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诸人皆到齐,围着火堆坐下,烤羊烤鹿或撕或割,一坛坛美酒启开封泥,酒香汇着烤肉香弥漫在校场之上。

阿曼也不知从何处将那两坛子蒲桃酒寻了来,抱到子青旁边,自拿碗倒了,先饮了一大口,方心满意足笑道:“不能算得上好,念千里迢迢才来到此地,便不与它计较。”

子青也有几分好奇,探头来看,瞧那酒色也煞是好看,半紫半红,清澈透亮,一并连酒香也透着芬芳,奇道:“怎得这酒与中原的酒一点都不像呢?”

“你也尝尝!”阿曼把碗端到她唇边。

子青往后一缩,谨慎地摇摇头。

阿曼倒不勉强她,自己又饮了一口,朝她道:“这酒不比中原的酒,一点都不烈,你饮一点其实并不碍事的。”

子青瞧他饮酒时神态颇有留恋之意,笑道:“你以前可是常喝?”

阿曼笑着点点头:“这酒在我们那边,便是孩子也可喝的,我自七、八岁上便可喝得不少。”

他二人正自说说笑笑,冷不丁忽有一人冒出来,站在子青跟前,手里还端了碗酒……

子青抬眼,见是将军,且看他面色不善,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将军可是有事吩咐?”

霍去病冷淡道:“此间将领,除你之外,皆来向我敬过酒,怎得你架子这般大,还等着我来向你敬酒不成?”

被他如此一说,子青也知自己着实不合时宜,忙道:“请将军恕罪,卑职绝无不敬之意。我……”她四下张望,想寻些茶水,才好以茶代酒,实在不济用清水也成。

见她正寻着,霍去病用脚轻轻踢了踢酒坛子,不耐烦道:“酒不就在这么?还寻什么!”

“卑职、卑职……”

子青原想说卑职从不饮酒,但恐将军听了此言更加着恼,只得硬着头皮自倒了一碗蒲桃酒,双手端着敬向将军,然后饮了一大口。酒入口中,出乎意料之外,虽有稍许涩意,但还算酸甜冰凉。

霍去病冷眼瞥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子青无奈,暗叹口气,复将酒碗凑到唇边,直至全部饮尽。

“味道如何?”霍去病凑过来,眼中笑意隐隐。

此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将军故意作出那等模样,原来就是为了哄得她老老实实喝酒。

阿曼自倒了碗酒,也起身来敬霍去病,无甚言语,只将酒碗饮尽,笑着亮给他看。

霍去病笑了笑,亦饮尽碗中酒,随手便丢了碗。一手拎着酒坛子,另一手一把拽了子青胳膊,将她拖了走,边走边道:“你也该去给高不识敬酒才对!怎得一点都不懂事!样样还得我来教。”

“将军,我……”

子青完全身不由己,直被他扯着走。

阿曼在后头望着,面上的笑意渐渐显出几分苦涩。

又敬过了高不识,子青连饮两碗,霍去病见她眉间微蹙,遂就近割了块羊肉给她。

“大碗喝酒,便需得大块吃肉,有肉压着酒,方有滋有味,又不易醉。”

子青紧吃了几口,方将上涌的酒力压下,轻呼口气,奇道:“这酒喝起来,怎得指尖会觉得发麻?

霍去病好笑道:“你当真是毫无酒量,才喝得两碗就指尖发麻,该好好练练才是。”

“酒量也能练出来?”

“那是自然。”

此刻又有人过来向霍去病敬酒,子青瞧霍去病一碗一碗地饮,与自己相比,酒量确实了得。

高不识烤的肉固然好吃,上头所洒的香料也颇为丰富,子青多吃得几口便觉得干渴,此间又寻不到水喝,她思量着蒲桃酒不醉人,小口小口地饮应该无碍。

来敬酒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待霍去病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复转过身来,才发觉子青自己一小口肉一小口酒,吃得正欢,那酒坛内竟已下去了一大半。

“你……你初次饮酒,怎能喝这么多。”

霍去病伸手夺了她的酒碗,又好气又好笑道。

子青抬头笑道:“我小口小口地饮,不碍事的。……说来也怪,我手已不觉得麻,可怎得腿却有点酸?”

“不许再喝了!”

“哦……”子青愣了下,又改口道,“诺。”说罢才觉得坐着与将军说话着实不敬,忙就要站起来。她坐得久了,不觉如何,待要起来,身子不自觉地打着晃,竟有些站不稳。

霍去病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取笑道:“你瞧瞧,喝多了吧!”

子青站稳身子,解释道:“不是……就是腿有点酸,又有些犯困,不碍事的。”

“还嘴硬。”

霍去病硬按着她坐下:“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我让人给你做碗汤去。”他转身便去拎了名军士,让他吩咐庖厨做碗热汤,速速送来。

不远处起了阵哗然,正是众人来了兴致,撺掇着高不识露一手功夫。见众人有兴致,高不识酒酣脸热,也不推脱,遂脱了外袍,露出一身精壮赤肉,胸口处绣了偌大一只虎头,作张口咆哮状,栩栩如生,煞是吓人。

“我一个人耍,甚是无趣,须得有人与我来战!”高不识将衣袍在腰际裹紧,朝众人道。

众将虽在嬉笑,但皆知高不识武艺高强,大多不肯自取其辱。直过片刻,有一人站出来,笑道:“我与你来战。”此人正是方期,他原于羽林军中调拨而来,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免自识甚高,对高不识并不以为然。

高不识将他打量一番,哈哈笑道:“你比我小,我且让你双手,免得他们说我欺负你。”

方期忙道:“这岂非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不可!”

高不识笑道:“你若逼得我用了手,便算是你赢。”

被人如此小觑,方期自是不快,待要再推却,高不识却已不耐。

“莫再拢吕慈疟仁裕郊嬲拢

方期只得下场。

众将自在旁呼啸纳威,好不热闹。

刚交上手,高不识虎步生风,虽手不能用,但腿上却是力道十足。两人对拆十余招,竟不分上下。

方期心中暗自佩服:“此人虽是匈奴人,却是有身真本事!”

高不识生得虽粗,心思却不粗,眼见有几处破绽可将他伏倒,但众将皆在场,便想着要给他留个面子才是。遂又与他缠斗了一会儿,卖了处破绽,让他逼得自己用了左手,方跃开来,笑道:“我既用了左手,此局便算是方校尉赢了!”

方期暗自感激,先前傲慢之意大减,拱手道:“多谢相让,小弟胜之不武。”说罢,便退下场去。

高不识哈哈大笑,朗声道:“还有哪位想上来陪本将耍耍?”一时无人来应,他瞥见霍去病正笑吟吟瞧着自己,显然是看出自己方才相让之事。“将军,何不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他笑嚷道。

霍去病笑了笑,转头自身后提溜出一人,夺下那人手中的鹿肉,往场上一推。

“让他陪你练一回!”

鹿肉嚼得正香甜,忽不翼而飞,子青尚在懵懵懂懂之间,便孤零零站到了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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