔术专业人士才能看懂,此外有些道具的具体效果志摩子并不明白。于是她急需一位魔术专家的协助。但是找那些知名的专业魔术师显然行不通,他们有可能窃取设计图的内容。结果,志摩子定下了一个人选。然而,她的选择不够慎重,这导致她最终被自己所选的人杀害……”

鹿川慢慢低下头,脸上又显出厌恶的神情。

“志摩子没有多想,就给他——不,也可能是她,总之就先用他吧——看了乾城的设计图。他看到设计图后大为惊叹,然后约定协助志摩子。但是,随着计划的进展,两人逐渐发现相互之间的分歧。志摩子只想让他担任设计图的解读者,或者负责表演时搬运道具。然而,他却希望和志摩子在舞台上拥有同等的地位。两人由于主张不同而产生裂痕,志摩子决定将他排除出自己的计划。而且志摩子有些焦急,她制定了下一个人选一杰克大石。”

志摩子大概想随意摆布杰克大石吧。是啊,那是个好色的男人,志摩子肯定是想利用他。桂子忍不住如此寻思。

“那天杰克大石和玉置先生出现在公民馆,着实令我吃惊。我询问他们怎么知道公民馆有演出的消息。玉置回答,大石看了真敷市的传单,然后转告了他。这纯粹是骗人。杰克大石为什么要读真敷市的传单?杰克大石肯定是被志摩子叫来的,一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的表演,同时也为了让他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或许志摩子当天就想让大石看乾城的设计图吧。”

“我晚上七点之前必须走。”桂子的耳边重又响起志摩子那天的声音——“今晚会有一件决定我命运的事。”

看来志摩子真的决定要给大石看设计图。

“而此刻,桂子原来的协助者更加焦急,他一定想抢先得到乾城的魔术。乾城的魔术太有吸引力了,怎奈志摩子的心已转向杰克大石,所以他只好采用非常手段——杀害志摩子,抢夺乾城的设计图。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鹿川似在质问犯人。没人回答。

“看来你没有异议,这样就好。”

“你说的‘他’到底是谁啊!”

晴江问道。一反常态的鹿川令她有些恼火。

鹿川举手示意她闭嘴。

“你等我说完!”

晴江的气势被压了下来,沉默不语。

“犯人的姓名我自然会说。按照事先的约定,我先绅士地叙述整个过程。大会的颁奖典礼什么时候开始?”

鹿川故意岔开话题。

桂子答道:“七点十五分,在尤迪特剧场。”

鹿川看了下表,点头道:“慢慢说也有的是时间。而且忐摩子明明已经告诉我们犯人的名字了。”

“志摩子告诉我们犯人的名字?什么时候?”

桂子不禁惊呼。这实在难以置信。

“就在巴贝纳庄,志摩子死之前。”

鹿川断然答道——

“大家听好,请再回忆一下案发现场。志摩子的尸体在她的卧室中被发现,尸体下有一个小煤气炉,似乎志摩子死前将它藏在身下似的。志摩子的前额和后脑各有一处伤痕,前额的伤痕较浅,后脑的伤痕较深是致命伤。奇怪的是,志摩子在死之前将煤气炉的阀门稍稍拧开,并跳在上面。看她的姿势就像要将煤气炉藏在自己身下似的。当时勘査过现场的品川先生是这样推断的:犯人拿着凶器铜花瓶靠近志摩子身后,感受到杀气的志摩子突然转身。于是犯人对准志摩子的脸砸下第一击,额头的破裂伤就是那时留下的。然而伤口并不深,不足以威胁生命。被害者倒在煤气炉上,犯人继续对着志摩子的后脑施以重击,杀死了她。品川认为前额的第一击和后脑的第二击之间有时间间隔。也许数秒、也许数分,总之时间不会太长。志摩子当时还留有意识,而她因为某种意图稍稍拧开了阀门。煤气炉上面有自动点火装置,所以阀门不太可能是志摩子偶然摸错地方打开的。这些推断大致说得通吧?但是,杀害志摩子之后,犯人采取的一系列行动实属异常。犯人将各种物品毁坏后摆在尸体周围,似乎在强调我的《十一张牌》与杀人事件有着极深的联系。然而,志摩子拧开的煤气阀门犯人却全然不顾。”

大谷说道:“也许因为拧开的程度极小,犯人没有察觉?”

鹿川反驳道:“怎么可能?寻找那么多零碎东西,接着损坏后摆好。无论手脚多么麻利,也需要五到十分钟。而且犯人甚至有空闲将指纹擦得一干二净。”

大谷追问道:“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地杀死志摩子,犯人故意没有理会煤气阀门。这样解释如何?”

“犯人可是不久后就必须返回公民馆的呀

。如果放任煤气不管,志摩子的尸体很可能没过多久就被发现。很难想象犯人会不假思索地犯下这种错误。”

“那犯人为何放任煤气炉不管?”

“因为志摩子将煤气炉藏在了自己身下。而且为了不让犯人听到声音,她故意只稍稍拧开一点。所以犯人才没发觉煤气阀门已被拧开。”

“就算听不到声音,犯人也能立刻发现漏煤气了啊。”

“犯人是发现不了的。”

大谷用手抓着头上的白发,瞪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唉,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家为何到现在也没发现呢。如果发现这一点,除去液之谜也能更早解开了——”

美智子问道:“除去液之谜?”

“大家还记得摆在尸体周围的物品中有一瓶去除指甲油的除去液吧。本来摆在那里的应该是香水才对。”

美智子说道:“与磁铁和电话一样,这也是犯人找的替代品吧?”

“你想错了。没有相同的物品时犯人才会选择替代品,而那个房间中不是明明有香水吗?普通情况下,香水瓶和除去液的瓶子会并排摆在化妆台上。但犯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除去液呢?”

“肯定是选错了。化妆品的瓶子个个都很花哨,再加上犯人过于紧张,无法细读上面的外国字。”

“但是,不是有相当简单的方法来区分香水和其他化妆品吗?美智子,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闻味道了。”

“就是嘛,然而犯人却没有闻味道。不,应该说是无法闻味道。而且,犯人也感受不到煤气已在房间内扩散开——”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小光点时亮时灭,那是橙莲在一个劲儿地吸烟斗。

鹿川朗然道:“大家听明白了吧?犯人闻不出任何味道。”

不知是谁重复道:“闻不出任何味道?”

“是的,犯人没有嗅觉。这是一种嗅觉障碍——‘嗅觉丧失’。我记得在一本书中读到过这个同。就像色盲分不清颜色一样,嗅觉丧失的人也无法区分物品的气味。杀害志摩子的犯人正是嗅觉丧失症的患者。”

“就是说……志摩子早就知道犯人没有嗅觉?”

