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看上去不是蛮精神吗?”

楠等一前来迎接朋友,微微向上吊起的眼睛里透出笑意。他很自然地伸出结实的大手,与阿响握握手。由此看来,他说“如果能有破案高见,请随时賜教”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

深雪不知道这个年轻的警视曾经欠了阿响什么“人情”,也不知道楠等一在学生时代的所谓种种恶行,究竟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看见他现在的这种样子,奇怪的是,深雪竟然觉得不管他曾做过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因此而产生厌恶或者杀意。不知为何,他让人觉得放心。

“中饭还没吃吗?”楠等一冲两人问道。

阿响回答说“还没吃”。

“你肚子没问题吧?什么都能吃吗?”

“猛地吃油腻的东西,好像还不行。”

“那我们就吃荞麦面吧。这里的荞麦面比京都的好吃百倍。”

“同意。”深雪举起手,“我肚子都饿瘪了。”

楠等一钻进自己的车里,走在前面带路,深雪驾驶的“帕杰罗”跟在后面。很快,三人就坐在了国道边的一个餐厅里。

三个人点了荞麦面。楠等一最先吃完,而且吃得干干净净,接着他双肘撑在桌子上,说起来。

“总之,我先说一下现阶段弄清楚的事实。大致情况,你弟弟已经告诉你了吧?”

“是的。”

“首先是死亡推定的时间。似乎是22日晚上到23日早晨这段时间。不管怎么说,尸体被发现得晚了,所以只能比较粗略地估计了。”

“22日——周二的晚上吗?”

深雪和阿叶第一次去病房看望阿响,就是在那一天。

“在东京,从第二天开始确实下了大雨。”

“我们这里也下雨了。所以,现场附近的脚印都被冲洗掉了。说不定,罪犯已经事先估计到这一点——天会下雨。”

“有这种可能。因为这次降雨是台风造成的。”

“我们大致询问了和前段时间的案子有关联的人,调查了他们是否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我住院了。”

楠等一什么都没有问,阿响就煞有介事地说起来。

“当时我的状态还不能随意下床。”

“那个,我知道。”

“不,慎重起见,你还是到医院确认一下为好。”

楠等一苦笑一下,那从嘴里露出的虎牙看上去还是蛮迷人的。

“我和阿叶睡在一起。”

深雪也模仿阿响,证明起自己不在案发现场。

“明白,明白。”

楠等一将下颚一缩,再次露出虎牙。

“但是,配偶证词的可信度是非常小的。”

“我丈夫可是刑警,不行吗?”

“我就暂时认可吧。”

楠等一慢慢地点上一支烟,将身体扭向阿响。

“简单地说,其他那些人,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能证明自己不在现场。”

“如果是过着正常生活的人,在那个时间段,要是能完全证明自己不在现场,那反倒奇怪了。通常,大家都会说自己在睡觉了。”

“他们真是这样回答的。”

楠等一点点头,他被自己吐出的烟雾熏得眯缝起眼睛。

“莲见皓一郎、莲见凉子、后藤慎司、杉江梓、五十岚干世、千种君惠。在这些人中,只有莲见凉子呆在那个别墅里。其他人都在东京……不,五十岚是在甲府吧。总之,从22日晚上到第二天早晨,目前还没有人能证明自己一晚上都没在现场。”

“除了莲见凉子之外,关于其他人,还要把来这里的往返时间考虑进去。”

“这些问题当然已经纳入考虑范围了。”

“后藤慎司把自己的摩托还放在这里——青柳家里?”

