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

当天晚上,我们将车子停靠在法院外,准备执行任务。我开始检查我们的枪,固定针孔摄影机组,此时珍则是在调整监视系统。

她工作时看起来真是性感极了,难怪她可以在这个圈子裡叱吒风云,她绝对占有不平等的优势!他妈的,多少男人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我真不喜欢这个念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脱口问道。

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继续检查仪表指数。

我清清喉咙说:“多少个?”

她抬起头脸上充满疑惑。当她最后明白我的问题后,睁大了眼睛,“对你很重要吗?”

“还好啦,但是……是啦,对啊,很重要。”

“你就给我个数字嘛!”我随口说著,“我不会再多问了,所以……到底是多少个?”

珍转过头去。该死,我真是个蠢蛋。

我并没有要让她难堪的意思。但是,我是真的想知道啊!

“你要我先说吗?”我问道。

珍叹息道:“好吧!”

“我不是故意要记得,”我试著让声音听起来不要太骄傲,“但是差不多……在五十个到六十个之间。”

听见这个数字之后,她紧咬著双唇。可怜的小孩,我知道这可能是个打击。

“如果这个数字让你不舒服的话,对不起,我能理解。”我急著说。

然后我期望地看著她。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耸耸肩说:“三百一十二个。”

“什麽?”我惨叫。

“我就知道不该告诉你。有时一次二个。”她试著去解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在计算无辜的旁观者吗。”我喊叫著。

她生气的看著我,对我的讽刺不屑一顾。

我只是坐在那儿,面对这晴天霹雳。我儘量让自己不要像个小孩一样,但是该死!这是个天大的打击!

这时有东西出现在萤幕上,哔哔作响,但是我几乎没警觉到。珍连忙推开我。

“猎物出现了,”她回报,好戏上场。“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绑紧我最后的装备,然后爬出车外。

“三百一十二个!”我喃喃自语,然后砰地关上车门。

我喜欢执行任务。

上场表演总是充满了乐趣——竞技、行动、追捕与逃亡。

这一次我们把旅行车当作战车真是酷毙了,就像置身在星际大战中,或者像是得到一个没有人拥有的新型电动玩具。

掌控大局让我觉得热血沸腾。

旅行车的外表看似来自好莱坞旧车场裡的便宜货,而内部的装备,简直就像为月球登陆任务所设计。我的周围环绕著监控器,提供我所有的资讯,包括大楼结构、警报系统等等。还有约翰绑在额头的小型摄影机,可以让我一目瞭然,毫无祕密可言。

正当约翰潜入建筑物时,我输入资料,确认仪表指数,监视著室内一举一动。我能看到约翰无法看到之处,指示他下一步行动,该往哪裡前进以及提防哪些事。我可以快速输入毫无闪失。

我使劲地输入——警报系统解除。接著再继续输入——保全系统停止运作。

检视监视器:约翰正葡匐爬过通风管,这裡没什麽看头。

透过我们的通讯系统,约翰只要小声的对麦克风讲话,我就能透过耳机听到任何他说的话。

“你检查过四周了吗。”他一边爬一边问。

“我都查过了。”

“你进入了警察的通讯系统吗?”

“是的,我在收听警察频道。”

“你……”

“喂,”我不耐烦的说。“我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笨蛋!

约翰继续前进,他的手电筒碰到牆壁,我检视了他在通风管裡的实际位置。“好,约翰,左转。”

他并没有左转。

“约翰?左转啊!”

突然间,他在监视器上的影像开始晃动得很厉害,像是跌倒了,或是有人扯掉他头上的机器。

怎麽了?

不久后,约翰整张脸填满了萤幕,他用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奇怪的光影与阴影相互交错,让他看起来像个魔鬼。

“不用告诉我怎麽做……”他用很低沉的声音说。

他一定在万圣节扮演过很恐怖的角色。

他的玩笑话提醒了我,我一向在女人堆裡工作,但是约翰却是个十足的男人。这也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

我不应该老想要掌控一切。

还好,约翰滑了一跤,摄影机回到原位,他又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他很快到达了战略要地。

“好,好,你就在那儿,不要动,”我指示著,“不要动……照我的指示再继续——”

但萤幕显示他正在往前移动。

他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约翰。约翰,回到我说的位置上。”

警铃在我耳机裡响了起来。糟了,快跑吧!疯子!

该死的约翰!