美智子一脸恐惧。

“当志摩子看到犯人拿着花瓶站在身后,就意识到会被杀。而后她挨了第一击,并明白不会获救。犯人肯定会杀死她并夺走乾城的设计图。好强的志摩子不肯白白死掉,便想做出最后的努力让杀她的犯人受到制裁。大声叫喊当然没用,巴贝纳庄里此刻根本没人。她只好设法表明犯人的身份。志摩子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倒在煤气炉上,我无从判断,总之她瞒过犯人稍稍拧开了阀门。她大概是想,如果顺利的话,犯人就会煤气中毒身亡。可惜阀门只是稍稍拧开,不至于令犯人倒下。犯人在尸体周围摆好那些物品,就从被志摩子称作‘宝物箱’的西洋小柜子中拿走了乾城的设计图吧。接着,犯人擦干净指纹,从志摩子的手包中找到钥匙,锁上门离开现场。这个人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志摩子抒开了煤气阀门……”

桂子说道:“就是说,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没有嗅觉,对吧?”

大家互相看了看,但仅靠外表是分辨不出的。

橙莲随口建议道:“有谁带着香水?把香水放到隔壁房间,然后轮流过去检验嗅觉如何?”

“开什么玩笑。”鹿川对此不肩一顾,“如此原始的方法怎么行得通?犯人虽然杀了志摩子,好歹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同伴。我打算还犯人一个礼。犯人将我的《十一张牌》用于杀人事件,我则要从《十一张牌》中揪出一个没有嗅觉的人!我在那本书的序中应该是这样写的……”

鹿川翻开《十一张牌》,开始读书里面的一段序文。

“我没有什么塑造人物性格的文学才能,所以书中以松尾章一郎为首的登场人物均是我们俱乐部的真实成员。我只是在书中将他们演示给我的魔术机关如实记录——

“是啊,十一个魔术机关都是我亲身经历的,确实是如实记录。而且大家表演时的实际情况也被我如实记录了下来。我可以回忆起全部魔术的机关。第一个是《为了新会员》,是志摩子刚刚成为魔幻俱乐部成员那个月的事情。那个魔术机关的主演者是橙莲和尚——”

橙莲瞪了鹿川一眼,鹿川毫不示弱地回瞪橙莲。

“那个魔术中,橙莲巧妙利用了志摩子。她当时还分不清纸牌正面、背面的意思。所以,这个魔术不能用来实际演出。橙莲宣称可以猜出志摩子在屋外选出的纸牌的花色,让志摩子去正堂选一张牌。当她拉开纸屏门时,屋外的冷风吹进,和尚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是哪里正在烤咸鱼干啊’……和尚可以闻出咸鱼干的味道,所以志摩子一拧开煤气阀就会被他发觉。就是说,和尚不是犯人。”

“靠咸鱼干洗脱了杀人嫌疑,真有你的。”

橙莲一脸无奈地讽刺道。鹿川毫不介意,继续翻动书本。

“第二个是《青色的方片》,是酒月亭想出的机关。”

休杰特夫妇相互看了一眼。玛丽娅想说些什么,休杰特阻止了她。

“我在《青色的方片》中是这样介绍休杰特夫妇的。休杰特的兴趣主要集中在魔术、照相机,以及他的本行地质学上。他有几种最喜爱的东西:首先是玛丽娅,然后是纽约、榻榻米的味道、纸屏门、汤豆腐。虽然玛丽娅最开始对糠味噌的气味表示无法接受。可见,休杰特夫妇的嗅觉相当敏感,不可能是杀害志摩子的犯人。”

这次换作休杰特想说些什么,玛丽娅阻止了他。

橙莲像个评论家似的品评道:“咸鱼干之后是糠味噌呀。”

鹿川装没听见,继续说道:“第三个是《预言电报》。我们拜访了户仓家,我如此写道一这时御井端来了红茶和点心。美智子觉得红茶的气味很特别,于是户仓得意地介绍了一大串英文的红茶名字。因此,和久美智子是清白的。然而,仅从《预言电报》无法判断和久A是否具备嗅觉。”

“别再闹了!”美智子叫道,“别再做这种愚蠢、恐怖的推理了!”

鹿川冷然答道:“如果你不想听,就到外面去。”

和久A握住了美智子的手。

美智子问道:“你怎么办?”

和久A答道:“我要听到最后。”

“那我也……”

美智子微微一叹,安静下来。

鹿川兀自瞪着他俩看。

“第四个是《鹦鹉的透视术》。这是桂子的魔术,里面有我难以忘怀的回忆。桂子招待我们一瓶上等白兰地。当时她说的是:‘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这是从我父亲的房间里拿出来的,闻起来不错吧?’所以招待别人是会有回报的啊。”

鹿川说完看了看桂子,眼神有些恐怖。

桂子突然明白了,鹿川正在尽力充当恶人的角色。

“第五个魔术是《红色电话机》,表演者大谷南山。南山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电话魔术。那时大谷拿出一副很久未用过的特殊纸牌,牌面都不光滑了。南山把脸凑近纸牌后说:‘啊,很长时间不用,都有霉味儿了。’当时你是这么说的吧。”

大谷用鼻子“哼”了一下。

“接下来是第几个?对了,是第六个——《磁铁和沙子》。大家都去了海边,当时真是愉快啊。品川在那里用特制的磁铁为我们表演了一个魔术。我本以为他是用汽油或酒精来窥视信封里的花札,但我想错了。饭塚晴江也有同样的想法,可惜她集中注意力却没闻到汽油或酒精的味道。当时,晴江对我说:‘没闻到奇怪的味道。’没有嗅觉的人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另外,品川先生躺在海边沙滩上说什么也不愿意下海。面对桂子的责问,品川是这样回答的——我不会游泳,爬山倒是很喜欢。在这里闻闻海水的味道,我就很满足了。”

品川呆望着天花板,似乎并没在听。

“第七个是《玫瑰的探戈》。饭塚路朗通过录音机向台上的观众说一非常感谢您的协助,糖果就送给您了,请以后慢用。糖果的密瓜香味还合您胃口吧。”

饭塚晴江看了路朗一眼,说道:“我就知道,志摩子哪里看得上他……”

“第八个是《看不见的记号》。我在巴贝纳庄志摩子的房间里第一次见到了乾城的纸牌,兴奋得不得了。乾城的纸牌保存得很好,似乎才刚刚开封能够闻到墨水的味道呢……”

“舜平,等一下。”大谷举手道,“这不公平。这是你自己写的,所以关于你自己嗅觉的表现没有说服力。”