“没错。但是他在东京的家里,好像有汽车。即便是杉江梓,也可以问家人借车。只有千种君惠身边没有能自由支配的汽车,但是能否因此将其排除在外,我觉得不能。因为她也可以利用其他的许多交通工具,比如火车、大巴、出租车、包车等。目前,我们正在积极调查这些问题。”

“你辛苦了。罪犯之所以做手脚,就是想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目前看来,他已经达到当初的目的了。”

“是呀。”

楠等一面容严肃。

“我觉得只要进行许多询问,那家伙迟早会露出尾巴的。”

“你就踏踏实实地工作吧。”

说着,阿响略带挖苦地弯了一下嘴角,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那个Zippo打火机点上火。深雪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紫烟,暗忖——好不容易戒了几天烟。她知道就算劝,也是白费劲,所以并没有开口说他。

“另外,从前天到昨天,我们认真搜索了青柳家的各个角落,发现了几个有点意思的东西。”

楠等一继续汇报着。

“首先,在后院里有个旧焚烧炉。据市川登喜子说,那个炉子平时很少使用,但我们在那个炉子里发现了新的灰烬。”

“是吧,最近烧什么东西了?”

“是的。我现在正让人分析灰烬,但炉内有未完全烧尽的东西。好像是皮带以及皮包上面的金属件,还有吹风机、手电筒等。”

听到这里,深雪不由得小声“啊”了一下。楠等一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结合作为凶器使用的丝袜,可以证明这次的案子和鸣风庄的案子有着密切关联。可以肯定罪犯是同一个人。”

“看上去像。”

“或许罪犯杀死美岛夕海后,首先将从现场拿走的那些东西埋藏在树林里。或者在那个时间,他已经将东西运到青柳家,藏在某个地方了。从鸣风庄到青柳家,开车不足15分钟,那距离就是走,也不是不可以。22日晚上,在谋杀青柳之前,罪犯首先将那些东西挖出来,然后将其中的丝袜作为凶器使用,其余东西就用焚烧炉销毁了。——或许就是这样吧。”

“我没有大的意见。——那个电筒,好像没有写在‘现场遗失物品’的清单里。”

“是的。或许只有这个电筒,是罪犯谋杀青柳时而事先准备的。因为不需要了,就和其他东西一起处理了。”

“不是不能这样考虑。”

阿响似乎慎重地选择语句。

楠等一继续说下去:“从青柳家里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我们从作为书房使用的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可疑的照片。”

“可疑……怎么说呢?”

“就是那种照片。”

或许顾忌到同桌的女性——也就是深雪——的心情,楠等一有点吞吞吐吐。

“总之,那个老师好像有同性恋的倾向。里面有几张相当露骨的,那方面的照片。在书架上还有那方面的杂志。”

“是吧。”阿响用手指抵在墨镜的镜架上,“不知为何,我当时就有这种感觉。果然是这样呀。”

在鸣风庄的那个晚上,看见青柳送给大家的肖像画,阿响就曾发表过这样的感想——与女孩子相比,男孩子的肖像画,似乎画得更好。他就琢磨——青柳之所以一直独身,或许就是因为那个原因吧。当时深雪还顶了他一句——你对同性恋有成见吗……

“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吗?”阿响问道。

楠等一摇摇头。

“好像他没有这样的习惯。”

“有没有调查一下电话记录?”

“是的。现在弄清楚的就是——鸣风庄案子发生后的几天里,除了深雪,他给其他相关人的家里,至少都打了一次电话。”

“我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深雪插嘴说起来,“画家好像还是非常担心大家,所以……”

“青柳最后打电话给谁?”阿响问道。

“22日的傍晚6点左右,他给后藤家打了电话。当时后藤不在家,是他妈妈接的。”

“是吧。——最后见到青柳的是谁呢?”

楠等一无可奈何地皱皱眉头。

“是我们。”

他甩出一句。

“21日下午,我们把他叫到警署,想让他辨认一下那个偷盗别墅的家伙。”

“原来如此。辨认后的结果呢?”

“他只说了一句‘不是很清楚’。”

“青柳的哥哥在这里经营农场,他怎么样?”

“好像他们平时就没有什么联系。但这次葬礼的家人代表是他哥哥。葬礼预定在明天举行。”

“是吧。”

阿响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手表。

“我们去一下吧,楠等一。现在让我们看一下现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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