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30,一行人离开青柳家。目的地是莲见皓一郎设计的“鸣风庄”。

除了深雪他们的帕杰罗,五十岚的思域以及莲见的丰田,青柳也从车库里开出了自己的车子。那是一辆银色的沃尔沃。青柳的左腿有残疾,所以那辆车必定是自动挡的。

杉江坐进莲见的丰田,夕海和千种坐上沃尔沃。后藤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为了让受伤的腿休息一下,将摩托车放在青柳家,坐上了深雪他们的车子。

莲见的车子走在前头,四辆车穿过林间小道,朝目的地驶去。

“阿叶!”

握着方向盘的深雪冲着副驾驶位子上的阿响说起来。她之所以喊他“阿叶”,是顾忌到后排座位上的后藤。

“夕海,你怎么看?”

“这个,可是个难题。”阿响稍微哼了一下鼻子,“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许多想问的问题。”

“哎?”

“例如,死去的美岛纱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和夕海的姐妹关系如何?还有,关于六年半前发生的纱月被害案的详细情况等。”

深雪稍微抬头看看后视镜,观察一下后藤的反应。他应该不知道就是在“六年半前的事件”中,深雪和阿叶相识。所以,方才阿响讲的话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纱月是个恐怖的人。”后藤开口说。

“你知道她?后藤。”

“她也是个名人嘛。”

“你遇见过她?”

“啊,是的。”

“真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深雪一下子止不住地发问,后藤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讨厌,深雪。审问可是你丈夫的事情呀。”

他开起玩笑来。

“那就让我来问吧。”阿响正儿八经地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和美岛纱月遇见的呢?”

“真没办法。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后藤苦笑着,叼起烟,“那是大学一年级的夏天。那年的年末,她被杀了,对吧?”

“对!”

1982年12月30日——深雪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永世都不会忘却的日子。

“大学的学长碰巧和她是朋友。我上的大学是M美大,而她也毕业于此。那个学长是个男的,和她的关系相当密切。”

“恋人?”

“也不止他一个人。据说纱月和许多男人,有许多事情。”

纱月的男友关系非常复杂。深雪记得曾听夕海亲口说过。

“通过那个学长的介绍,你们认识?”

“是的。当时,我们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六本木喝酒。学长想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有个名人女友。”

“原来如此。但你为什么说纱月是个‘恐怖的人’呢?”

“这个——”后藤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她直言不讳地说了我的许多事情。那些事情都被她算对了,于是我便害怕了。”

“算对?”深雪冲着后视镜,稍微歪了一下脖子,“就是用她那个‘看穿未来的力量’?”

“怎么说呢?虽说当时她和我初次见面,但我感觉她能看透一切,从现在到未来。”

“比如说?”

“她说我梦想从事电影方面的工作,说我会进入一家电影公司,但是不会长久等等。”

“她说得很流畅?”

“她似乎能看见别人的事情。即便不主动去看,那些事情也会自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学长告诉我的。”

后藤将后排座位上的车窗打开一条细缝,“啊”了一声,吐出一口烟。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是个满月的晚上,我们从店里出来,正要离开,她扭头看着我,突然说:‘后藤,你……’那长发在月光的照射下,摇摆着,简直——怎么说呢,简直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当时,我不禁想——那头漂亮的长发或许就是她‘力量’的源泉。”

“……”

“那时,我当然不会在意她的‘力量’,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甚至怀疑她事先从什么地方打探到我希望成为电影导演的事情。但是,之后,当她所说的关于未来的事情相继成为现实后……”

“比如自己所在的制片厂倒闭了?”

“这是一件事,其他还有。比如她预言在那年,我家中有些人会遭遇不幸。事实上,那年秋天,一直身体结实的老爷子突然因为心脏麻痹死了。我真是服了。”

“是吗?”

如果有这样的经历,从后藤的嘴里冒出“恐怖的人”这样的话或许也就不奇怪了。而且,这也让深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六年半前,在那个凶杀案中已经弄明白的一些事实——那个犯人为什么要杀死纱月,为什么要把她的头发剪下带走。

“上面写着‘我想成为姐姐那样的人’。”

阿响突然低声嘟哝起来。“哎?!”深雪看看他,只见他将后脑勺靠在座位上,手摸着额头。

“我说的是刚才那个时间容器。”阿响开口说,“那纸片都没有读,就被烧掉了。上面的内容就是这个。”

“夕海的纸片?”

“是的。”

“你看见了?阿响……不是,阿叶。”

“因为我坐在她旁边。当我偷看的时候,这个墨镜可是发挥了作用。别人无法注意到我的视线。”

“你可真鬼。”

“希望你能说‘这是职业病’。”

阿响傻笑了一下。他已经完全变成“刑警”了。

“你全看见了?”

“‘我想成为姐姐那样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不太行,因为姐姐是个特别的人,但是我还是想……’——好像是这样内容:”

“特别的人?”

“之所以烧掉那张纸,或许是因为夕海不想回忆起曾有过那种想法的自己。”

“夕海真让我吃惊。”坐在后面的后藤插了一句话,“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后藤,你也这么认为?”

“那当然。那种凝重感,俨然……”

“俨然?”

“似乎那个女人——纱月依附在她身上。真的,当时一瞬间,我觉得死去的纱月出现了。”

和纱月见过面的后藤这样说,应该没错。深雪只是通过登载在杂志上的照片,看到过她生前的面容。

六年半前,发生凶案后,夕海精神异常,被强制长期住院。纱月的死对她的打击是如此巨大。受到重创的夕海想通过变成姐姐的方式,来恢复心灵的安宁?如果这种解释得以成立,那么凶杀案对帮助夕海实现十年前的“梦想”,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能这样说吗……

“对了,对了,阿叶,”深雪看向阿响,“那个挖出来的箱子里,有作为填充物的报纸,刚才你拿了一张,对吧?那是什么报纸呢?”

“这个……”

阿响给人卖关子的感觉。

“碰巧我注意到那报纸上登着有点意思的新闻。”

他回答道。

“新闻?”

“你想知道?”他还在卖关子。

深雪催促着,“告诉我呀”。于是,阿响摸着鼓鼓的上衣口袋,说:

“中塚哲哉。”

“哎?”

深雪赶紧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人就是……”

“哎呀,好像到了。”

阿响打断了深雪的话。

走在前面的莲见的丰田车打了右转向灯,开始减速。在他们前进方向的右手边,有两根混凝土方柱,好像要把连绵的白桦林隔断一样,昂然耸立着。

“那不就是大门吗?原来如此,光看下那个,就感觉不是普通的别墅。”

下午5:50,他们到达鸣风庄。夏天日头长,外面还像中午一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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