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点多。

所有人都集中在A馆的大厅里,以酒会的形式开始晚餐。因为深雪的负伤,大家忙忙乱乱的,所以比预定的晚餐时间稍微晚了一会。

酒水准备丰盛,有啤酒、红酒、威士忌等。等大家将酒杯倒满后,青柳提议干杯。

“庆祝大家的重逢。祝愿大家再创辉煌!”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干杯!”

“另外——”

青柳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继续说起来。

“是关于白天的约定的。那幅画已经没有了,作为替代,我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你们能接受吗?”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柳和放在他身边的纸箱上,青柳背靠在面朝庭院的大玻璃窗上。傍晚时分,他让莲见帮忙从车上抬下来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纸箱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说着,青柳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画框。那画框不是很大,看上去似乎正好能放一张八开大的画纸。

“这个,是,莲见吧。”

画框中放着一张水彩画,而且正如青柳所说的,那是莲见皓一郎的肖像画。但是,画上的莲见和现在的本人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身体比现在要痩得多,虽然都戴着银边眼镜,但画上的莲见看上去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哇!”

首先喊起来的就是莲见本人。

“画家,我可真不好意思。”

“太像了。”深雪拍着手,“过去的才子就是那样。太棒了。画家,那是你画的吗?”

“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画的?”

“那个仓库被烧掉后。我闲来无事,不知为何想到了,于是就画下来了。”

“你也给我们画了吧?”

“当然。”

青柳看着纸箱。

“我嫌麻烦,你们能自己在里面找找,拿出来吗?”

他命令完过去的学生后,又补充一句,“对了,对了”。

“五十岚,也有你的画,可以的话,请接受。”

“我的?”

五十岚有点吃惊,歪着脖子。青柳露出羞涩的笑容,看着他。

“十年前,你们来我家玩的时候——那时,大家一起照了相,对吧。那张照片留在我手里了。我就根据那张照片,给你们画像。我觉得难得,就也给你画了。”

“是吧,太感谢了。”

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画像后,深雪把它竖在椅子上,稍微离开一点距离,认真地欣赏起来。

“这就是十年前的深雪吗?”身旁的阿响说道,语气显得感慨万千,“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

深雪下意识地说声“谢谢”,但很快便重新回味起他的话。如果他的意思是“现在依然年轻”,那应该高兴。但如果是“还没有长大”,那就要让人难过了。

十年前,自己的那张笑脸的确天真无邪、阳光灿烂。深雪觉得那是无忧无虑的岁月。十年后的今天,自己虽然基本上还能开心舒畅,但恐怕已经很少能那样笑了。

就在她心绪低沉下来的时候,突然——

传来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怎么了?”

“喂、喂!”

“怎么了?”

传来交错的声音。深雪惊讶地扭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她禁不住大声喊起来。

“夕海!”

美岛夕海站在放置画框的纸箱边,损坏的画框落在她脚下。白色的木框已经变形,破裂的玻璃散溅在地上。

看上去,那似乎并非不小心掉落的。是夕海自己扔在地上的?——是那样的吗?

“您不喜欢吗?”

青柳冲着夕海问道。他虽然语调平稳,但声音有点颤抖。

夕海直直地看着脚下,直视着那破裂画框中的十年前的本人肖像。

“这不是我。”

她没有理会青柳的问话,犹如自言自语般吐出一句。这句话让深雪感觉到她非常的为难以及极度的愤怒。恐怕不只深雪有这种感觉。

“不是我,不是……”

夕海嘟哝着,摇了几下头。那黑色的长发伴随着头部的晃动而妖艳地摇摆着。

她那样子显然异常。深雪突然产生疑问——她的病还没有被治好吗?所有了解过去事情的人恐怕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想吧。她曾长期在精神病医院。虽然不知道她在那里的病情,但出院后,说不定还有后遗症之类的……

“老师!美岛老师!”

千种走近继续激烈晃动着脑袋的夕海。夕海没有理会,千种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再次大声喊“老师”。这时,夕海才有点反应,似乎苏醒过来。

“啊……”

她看着千种,然后将视线移到脚下。

“啊……对不起。”

她冷淡地说道,没有再次面朝青柳道歉,也没准备捡起破损的画框,而是慢慢地退到房间一角。

看见夕海坐在椅子上后,千种弯下腰,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凉子奔到厨房,拿来湿抹布和塑料袋。深雪也无法站着不动,打算走过去帮忙,但是缠着绷带的左腿无法自由活动。与疼痛感相比,焦躁感更加强烈。

白色的画框被损坏得惨不忍睹。看着那里面的肖像画,深雪的心情难以言喻。

那里有十年前的夕海。

土气的运动服、学生裙、短发、土气的黑边眼镜、微微露出的缺乏自信的笑容。深雪非常熟悉的美岛夕海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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