鹿川有些不悦,说道:“那你看下一个——第九个是《巴因氏的魔术》。速足三郎被杀之前,我见过他一次。那天,我们去了Tonguing酒吧。那是个小酒吧,店名Tonguing引起了我的兴趣。推开酒吧的门,一股夹杂着石油暖炉和柠檬气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大谷断然说道:“这个不算,搞不好是你随便写的。”

鹿川有些焦急,像个急于为自己辩解的犯人。

“好吧,这个不算。第十个是《唱片中的预言者》。五十岛把孙女夏子抱在膝盖上,如此说道——我说什么味道这么好闻,原来你往身上抹了化妆水。这个淘气的小丫头——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因为写的不是你自己。”

“第十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故事——《黑暗中的纸牌》。这本身就是一个涉及嗅觉的魔术机关。”

桂子觉得很难受。空调中断了,房间里又闷又热,而且还有呛人的烟味。

“巧的是那天我们正好赶上停电,大家开始讨论有没有在停电的情况下也能表演的魔术。结果和久A为我们表演了一个在黑暗中找出特定纸牌的魔术。这个魔术的机关是往特定的纸牌上涂抹茉莉花香水,然后据此找出纸牌。因此,表演这个魔术的和久A不可能没有嗅觉。”

和久夫妇手拉着手,一动不动。

“我描写《黑暗中的纸牌》停电时的情景,写道——美智子待的地方总是传来香味。虽然我对化妆品一窍不通,但也能闻出这香味很高雅。”

“不行。”大谷好像早就等着鹿川说这句话,“描写自己的嗅觉感受之类的,没有可信性。”

鹿川不予理会,续道:“在最后的《黑暗中的纸牌》中,有一个与其他故事不同的地方。此前所有故事中揭开机关秘密的名侦探都是松尾,我只是个配角。唯独《黑暗中的纸牌》不然。和久A的魔术机关是这样被破解的一我回到家后,妻子对我说:‘你好像在外面玩得很高兴啊。都这么大岁数了。’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坐在那里呆住了。随后,我穿着衬衫出门去买香烟,回到家中客厅的一瞬间,我脑中突然闪过美智子的身影,结果一下子明白了妻子话里的意思。我赶忙拿起上衣,从口袋中取出纸牌。一股茉莉花香飘散开来。我将纸牌一张张拿起来放到鼻子前,然后找到其中味道最浓郁的一张,翻过来举到松尾面前——正是那张方片2。”

鹿川看看大谷,问道:“这个还不行吗?”

“嗯。”大谷嘟囔道,“用这个证明你的嗅觉,我无法反驳。说实话,我其实松了口气。”

“常规被打破了——这个机关是我揭开的谜底。那好,松尾先生……”鹿川别有用意地看看松尾,“你没有看穿和久A的机关,这跟你一直以来的名侦探形象不符。我本来以为你故意在美智子面前给和久A留面子,但我想错了。回去的路上,你对我说‘这个魔术的秘密,我恐怕是想不出来了’对吧?”

鹿川合上了《十一张牌》。

黑暗中的松尾默然不语,脸色白得像纸。

只听鹿川接着说道:“就是说,你没有嗅觉,所以无法判断和久的魔术机关!我刚才向品川医生咨询了丧失嗅觉的相关知识。造成嗅觉丧失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鼻腔内的肿胀或肿瘤导致气味分子无法到达鼻腔内的嗅觉上皮组织,另一个原因是神经系统出现问题,脑腔中的嗅觉中枢或神经系统受到损害。造成这种损害的主要诱因是脑部肿瘤,另外还有不少人是因为交通事故而丧失嗅觉的。我和松尾得以相识,正是因为他遭遇交通事故住院……”

桂子惊呼道:“怎么可能!你骗人!”

阵雨伴随着雷声而来,窗子上立即汇聚起水流。

鹿川继续以阴森森的姿态讲解道:“松尾在公民馆不是拿着一个褐色的大包?除了装服装的那个包,你需要的魔术道具只有一个杯子和一副纸牌。你表演时借用了五十岛的魔术桌,却依然拿着大包。这只能说明里面装的是你从志摩子那里夺来的乾城设计图……”

松尾嘶哑着嗓子答道:“不是的……”

“鹿川先生大浑蛋!”

桂子冲着鹿川嚷道。鹿川歪着脸报以冷笑。

“哼,

反正我就是个小气鬼加浑蛋。”

桂子说道:“志摩子直到《人偶之家》开始前还应该待在公民馆中的啊。从《人偶之家》结束直到两位刑警来通知志摩子的死讯,我们大家一步都没离开过公民馆。不仅是松尾先生,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离开公民馆去巴贝纳庄杀害志摩子。”

“哦,你说志摩子在《人偶之家》开演之前还待在公民馆吗?你有什么理由?”

桂子一阵眩晕。鹿川满不在乎的挑衅态度令她很恼火,她无法有条理地好好思考了。

休杰特插嘴道:“例如,志摩子不是用她的相机拍摄了我、品川先生和晴江的舞台表演照吗?不可能是别人按的快门吧。相机不是留着志摩子的指纹吗?”

鹿川答道:“当然,志摩子亲手拍摄的晴江和品川。”

“这不就是志摩子身在公民馆的证据?”

“你不觉得奇怪?那些照片里根本没有一张符合志摩子的风格。五十岛一旦跳起‘斗牛士探戈’,志摩子必然会最先拿起相机。和久鸽子飞不起来时的窘态,志摩子肯定不会放过。酒月亭被小孩子们围攻,志摩子也会笑着把照相机对准他吧。但是,这些精彩的场面她为什么全放过了?这是我今天早上看到酒月亭的照片后突然产生的疑问。我为了验证自己的疑问,给力见刑警打电话进行了确认。结果获知了一个奇怪的事实。照片中有一张是酒月亭正在用铁环摆出提包造型的照片。惊人的是,酒月亭的脸上竟然戴着眼镜。”

“眼镜?”

“大家没忘吧,酒月亭先生在舞台上表演铁环造型时根本没戴眼镜。”

“这么说,那些照片是……”

“那些照片确实是志摩子拍摄的公民馆舞台照。但不是正式表演,而是表演前的彩排照片。”

桂子又一阵眩晕,志摩子的照片中拍到了戴着眼镜的休杰特,这确实是个关键的线索。鹿川接下来也许要确认表演(袋中美女》和《神秘纸牌》时志摩子的去向了吧。

大谷反驳道:“舜平,志摩子在自己演出后除了拍照还做了別的事啊。她不是在《神秘纸牌》中负责侧面灯光吗?”