一下子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我听到尖叫声,奔跑声,然后突然——

轰!约翰成功引爆了炸弹。我可以听见一面牆倒下的声音,警卫慌张的走来走去,同时因为浓烟充斥整个室内,咳嗽声不绝于耳。

这时从耳机裡传来一个人的狂叫声:“可以给我一把枪吗?”

“闭嘴!”

“嘿,放了我!”

“动作快一点!”

听起来像是一个犯人跟警卫的对话,应该就是班哲明丹兹。

我贴近聆听著指示器的讯号。

炸弹的烟雾发生作用,裡面的人因为吸入浓烟而纷纷倒下,但是约翰的防雾面具可以让他正常活动。情势渐入佳境,即将大功告成。

我从未见过执行任务时的约翰,他刚刚干得非常好。

但是坐在旅行车裡最痛苦的事就是……等待。

数分钟后,我看见一个驼背的身影衝向旅行车——约翰的肩膀上扛著一个人。

希望他在一团混乱中没抓错人。

我从裡面打开门,当约翰把班哲明丹兹推进后座时,我第一次看见这个人。

就是他没错,我们的档案照片让我认出他,我从来不会认错人。他的手还被绑著。呼吸到户外新鲜的空气后,很快的他便甦醒过来。

约翰爬进来,扯下头上及身上的器材。谢天谢地,他毫髮无伤。

我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约翰既然还活著——我想杀了他!

“我告诉过你要等我的信号!”我对他吼叫,“你有等我的信号吗?”

“有的!但是我担心那时我已经六十岁了!”他大声回应。

“是啊,没错,你的动作活像个老人!”

“天啊!你一定要控制每一件事吗!?”约翰大声吼著,“这个任务百分之九十是靠直觉!”

“你不按牌理出牌!”我提醒他,“你的直觉触动屋子裡所有的警报器!”我沮丧的鎚打著方向盘。“哦!你又来了!”

“你说什麽?”

“当初我们都同意这个计画,但是你却完全无视于它的存在!”

“因为你从未考虑我的想法,”约翰怒叱,“永远都是珍的表演秀!”

珍的表演秀!“那是因为我已经看过约翰的表演秀了,”我咆哮,“真是混蛋!”

他开始抗议,但是被我一一打断。“我母亲的生日派对,某人却忘了带生日礼物?!”

“你是指你那个冒牌母亲的生日派对吗?!”

从后视镜中,他看起来想要干架。

“我看不出这个婚姻该如何再继续下去!”约翰喃喃自语。

最后班哲明丹兹终于说话了:“你们俩他妈的到底是谁啊?!”

约翰

我们开著车在宁静的深夜裡徘徊了数小时,直到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我们来到城外,顺著指标开到一家汽车旅馆。

我们把一件外套盖在班哲明丹兹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喝醉酒的家伙,不会有任何人对他起疑心。

一进房内,我将他绑在屋中央的椅子上。屋顶有一盏吊灯,营造了诡谲的气氛。

我站在他面前,伸展我的肩膀,还不经意的卷起袖子展示一下我的三头肌。虽然没有太多的拷问经验,但我想这不是什麽难事。

珍在房内踱步,像隻被关在笼裡的小猫。

“好,我们要开始了吗?”我说。

以防万一,我们决定要将这段招供录影存证。

好,现在就开始。

“班哲明,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

班哲明直盯著录影机:“妈,你看,我上镜头了。”

我不太喜欢这个小子的口气。但我试著冷静下来。

“班哲明,你是我们免受牢狱之灾的底牌。说吧,为何我们的老板要我们死?”

我等著答案,但是班哲明却三缄其口。他甚至抬高下巴,得意的冷笑。

天啊,我最恨的就是被人耻笑。

我现在发飙了——这个家伙竟然在我老婆面前让我难堪。我用脚趾轻轻踢他。“不说吗?好吧,我知道你看到了一些我的家务事,真是抱歉。但你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如果你这样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瞥一眼我的妻子,“对吧,珍?”

