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实在是太贴心了!”博拉蒂夫人(玛丽·博拉蒂)不住地感叹。她每天都会收到拉内拉伯爵的信。优雅、恬静的贵族的告白。

其中一封信里这样写道:“我最爱的玛丽—这个小香水瓶和金色的铅笔盒,是我死去的母亲留给我的,现在我将它们转送给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亲手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我。它们是父亲送给学生时代的母亲的定情信物,是我们拉内拉家的传家宝。我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你,就代表了我们拉内拉家已经完全接纳了你。结婚的事情你可以完全交给那位邦德大街的婆婆负责。我们绝不可以惹她生气啊!她是我们的红娘,还是把你介绍给我的大恩人。我最爱的玛丽啊,请你快给我回信吧!这样我又有了勇气。我将单膝跪地,向你求爱。啊,你那双可爱的小脚……满怀爱意与尊敬,至死都属于你的威廉。”

这封信的用词十分幼稚直白,然而博拉蒂夫人看了以后却非常高兴。这位贵族居然会把母亲的遗物送给自己—博拉蒂夫人觉得,嫁给他一定会非常幸福的。然而,如此高贵高雅的人,怎么会写出如此幼稚的信来呢?博拉蒂夫人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仔细阅读这封信就会发现,里面还有不少拼写错误。而且,拉内拉伯爵的名字也不是“威廉”,而是“托马斯”。

博拉蒂夫人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拉切尔夫人为了防止东窗事发,也开始给博拉蒂夫人打预防针:“你要是看看贵族名单,就会发现,拉内拉伯爵的名字不是威廉,而是托马斯。威廉是他的朋友给他起的昵称,是取自历史上著名的那位‘征服者威廉’的。伯爵本身也是个很开朗的人,对这个昵称喜欢得不得了。”

两人甜蜜的通信生活还在继续,博拉蒂夫人每天都生活在幸福的粉色泡泡里。

“征服者威廉”的信,越来越奇怪了,语句越发庸俗,还用起了普通平民的用语。

事后,博拉蒂夫人作证说:“信不是邮差送的,而是拉切尔夫人亲手交给我。我的信当然也直接交给她,由她交给伯爵。”

那是当然的了,要是让博拉蒂夫人直接写信给伯爵,事情不就败露了嘛。

拉切尔夫人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可是动了一番脑筋。美容院有一个跑腿的打工仔,叫“威廉”。每次拉切尔夫人都会口述信件的内容,让威廉代笔。威廉也会笑眯眯地帮忙写情书,写完了就立刻送到博拉蒂夫人家里去。看到信的博拉蒂夫人立马就会沉浸在幸福的梦幻之中,迫不及待地回信。每次拉切尔夫人都会拆开博拉蒂夫人的信,边看边笑。她就是这么缺德的人。

拉切尔夫人觉得时候到了,于是对博拉蒂夫人展开了下一步的计划。“夫人,”她说道,“夫人,您马上就要嫁入豪门了,一定要准备一些漂亮的衣服才行啊!我已经都帮您看好了。我和那些服装店的老板都认识,一定会帮您准备好漂亮的嫁妆的!”

博拉蒂夫人当然没法说“不”,她立刻决定将筹办嫁妆的工作全权交给拉切尔夫人。拉切尔夫人自然顺水推舟,狮子大开口了。

“我花了四百英镑买了蕾丝,拉切尔夫人说这是用来做婚纱的,可是买回来的布料我压根就没见过。”博拉蒂夫人日后作证道。

这时,她的财产已经有一半都落入了拉切尔夫人的腰包。博拉蒂夫人换来了成堆的香皂和化妆水,以及无数的微笑与奉承,还有那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婚纱……“对了,”拉切尔夫人某天突然说,“您要不要买些宝石啊?这就要花些钱了。不过您的未婚夫可是上流社会的人,必须要准备一些像样的珠宝才行啊—要不这样吧……”

拉切尔夫人建议博拉蒂夫人自己买一些宝石—这位婆婆可真是“热心”啊!

不过,天真烂漫的博拉蒂夫人也开始担心起来,跟着拉切尔夫人一起去了珠宝店。她买了价值一千四百英镑的宝石,用现金付款之后,立刻将宝石带回美容院,锁进保险箱里。拉切尔夫人说:“这些珠宝就放在我这里好了,也比较安全,等您出嫁的那天我再还给您。”

然而,几天后,这位“热心婆婆”就把宝石都退了回去,把钱拿了回来。这次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博拉蒂夫人立刻发现了这件事,她质问拉切尔夫人是怎么回事。“我这是为了你才退货的。你要是结婚了,拉内拉家的珠宝首饰不都归你了吗?要是你现在乱花钱买珠宝,会惹伯爵不高兴的,所以我才擅自主张把宝石退了回去。”

除此之外,拉切尔夫人还帮博拉蒂夫人买了不少东西。博拉蒂夫人只知道付钱,却没见过实物。有时候她也会起疑,向拉切尔夫人打听东西都上哪儿去了。这时,拉切尔夫人就会说,东西全送到伯爵家里去了,让她不用担心。看来,这位博拉蒂夫人也实在是少根筋。