“我之前一直相信志摩子在表演《神秘纸牌》时负责了灯光照明。”鹿川抬头做出看着灯光的样子,“但是,站在舞台上,没有人可以分辨出站在聚光灯旁边的人是谁。灯光太晃眼了。也许是思维定式吧,我想当然认为志摩子充当松尾的助手站到了照明灯旁。但是今天看过兰斯洛特的讲座后,我开始怀疑松尾表演时是否真的收到了志摩子的信息。”

“兰斯洛特的讲座——”

桂子从头到尾听完了那个讲座,究竟是哪里让鹿川动了疑念呢?

“兰斯洛特强调魔术现象的简单明了,并很重视魔术表演中带给人的惊奇。他在讲座中针对纸牌魔术给了我们许多有益的建议。其中在提到让观众任选一张纸牌的时候,兰斯洛特并不建议魔术师双手拿着纸牌展开后让观众抽取。松尾非常崇拜兰斯洛特,并经常研读他的著作。然而在公民馆自己的演出中,松尾却采用了手拿纸牌让观众抽取的方法。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鹿川看了看松尾。松尾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在松尾的表演中,如果他能做到将纸牌递给老妇人,然后转身背对观众让老妇人随意选取纸牌。那么老妇人和观众都会认为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自由选择,相应地魔术的神奇程度也会大大增加吧。反正纸牌的花色志摩子会通过灯光通知自己,所以让观众选牌时尽量做到极致才对。这也符合兰斯洛特的‘我会用心培育魔术中的惊奇,让它产生最大效果’的理念。然而,松尾却毫不在意地无视这些,令魔术的惊奇程度大打折扣。如果使用松尾的那种选牌方法,根本无须动用舞台灯光这样的大道具,使用观看背面就可判断正面花色的记号牌不就行了?所以,公民馆的表演不像松尾的作风。我努力思考其中的原因。答案只有一个:‘松尾无法得到任何灯光的信号。’那个猜纸牌花色的魔术没有使用灯光信号,而是用其他某种方法进行的。而且,就算志摩子真的站在侧面的照明灯旁边,她也不可能将老妇人选择的纸牌花色用灯光通知松尾。”

大谷问道:“不可能通知松尾?”

“那个老妇人选出的纸牌,志摩子是不可能看到的。桂子,是这样吧?”

“不可能看到?”

桂子不明白鹿川话里的意思。

鹿川解释道:“站在侧面灯光旁,近视眼的志摩子不戴眼镜怎么可能看清那么小的纸牌?”

“没戴眼镜?”

桂子终于想起来了。

在松尾舞台表演的过程中,志摩子的眼镜被放在播音室桌子上的演出进程表下面。

“当和久来确认下一个出场者是谁的时候,我就在播音室里。那位老妇人把松尾的纸牌撕毁了,我吓了一跳,打算给他另找一副牌。就是那时,咱们发现志摩子的眼镜落在了播音室中。我直到看了兰斯洛特的魔术,才醒悟这是重要线索。”

鹿川在休杰特拍摄的照片中寻找着他想要的那张。

“所以,就算志摩子就在侧面聚光灯旁,没戴眼镜的她也无法看清纸牌的花色。所以,她无法给松尾传达信息。而实际上志摩子根本就不在聚光灯旁。”

大谷问道:“那不就猜不出纸牌花色了?”

“当然可以,只要使用记号牌就可以了……”

“但是,松尾使用的是一副还没有开封的普通纸牌啊。”

“那是老妇人把第一副纸牌撕毁后的代替品。第一副纸牌是背面附有记号的记号牌。谢幕演出后小孩子们捡起舞台上的破碎纸牌,不是立刻发现其中有诈了吗。他们叫着说‘作弊扑克’。另外,公民馆中专门收集魔术垃圾用来推理的大婶也发现了纸牌的秘密。她跟我说过‘杯子是真的,但扑克牌上有机关’之类的话。”

“那松尾是怎样用第二副没有机关的纸牌猜出花色的?”

“松尾的计划是这样的:为了让大家相信志摩子直到那时还活着,松尾想出了一个让志摩子站在側面聚光灯旁边通过灯光给自己传递信息的魔术。松尾装作好像真的通过传递的信息获知纸牌花色一样,但实际上他准备了一副通过背面花纹可看出正面花色的记号牌。演出按照松尾的计划进行着。

“观众中有一位被选出,走上舞台。然而,当松尾看到那位观众的时候,他临时变更了计划。因为他想出了一个可以不使用记号牌的方法。”

鹿川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正是松尾将纸牌交给老妇人的一瞬间。

“为了执行新计划,松尾将纸牌交给老妇人后故意说了一句‘请将牌切开。’因为他期待老妇人真的将牌毁坏,所以一直以来小心谨慎的他才会这样说。如果换作平常,松尾肯定会说‘请将牌的顺序打乱’,而不是‘请将牌切开’吧。而且,当老妇人反问‘要一张张地切开吗?’的时候,松尾还故意鼓励道:‘几张一起也可以,请随便切吧,没关系的。’结果老妇人真的如他所愿将纸牌撕毁。我还以为这真的是舞台事故,慌忙跑进播音室。但看了舞台一眼后我马上放心了,松尾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副崭新的纸牌。”

“这家伙,都是假装来取悦观众的。还和观众一起在那里笑呢。”桂子还记得鹿川当时说的话。

“于是松尾拿出一副还未开封的崭新纸牌。细想起来,这种方法要聪明得多。通过这种方法向所有人展示新纸牌没有机关,而后再猜出纸牌花色。这样一来,在推断魔术秘密时,不会有人怀疑松尾使用了除聚光灯以外的方法。”

“我还是不明白。”桂子有些头大,“那个老妇人从下面选出了一张纸牌。松尾先生并未将纸牌洗成特定顺序。那么他是怎样猜出纸牌花色的呢?”

“请仔细看看这张照片。”鹿川将手中的照片展示给大家,“早上在咖啡厅看到酒月亭先生的这张照片,我疑惑的种子便渐渐发芽”

“请注意照片中央。”

“中央是松尾先生的手,还有正要从下部抽取一张牌的老妇人的手……”

“请注意那下面的东西。”

“下面是魔术桌啊。”

鹿川摇头道:“是魔术桌上放着的东西。”

“杯子?”

“除了杯子还有什么?”

桂子突然惊呼道:“老妇人的手提包!”

“正是。这个大大的手提包上面镶嵌着不少金属饰物,松尾就是通过金属饰物的反射看到了纸牌的正面。”

桂子“啊”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一种很古老的手法吗?