珍皱著眉头盯著我看:“约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我皱著眉说:“你知道吗,宝贝,在人质面前泼我冷水不是什麽好主意,这会让别人误会的。”

珍一脸怒容,“如果你做每件事都像你洗碗的方式——”

“拜託,珍,我正在执行任务,你没见过我工作时的样子。”

珍不屑一顾的转过身背对我,但我不打算让她的好胜心毁了我的工作。

我回过头看著俘虏。他竟然嘲笑著我,我立刻给了他一巴掌。“好吧,班哲明,我给你几个选择。选择一:你说我听,免除痛打;选择二:我用钻孔线抽拔你的指甲;选择三嘛?”我给他一个阴险的笑脸,“细节还得想想,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结局是:你会被送入太平间。”

班哲明微笑著说:“他妈的!”但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动摇,“我可以要杯苏打水之类的东西吗?我有点口渴。”此时我听到背后有声音,我们还来不及反应,珍就把电话塞进班哲明的嘴巴裡。

“啊!啊!”班哲明咧嘴大叫,“好,好,我选一啦!”

珍看了我一眼,得意的表情似乎在示威“看到了吧?这样就行了。”

但是我发现班哲明有个很诡谲的动作,他的头弯向他的肩膀,形成一个不寻常的角度。

“那是什麽?”我问道,“你病发作了。”

“我的口袋,”他喘口气说,“查一下我的口袋。”

珍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开始搜他的口袋。

我猜想应该是武器之类的东西,但我很惊讶,因为珍搜到了一张照片。

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照片上是我和珍在一起逛街。

搞什麽东西啊!

“我根本不是下手目标,”班哲明脱口而出,“目标是你们两个。”

我彷彿被一名后卫球员撞击胸部,觉得呼吸困难。

珍也惊讶得无言以对。

“他们发现你们是夫妻,”班哲明洩密。“所以他们合作,派你们到相同的地点,然后互擒对方。”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难怪当时亚特兰大对我说:“这件事直接威胁到公司、最紧急任务、需要你的专业……”

是啊。她说得对极了。

他们给了我们俩相同的命令,但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活著回家。

我知道珍也想解开这个谜团,而现在得到了和我相同的答案。

“所以,”珍说道,“你只是……”

“诱饵。”班哲明耸耸肩说,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接下这样狡猾的任务,“这是入行任务,为了在公司有立足之地。这个任务完成后,我就会升职。”

珍直盯著照片看,我则瞪著班哲明这个家伙。

真是失算,我早该想到了,当时我在办公室看到他的档案照片时,还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

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随身携带这张照片证据,即使是初学者都知道不能这麽做。

“你把这张照片放在口袋裡?”我大声责骂。

“你要我怎麽样嘛?”班哲明讽刺的说,“框起来吗?”

“烧掉它。”我怒

叱回去,“你早应该把它丢掉,这是最起码的情报员知识。”

“是啊,真是抱歉。”班哲明回应,“或许我刚好漏上了那堂课,就像你漏上了不能和你的敌人结婚的课!那堂课叫什麽名字来著?”他讥笑,“进阶情报员知识?”

我看到珍抬起头,聆听外面的声音,脑袋裡似乎在打转……。

珍突然严厉地说:“班哲明,你说你过去是诱饵……还是现在是诱饵……?”

我们的眼神交会,然后我听到……一个我们俩都很熟悉的声音。

直昇机——正往这裡前进!

我随手抓起班哲明的衣服找寻窃听器,珍则向窗户跑去。找不到,王八蛋,找不到,它到底在哪种?

我的眼睛移向他的皮带扣。

我扯开皮带,猛然打开皮带扣的盖子。

宾果!裡面是一具超迷你信号机。

我敢打赌,那个超迷你窃听器此时正把我们的祕密洩漏给亚特兰大和老爸,告知我们的正确位置。

我喃喃咒骂著,然后关掉窃听器。

但是已经太迟了,直昇机仍朝我们这个方向前进。

混蛋。“两分钟。”我向珍说。她站在窗户前,脸色发白,“一分钟。”

我立刻跑到窗口,和她一起往天空看。六架黑色直昇机朝这家汽车旅馆飞了过来。

我们靠著勇气与直觉逃出了现场。

但是亚特兰大及老爸的小萝喽在我们离开数分钟后,一定会立刻会合。

约翰和我费力穿过荒凉的公园停车场,边跑边讨论我们的计画,最后来到了我们停休旅车的地方。

约翰使劲拉开驾驶座旁的车门,但我迟疑了一下——努力思考著下一步。

“约翰,”我拦住他,“我有一张飞往拉巴斯,没划日期的机票。”

约翰脸色苍白,嘴唇紧闭,他把头转到另一边,最后终于开口说:“我的是飞往阿拉斯山脉的货机。”

然后他看著我,彷彿我是个叛徒。

但是他还能期望些什麽呢?我们的关系简直就是场灾难——无论是婚姻还是工作。我们势必要面对现实,待在一起根本就是个疯狂的念头。

“分离,我们至少还有机会。”我表示,“一起的话……”我耸耸肩。

但是他仍然不发一语。

混蛋!他让事情变得很複杂,“快点决定该怎麽做……”

我走到车子的另一端,把剩下的弹药交给他,然后转身离开。

“你真是他妈的混蛋。”

他的字眼迴盪于空旷的停车场。

我转头想骂回去,没想到他用力朝我下颚打了一拳!我简直不敢相信!