刚才她正是用这种方法在泳池边找出了拿钥匙的孩子。

“志摩子不在现场,松尾却想出了一个令大家觉得必须由志摩子充当助手才能完成的魔术。接下来的《袋中美女》,松尾同样使用了迷惑众人的巧妙方法……”

松尾说道:“不是……”

鹿川瞥了松尾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平铺在桌上。

这张纸并不陌生,正是真敷市公民馆成立二十周年纪念演出的进程表。桂子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所有节目,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另外,那天桂子没少査阅过这张进程表,甚至能将它背下来。

“表上写着《袋中美女》一点五十五分开始,而实际上是两点五分左右开始的……”

《袋中美女》就是让一名美女钻到口袋中并将袋口扎紧,但是不知何时美女突然消失,却从观众席的后方走了出来。

魔幻倶乐部的全员都参加了这个魔术的表演。橙莲是主演,美智子是美女,和久A和品川站在盛放美女的大箱子两旁,五十岛站在观众席后方负责给舞台上送信号,饭塚路朗混在观众中当托儿,大谷是主持人,鹿川站在后台口关注表演的进程,桂子负责音响,休杰特夫妇在观众席负责拍照。另外还有松尾和晴江站在帷幕后面,负责将已经钻到口袋中的志摩子与美智子对换……

“大家好好回忆当时的演出。《袋中美女》的主演是橙莲和尚。”鹿川又看了一眼进程表和尚拿着金光闪闪的手杖出场。

“和久将装有美女的口袋交给和尚,和尚展开口袋检査……”

“是的,口袋太呛人了。品川往那上面弄得全是醋酸。”

橙莲想起当时的味道,满脸厌恶神情。

充当托儿的饭塚也补充道:“我上台检查口袋时也吓了一跳。”

“身穿纱丽的美智子出场,她钻到口袋中,袋口被扎紧。”

美智子皱眉道:“我都快被熏死了。”

“接着,和久与品川把一个大箱子推到舞台中央。箱子旋转一周后被放在紧靠帷幕的位置。此时在帷幕的后面,松尾和已经钻到口袋中的志摩子本应在那里待机,但是却没有人真的看到过他们两人。”

品川疑惑道:“晴江不也应该在帷幕后面……”

“对,但实情并非如此。芭蕾团的小孩子们在后台来回走动,晴江便赶去站岗,以防有小孩子偷看帷幕后的情况。”

“是的,松尾说他一个人充当志摩子的助手就足够了。于是我一直在看着那些小孩子。”

品川问道:“这么说,你并未如演出预定的那样看到志摩子钻到口袋里?”

“是的。”

品川依旧不解地问道:“在休息室里,你回答警官的问话时曾说‘志摩子被装到口袋里,从外面稍微碰她一下,她就笑个不停一’是吧?”

“那是晴江想起了彩排时的情景。”

品川默然。

鹿川接着说道:“演出按照松尾计划的顺利进行。和尚让美智子坐到箱子中的椅子上,然后放下了箱子前的布帘。接下来的一瞬间,美智子通过箱子背面的翻板来到舞台帷幕后面。美智子请你回忆一下到达后台时的情况。”

“我正在回忆。”

美智子轻轻放下和久的手,说道:“松尾帮我扶着翻板,小声让我抓紧时间。我把口袋塞给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鹿川问道:“你看到钻进口袋里的志摩子了吗?”

美智子答道:“我没法看到志摩子啊。”

“没法看到?”

“排练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情况。那是个横向翻动的翻板,所以我和志摩子只是隔着一道翻板擦肩而过。”

鹿川听后满意地点点头。

“是的,美智子是无法看到志摩子的。实际上,当时站在帷幕后面的只有松尾一人。”

橙莲将烟斗从嘴里抽出,问道:“当箱子的布帘掀起时,坐在椅子上的是谁?”

“那是美智子离开后钻到美智子的口袋里的松尾。”

“松尾——”

志摩子虽然参与了演出,但她的样子不能被观众看到,所以口袋中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有人钻进

口袋坐在箱子里就行了。因此,尽管身高稍有不同,也没人会注意吧。

“松尾代替志摩子钻到袋子里,然后两次踏响地板示意顺利完成了交换。于是和尚听到信号后掀开布帘,向观众们说明美智子仍在口袋中。”

橙莲惊叹道:“但实际上那里面是松尾——”

“来到后台的美智子从那里的紧急出口赶到公民馆正面的玄关,然后到达观众席的后方。虽然其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但美智子无事到达后,五十岛向舞台发出了信号。于是箱子的布帘再次被放下,和尚开始念咒语。最后美智子打响仿真枪,从观众席的后方出现。”

橙莲点头道:“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是的,全都很顺利。口袋中的松尾拉开拉链从里面出来。随后他只要像志摩子在彩排时做的那样,将口袋放回椅子重新拉上拉链,最后再从翻板回到后台就可以了。”

饭塚说道:“然后我就又得去检查那个熏人的口袋了。”

“确实是个熏人的口袋啊——”鹿川用力点头道,“看来饭塚先生完全忘掉演出结束后在休息室的事了。”

饭塚问道:“休息室的事?”

鹿川说道:“是的,美智子在休息室抱怨口袋味道不好闻,你就拿出那两条口袋再次检查。那两条口袋都有臭味吗?”

饭塚答道:“只有一条有臭味。”

“那就是了。”鹿川用手摸着下巴,“没有臭味的那条本该由志摩子使用。这样一来,演出的最后部分,饭塚检查的口袋就不该有臭味。然而前后两次检査都有臭味,说明美智子的口袋又被用了一次。就是说,志摩子根本没钻进另一条口袋在后台待机。我早该注意到这一点的……”

饭塚叹道:“我就算被提醒了,都是刚刚听懂。”

“但是,就算松尾与志摩子做同样的动作,他也无法从一开始就钻到口袋中。他必须让通过翻板来到后台的美智子看到自己,所以另一条口袋就变得很碍事。如果放到后台,则有可能被美智子问‘志摩子为何不在口袋里’。所以,松尾决定原样使用美智子的那条口袋。而另一条口袋很可能被藏在休息室的某个角落里了吧。但是,如果松尾能发觉口袋上有醋酸味道,那么他说什么也会选择使用另一条口袋吧。”

桂子的眩晕仍在持续,似乎现在还能闻到刺鼻的醋酸味。

“我其实是今天午后才得知松尾曾钻进有醋酸的口袋。”

鹿川又一次语出惊人,“松尾先生,请把你衬衫袖口的纽扣给我看看。”

松尾略感奇怪地挽起外衣的袖子。

鹿川说道:“今天午后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午睡的时候,听说松尾的袖口纽扣坏了,不知去向。”

松尾解释道:“那是纽扣的珍珠从底座上掉下来了。但我找到了珍珠,并将它重新安了回去……”

“稍微有些暗啊。”

鹿川说着凑近纽扣上的珍珠。

就在此时,鹿川最喜欢的“颇具讽刺的偶然”再次上演。

桂子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白色。房间内所有的照明灯光瞬间亮了,接着传来换气扇的轻微声响。

“这是一”

鹿川有些感动地眨着眼。他在明亮的灯光下向众人展示松尾的珍珠。珍珠有些变色,略显模糊。

“这是遭遇到强酸,珍珠变得脆弱了……”

松尾一下子将手缩了回去。

“结果,松尾成功制造出一系列假证据,让人们相信志摩子直到两点五分还在公民馆并参加了《神秘纸牌》、《袋中美女〉納表演。演出结束后又安排有总结会和庆祝会。这样一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直到深夜都十分完美。当然,不在场证明中也包括松尾本人。把自己融入俱乐部全员的不在场证明中,这种方法最安全不过。所以,全员集中起来进行魔术表演的日子就是松尾实行杀人计划的最合适时机。于是为了制造全员的不在场证明,你便想出了这个杀人计划。”

松尾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似乎是他从刚才就一直不停重复的“不是”……

鹿川吸了口烟,拿起进程表从头念起,继续向大家解说松尾的杀人计划。

“魔术表演部分,一点开始。一点,公民馆馆长太田长吉致辞。一点三分全员的开场演出,就是那个将撕碎的纸一起展开后出现‘庆祝公民馆二十周年’字样的表演……”

那时,桂子正浑身僵硬地站在帷幕后面,等待开场表演结束……

“一点五分,《丝巾荟萃》,表演者牧桂子。一点九分,《花之华尔兹》,水田志摩子……”

杰克大石也在台下细心关注着志摩子的表演吧。

“一开头就让女性接连出场,这哪像松尾先生的绅士作风。”

松尾首次反驳道:“不是,那是志摩子要求的。”

“哦,是吗?就暂且按照你说的。志摩子的魔术表演一共四分钟,一点十三分退场。那之后,松尾和志摩子立刻就去巴贝纳庄了。”

“不是……”

“对了,你们好像不是立刻离开的。就在志摩子的魔术刚刚表演完的时候,品川在后台不小心把醋酸瓶子打碎了。于是你帮忙把醋酸冲走,比预定多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为了应付意外的失误,你在进程表中预先留出了一些空余时间吧。”

闻到醋酸味道后第一个赶到后台的是桂子。在昏暗的后台右侧,品川正在那里不知所措。随后志摩子也赶了过来。

松尾拿起滚落在地的醋酸瓶子,然后还将脸凑近满是剌激性醋酸的瓶子。

松尾先生,里面还有醋酸!一一志摩子如此提醒松尾。

正因她知道松尾没有嗅觉,才会提醒他。

“就在这个吋候,你故意大声说自己表演‘升降扑克’的杯子不见了。当醋酸处理完毕后,你悄悄对志摩子说——没有那个我就无法表演。你不是有个同样的杯子吗?能不能借我一用。”

那个杯子是品川在芝加哥的古老魔术店买到的,一共有两个。品川并不擅长纸牌魔术,于是将杯子转让给了松尾和志摩子。桂子本来也想要,只是猜拳输给了志摩子。

“那个‘升降扑克’的魔术其实并不怎么优秀。说直接点,那个魔术就和今天品川花高价买的那个棋盘魔术差不多。而且‘升降扑克’已经得到了改良。今天桂子在魔术品商店得到了同样的东西,但那个已经不需要使用有机关的杯子了。然而,你却说没有杯子就无法表演。当然你是以取杯子为名义,实际是要和志摩子一同去巴贝纳庄。没有杯子就无法表演,这完全是你的谎话。正式表演时你使用的不就是个普通的杯子吗?公民馆的大婶曾说从垃圾箱中找到的杯子并没有任何机关。实际上,你表演的正是经过改良后的‘升降扑克’。

“自己的魔术表演很成功,志摩子的心情相当不错。结果她没注意到你暗中隐藏的杀意。你们两个穿好外衣后从公民馆的后门离开,从公民馆到巴贝纳庄只有大约七分钟的路程。而在巴贝纳庄内发生的事情就正如我们所知的那样——你按照计划杀死了志摩子。”

电灯不停闪着,鹿川看了一眼天花板。

“杀害志摩子后,你从西洋柜子里拿出乾城的设计图装到包里。就是你离开公民馆时随身携带的褐色包吧。由于经常与志摩子见面,你非常清楚她家里东西所放的位置。随后,你寻找并摆放与《十一张牌》相关的物品,只是搞混除去液和香水瓶对你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另外还有一点,你用一张绘有黄莺的花札纸牌代替了《鹦鹉读心术》中的鹦鹉。但是,那个房间里不是有更好的替代品吗?窗子旁的鸟笼中不是有一对鹦鹉吗?从当时现场的效果看,使用真正的鸟要远远比一张花札更显诡异。尽管如此,你却并未触碰活生生的鸟。这是因为你向来很讨厌鸟类,甚至毫不染指鸽子魔术。

“你此前就已计划好使用那些东西摆在尸体旁,所以杀人现场的装饰只用大约十分钟就可完成。然后你擦去指纹,用志摩子的手包里的钥匙锁好门后小心离开。但是,直到最后你也没发觉志摩子拧开了煤气阀门。你大概打算演出结束后再把志摩子的钥匙处理掉吧。不能将钥匙丢在巴贝纳庄和公民馆之间的路上。因为如果被发现,警方就会怀疑犯人杀人后又回到了公民馆。

“意外的是,志摩子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按照你的计划,第二天一早被爽约的杰克大石会去找志摩子,从而发现尸体。但仅仅过了几小时,志摩子的尸体就被发现了。而且还有两位刑警来到了休息室。此时你衣服的口袋里还装着志摩子家的钥匙。一旦进行搜身检査,你的罪行将暴露无遗。于是作为最后的手段,你故意打碎了杯子,然后将钥匙和杯子碎片一起扔到了垃圾箱中。当然,你打算随后取回钥匙,但直到最后也没有合适的时机。刑警们始终在盘查志摩子与其他男性的关系。如果说起与志摩子关系亲密的单身男人,非你松尾莫属。所以警察很可能随时都在监视你。于是你放弃了取回钥匙的危险尝试,一心祈祷垃圾被自然处理掉。但你绝对想不到,有个好事的大婶会调查垃圾吧。另外,如果警方真的调查你的物品,乾城的设计图就算被找出来对你也构不成威胁。反正没人知道乾城的设计图流传了下来,你只要说那些是古旧资料就可以了。你从巴贝纳庄回到公民馆,大概一点四十分左右就来到了后台吧。此时正好距离你的演出还有八分钟。”

桂子还清楚记得时间,松尾满脸铁青地来到播音室的时候正是一点四十九分。

“你离开了一段时间,所以和久A的鸽子死在舞台上、五十岛表演‘斗牛士探戈’、休杰特和小孩子抢夺铁环等事情你都不知道。于是大家在休息室收拾道具的时候,橙莲看到包在丝巾里的死鸽子后伸手说‘这个就交给我吧’时,松尾毫不迟疑地伸手将丝巾包交给橙莲。如果知道包里面是什么东西,讨厌鸟类的松尾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碰的吧。