卑鄙的男人!

我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即时挡住了这一拳,而且我也不甘示弱回敬他一个拳头。

事情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过去短短这几天我们所压抑的情绪,全都发洩在这个凶狠的互殴上。我们拳打脚踢,互相攻击。

我们真的是天作之合,相同的训练及经验,我们可以连续打斗数小时而无人略胜一筹。最后,我们发现彼此又抱在一起,双脸仅有毫釐之隔。

约翰说:“我们还要再来一次吗。”

我怒视著他,但却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的感受。

他对我咆哮:“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婚姻!我不清楚你,你不明白我。我是一个说谎的人——你是个撒谎的人。我们通通都在骗人。”

我不想听这些。我在他怀裡打他,但是他将我抱得更紧。

“珍,我们一起来正视这件事。”他的口气像是命令,但他哀求的双眼却快打碎我的心。“如果你还是想走……我不会拦你。”

我在他怀裡挣扎抵抗。我不想这样做,但是却没有办法。倘若我现在离开,我还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我待在这儿……。

唉,如果这次搞砸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重头来过。

我指的不是我的工作。

“跑啊,珍!”我的心警告自己,“就是现在,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还有机会!”

但是约翰的眼神恳求著我。

“好吧,”我严厉的说,试著掩饰我的情绪还有自尊,但是心中的堤防却已经崩溃。“但是这次让我开车!”

“好吧!”约翰说。

我们俩不发一语一同爬进休旅车。

我希望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简而言之,我们的计画太完美了,也可说是太简单了。

我们的下一站是约翰喜欢的一家中国店,但不是餐厅,而是一家洗衣店。

谁不想换一件乾淨的上衣呢?这家洗衣店看起来有点老旧,不过可是大有看头呢。

约翰脸上带著诡异的笑容,拿出褪色的票给这家店的主人吴女士,她皱著眉头仔细看了老旧的票根,然后悄悄退到一间暗室。

几分钟后,几个店员提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大袋子,匡噹一声放到柜台上。

我摀著嘴巴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约翰送洗的衬衫在袋子裡嘎嘎作响,听起来像是金属的声音。难道是上了太多的浆吗?

“好重的衬衫!”吴女士抱怨。

约翰笑著说:“是很重。”

我们抓了袋子就跑,然后跳进旅行车。约翰把那个袋子抛到后座,然后转头向我眨眨眼,我忍不住回他一个飞吻。

我发动休旅车,载著我和我的搭档继续冒险犯难。

搭档……当我开著车时,我突然想到这个男人——这个陌生人——我竟叫了他六年的老公。即使他对音乐的品味让我倒尽胃口,他还是我的老公。

他很强壮,精于战斗,是一个身经百战、睿智、专业而有胆量的专家,更不用说他全身上下活跃的运动细胞了。

我不得不承认,约翰和我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六年过去了,我们怎麽从来没发现呢?

现在我们要执行的计画?真是疯狂透顶。

但这就是人生。

约翰和我,就要携手完成这个任务。

约翰

啊,一个吻,这是珍最擅长的东西之一。

透过休旅车的后照镜看著珍,我想应该没有法律禁止和自己的太太享受这样的乐趣。你知道我的意思。

去它的危险,去它的命运。和珍一起逃亡是这些日子以来,让我最快乐的一件事。

这个女人——这个五年来我一直称呼她“太太”的陌生人——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的聪明与勇敢胜过大多数男人,还有她精湛的专业技巧,更别提她的美丽与性感了。

我们是同一类人,但盲目的我们以前却没看到这一点。

该死,或许我们已经完全抛弃过去了。但是也许,只是也许……

我试著停止我的思绪,我得专心现在的工作。我们的计画实在太疯狂了,但如果我们顺利脱身,或许我会和这位史密斯太太快乐的生活下去。

事实上,我想我们应该渡个假,或许来个二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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