“松尾的计划极为严谨慎重。在志摩子表演完成后的三四十分钟里,志摩子和松尾没有被安排任何事情。和久夫妇的《白色幻想》、五十岛的《浮游球》、酒月亭的《中国环》、饭塚晴江的《啤酒大生产》、品川的《醉汉美梦》,这些魔术都不需要特别的助手,所需道具也只需负责道具的和久一个人搬运就足够了。这就是松尾杀人计划的全貌了。”

“不是!”尾再次重复。

“哦,还有我没说到的细节吗?”鹿川面目可憎地看着松尾。

“不是,这是志摩子准备的计划。”

“是的,刚才我也说过,其中有一些可能征询了志摩子的意愿。但是……”

松尾说道:“最重要的是,那个计划是志摩子制订的。”

鹿川问道:“志摩子制订的?她制订计划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杀掉我。”

“杀掉你?”

鹿川尽力充当恶人,但他的演技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

他大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松尾。这次换作鹿川眩晕了。

“按照志摩子的计划,那天躺在巴贝纳庄房间里的尸体,应该是我。”

志摩子要杀死松尾?桂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落人陷阱的其实是我。”

松尾的面色仍有些发青,但他说话还算流畅。

“去年秋天,我和鹿川先生在志摩子家看到了乾城的纸牌。就在接下来的那一周,从东京魔术节回家的路上志摩子约我去吃饭。她告诉我有话要和我说。”

——去喝一杯怎么样?志摩子一反常态毫无顾忌地说。

微醉后,她有些顽皮地眨着眼睛。

我有些东西想给松尾先生看,但对其他人要保密哦。

——难道是乾城的什么遗物?

——猜对了,不愧是松尾先生。但是首先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听从。好不好?

——明白了,你就是让我往火坑里跳都行。

松尾半开玩笑地回答。就算真有乾城的遗物,他也未抱多大期待。当晚,松尾见到了乾城的设计图,登时大为惊叹。

“乾城的魔术历经百载,到现在犹不失新意。我望着当前魔术师都不曾尝试的那些现象和技巧,由衷赞叹。但鹿川先生的推理多少有些差错。志摩子最初并不知道乾城的设计图的价值。她似乎觉得这些老旧东西已是人们用过许多年的技法,没有多少实用价值。而我则一一查看这些魔术,并将其价值说明给志摩子。”

志摩子听了松尾的说明,似乎颇感吃惊,脸上泛起红潮。

——能认识松尾先生真是太好了,其他人肯定不能正确地评价乾城。松尾先生,你接下去也能继续帮助我吗?

志摩子满是热情地向松尾耳语道。

那天夜里,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了。

“我

们两个人都热衷于乾城的设计图。志摩子致力学习舞台表演,我则努力解读设计图。顺带,我们也没忘记巩固彼此的爱情。我把自己丧失嗅觉的情况告诉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乾城的设计图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关于这一点我们达成了共识。魔术师最重要的就是一发惊人,所以现在还不能暴露手中的王牌。于是我们的爱情也就必须隐藏在暗处。警察之所以没有发现志摩子的异性关系,也是因为她灵活地隐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是……”

松尾稍稍看了鹿川一眼。

“有一天,我跟志摩子谈到鹿川先生找到的野边米太郎的那本日记。她答称那本日记原来是她的,但被她卖掉了。”

鹿川惊道:“米太郎的日记以前是志摩子的?”

“偶然这种东西,有时就是喜欢恶作剧。鹿川先生这句话一点不假。乾城的设计图、乾城的纸牌、米太郎的日记,这三件东西以前成套保存在志摩子那里。而志摩子为何卖掉米太郎的日记?理由也很简单一那些日记又大又脏。”

松尾听过志摩子的理由,有些不快。志摩子看到松尾的样子后笑了。

——松尾先生果然是个研究家。我从小就在演艺界人士周围长大,所以能够看出来。研究家并不适合舞台,你最适合收集众多的古乐谱并独自弹奏、作曲。

松尾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志摩子的想法。

“我直到那时为止,脑子里都只有设计图和志摩子,根本没时间去分析她的想法。当然,我希望和志摩子一起站在舞台上共同表演。听了志摩子的话,我才恍然大悟。志摩子只是把我当作设计图的解读者或搬运道具的助手而已。”

不同于乾城和天一的那个时代,现在仅仅依靠新奇的魔术道具一举创建魔术团是不可能的。志摩子的想法是:先一个个发表引人注目的新魔术,同时渐渐组建起一个魔术团。最初她需要让松尾充当助手制作一些魔术道具,而志摩子则作为独一无二的女主角出场。

—天,两个人激烈地争吵。

松尾毫不退步,志摩子哭了。最后,争论引发了感情的迸发,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你不要总想着一个人登台呀。

志摩子抱着松尾,轻轻对他说道。

“乾城的魔术是以他本人为中心设计的,所以要由男性来表演。而且其中有些魔术女性是表演不了的。当设计图快修改完成的时候,志摩子命令我将那些不能演的魔术修改成女性也能表演的。”

松尾断然拒绝了志摩子的要求。志摩子悲伤地沉默不语。

从那一刻起,她离开了松尾。当松尾得知志摩子开始接近杰克大石后,心里乱作一团。

松尾将志摩子约到咖啡厅。

——在这里不方便说话。

志摩子又把地方换到了酒店。

——你不用再管魔术的事情了。但我有时候也想这样见见你……

——别说傻话。

确实,自己就像个傻子。但松尾还是放不下志摩子。

——干脆就当志摩子的助手算了……

松尾曾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心中另一个自己却实在不情愿。

——我要叫杰克大石来看公民馆的表演,到时我也会让他看看我的演出和乾城的设计图。志摩子大声向松尾宣布。

“那个杰克大石怎么可能理解乾城?”

松尾满脸通红。

“乾城的魔术肯定会被他的手玷污,一定会被改成庸俗不堪的平凡魔术。杰克大石不可能理解乾城的天才,我不想把乾城的魔术以及志摩子交给任何人。”

松尾一再主张唯独不能给杰克大石看乾城的设计图,无奈志摩子根本不理。

——松尾先生太自信了,杰克大石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愚蠢。或者,是你嫉妒了。

“我越来越急,不想让任何人玷污志摩子和乾城。既然志摩子离我远去,就只剩下两种方法:杀死志摩子,抢夺设计图……我拼命将这想法从脑中驱除,所以选择了另一种有些卑劣的方法。我对志摩子说,你爱给杰克大石看就给,反正我熟知乾城的所有魔术了,我将制作道具,用我的方法表演乾城的魔术。我的宣言使志摩子深受打击。”

从这一刻起,两个人的处境互换了。换作志摩子来求松尾放弃他的想法。但是,松尾全无放弃之意。志摩子发现松尾的意志异常坚定,便不再说什么了。她表面装得无所谓,对松尾的杀意却急速成长。

志摩子梦想成为魔术女王的执着异常强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甚至可以随便更换一个男人。志摩子的杀人计划已开始制订了。

按照志摩子的计划,在巴贝纳庄杀死松尾的前提条件是周围的住户都不在家。一天巴贝纳庄的住户全都外出了,而那天又正好是公民馆表演的日子。计划终于开始实施了。

“在我演出前把升降扑克的杯子藏起来的是志摩子。鹿川先生说我使用老方法表演升降扑克,是要引诱志摩子去巴贝纳庄,其实不然。我认为那个老方法中蕴含着独特的价值。的魔术不一定要运用高超的技术,没有任何机关的魔术道具往往也是好魔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杯子中不设机关,就要在纸牌上做手脚。老版的升降扑克中用的纸牌没有任何机关,我看重的就是这一点。而且老版的升降扑克现在已经很难买到,可算魔术道具中的珍品。为防杯子丢失,我实际上也学习了改良后的升降扑克的表演方法。而且,那天我听说NAMC的玉置先生也前来观看,便希望将珍贵的老版升降扑克展示给他。志摩子很了解我的想法,就把杯子藏了起来。我想起志摩子也有个同样的杯子,当她表演完毕后便跟她商量,希望她把她的杯子借我用用……”

——我答应要给五十岛和品川先生的表演拍照。那个杯子就在西洋柜子里,你知道在哪儿吧?

志摩子说完便将钥匙交给松尾。松尾独自去了巴贝纳庄,打开志摩子家的房门,发现门上缠着毛巾。来到卧室后,窗边笼子里的两只鹦鹉都倒在笼子里。

西洋柜子里怎么也找不见那只杯子。寻找之际,松尾突然呼吸困难,将要失去意识。这一瞬间,他明白了门上缠着毛巾的用意。他用尽全力推开阳台的门,滚到阳台上。

“我进了一个满是煤气的房间,门上缠的毛巾是要堵住缝隙。我事后检査,发现客厅里的煤气炉阀门被稍稍拧开了些。煤气泄漏时发出的声音极小,不足以让人注意到。另外,厨房里的电冰箱的电源也被拔掉了。卧室的角落里放着我的那个褐色的包。我打开包,发现乾城的设计图原图就在里面。那个包是我寄放在志摩子那里的,我记得里面装着由我重新绘制、修改过的设计图,但我并不记得把原图也放了进去。这时我才弄明白了志摩子的杀人计划。”

松尾趁志摩子不在家的时候侵入巴贝纳庄,盗取乾城的设计图原图。盗窃过程中犯人不小心碰到煤气炉,打开了煤气阀门。而没有嗅觉的犯人无法注意到扩散的煤气,于是一个因盗窃事故而死亡的现场就这样形成了。志摩子则在公民馆中悄悄拍摄彩排的照片,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鹿川先生说志摩子被杀前悄悄拧开了煤气阀门,这种解释是行不通的。突然面对死亡的人哪里会如此冷静?那个煤气阀门是志摩子早在几小时之前就精心计算着拧幵的。发现了志摩子的计划后,我心中瞬间燃起怒火。怒火渐渐转变为难以遏制的杀意。事到如今为了独占志摩子和乾城,只有杀死她再夺走乾城的设计图了。但是,有件事令我不安。

“这就是——志摩子是否将乾城的设计图告诉给别人或给别人看过?我一再提醒她保密,但她毕竟渐渐离我远去,这种不安逐渐积累。况且钻石锦城和志摩子的母亲也可能将设计图给别人看过。我对志摩子动杀意之后,这种疑虑持续增强。”

松尾苍白的手指颤抖着。

“我希望实现乾城和志摩子的梦想,所以决心亲自上演乾城的魔术。然而当我表演魔术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告发那是乾城的魔术。这样一来可就糟了。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一旦真的出现乾城设计图的抄本……我和志摩子的关系将一目了然,我的罪行也会暴露无遗。所以在涉足乾城的魔术前,我要弄清设计图是否流传了出去。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怎样才能了解这些情报呢?我想到了一个方法。

“那就是将这次杀人事件粉饰成超常的‘魔术小说杀人事件’。这样一来志摩子的死将被大肆报道,钻石锦城这个名字也将受到世人的关注。正好前一阵子真敷市发生了速足三郎被杀事件。于是我想:将志摩子的死和《十一张牌》联系到一起,定能发挥极大的效果。所以正如鹿川先生所说,那些毁坏的物品不过就是牵强附会。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志摩子的死和《十一张牌》联系起来并被大肆报道。正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

松尾立刻关紧阳台门,把柜子上的铜花瓶藏在身下,躺在地上装死。冲进客厅的志摩子用手帕捂着鼻子,立刻打开阳台门跑到外面。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客厅将脸贴近松尾。

志摩子的脸上浮现着恶魔般的笑容。

松尾突然站起身来。

志摩子不觉惊呼。

后面的情况无须赘言。松尾狠狠击中志摩子的面门,后者逃到卧室,扑倒在煤气炉上。松尾用铜花瓶砸她的后脑,又关紧客厅里煤气炉的阀门,重新接好电冰箱的电源,再在现场摆好损毁的魔术关联物,最后将自己的指纹擦净。

可惜松尾没有察觉,卧室中志摩子身下的煤气炉和客厅中的一样,被轻轻拧开了阀门。

“我回到公民馆时,演出甚至没轮到我。此前的表演超出了预定时间,反而让我有时间调整情绪。我总是随身带几副纸牌,其中自然有记号牌,所以这时就用这些牌来进行演出,以制造不在场证明,唯独升降扑克无法再使用那套老版的珍品进行表演。之后的事情,全如鹿川先生的推理。到了最后的《人偶之家》,我实在没办法了……”

“那么,乾城的设计图呢?”

鹿川的话音无比沉重。

“事件如我所料被大肆报道,而且没人站出来声称知道乾城的设计图或钻石锦城。志摩子和乾城真的完全属于我一个人了。为了将事情做到极致,我将设计图全烧毁了。”

“烧掉了?”鹿川一时茫然,须臾望向窗外,喃喃道,“雨停了呀……”

最后一滴水珠顺着窗子扭曲地伸展开,逐渐干涸。桂子觉得松尾此刻的姿态一如那颗水滴。

第一时间更新《十一张牌》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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