当然,为了赢得博拉蒂夫人的信赖,拉切尔夫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有一次,她还带着博拉蒂夫人去新邦德大街的马具商店,声称要购买一些马车道具,在举行婚礼的时候用。但外行人哪知道如何挑选马具?博拉蒂夫人竟然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她家里的银质餐具也被拉切尔夫人全部骗走,声称要先送到伯爵家里。

“夫人经常会急急忙忙地把一根点了火的卷烟递给我,说刚才拉内拉伯爵来了,留了这根烟给我。今年二月也是如此。我立刻就冲出店门口,发现远处的确有一位绅士,可是我却看不清他的脸。夫人告诉我说,卷烟上的火就代表了他的心。”

法庭里的人听完博拉蒂夫人的这段证词,哄堂大笑。一万多英镑的美容费用、嫁妆、宝石费,以及其他各种费用,让博拉蒂夫人用尽了家财。这时,拉切尔夫人又想到了一个新的点子。某日,她带着博拉蒂夫人前往格罗斯维娜广场,指着一栋空房子说,拉内拉伯爵把这栋房子买下来了,准备结婚之后和博拉蒂夫人搬到这里来住。她还声称伯爵嘱咐她来负责装修房子。于是博拉蒂夫人就和拉切尔夫人一起参观了房间。

“夫人啊,”拉切尔夫人一说“夫人啊”准没好事,“夫人啊,你来出装修费的话,会不会比较好?这样伯爵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一定会更爱你的!哎呀,只要四五百英镑就行了。”

这样一来,她又能压榨出四五百英镑来了。

博拉蒂夫人渐渐起了疑心。她和伯爵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连房子都买好了,可具体结婚的日期还没有决定。博拉蒂夫人终于倾家荡产了,她哭着告诉拉切尔夫人这个不幸的消息。第二天“亲爱的威廉”就给她写了封信。“我的心肝宝贝玛丽!昨天我与拉切尔夫人见了一面,她大发雷霆,很不高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为什么会惹得她这么不高兴?不会是因为钱的问题吵架了吧?不要因为这种无谓的小事伤害我的感情,我会伤心的。你的威廉。”博拉蒂夫人立刻寄信去解释。

不久,威廉送来了回信:

“拉切尔夫人跟我说,你要跟家人商量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嫁给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如果你的家人反对我们的婚事,我就立刻离开英国。今天早上夫人联系我说,会安排我们见一面,可是我在乔治街等了两小时,你都没有来。我明天会去教堂,请你一定要来。不过,如果我和其他绅士在一起,请你一定要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拉切尔夫人知道拉内拉伯爵要和朋友一起去教堂,才想出了这个办法。然而,事态急转直下。博拉蒂夫人的钱早就被骗光了,可这位“害羞的贵族恋人”却迟迟不肯露面。于是,博拉蒂夫人一咬牙,写了封信:“亲爱的威廉,你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呢?你对我这么戒备,是因为不爱我吗?还是因为你在恨我呢?请你把我的信都还给我吧。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美容院等你。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准备亲自上门拜访。”

博拉蒂夫人跑去教堂一看,发现拉内拉伯爵正和一位男性朋友站在一起。就像拉切尔夫人预料的那样,博拉蒂夫人没有上前搭话。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博拉蒂夫人会寄出这封信。她觉得该骗的钱都骗了,就以“博拉蒂夫人没有把嫁妆的钱付给她”为由,恶人先告状,起诉了博拉蒂夫人。可怜的博拉蒂夫人被关进了怀特十字街的看守所里。不过,拉切尔夫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这一步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同情博拉蒂夫人的朋友们奋起反击,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卡尔警长。“拉切尔夫人”,即萨拉·拉切尔·雷滨逊的罪状,终于浮出了水面。

问题发生在奢华的邦德大街。这条消息传遍英国,虚荣的夫人们成了全国的笑柄。人们不住惊叹拉切尔夫人的机智狡猾。

奥尔德·贝利法官的法庭里挤满了人。那些上了夫人当的社交界贵妇们,都来到了法庭。开庭之日热闹无比,比起剧场里的舞会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法庭上的拉切尔夫人冷静无比,镇定自若,微笑着正视着所有观众。她好像很享受这一幕,觉得自己就像是聚光灯下的女演员。毫不知情的拉内拉伯爵也被传唤到了法庭,他的脸上满是苦笑。著名的戴比·塞玛等四位律师负责为夫人辩护。检察官为萨基德·瓦伦蒂、蒙蒂·威廉姆斯和道格拉斯·斯特雷特。

被害人纷纷出庭作证,拉内拉伯爵苦笑着说自己与事件毫无关联,只是去美容院参观了两次而已。他隐约记得夫人向他引荐过这位博拉蒂夫人。博拉蒂夫人的证词前面已经写过了,不再赘述。博拉蒂夫人作证的时候,拉切尔夫人得意扬扬地望着她。那位名叫“威廉”的打工仔,也带着那些情书出庭作证了。

博拉蒂夫人在寄出的信中写道:“请把袜子之类的衣物也送到我家里来吧。”果然很有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的风格。可是这毕竟是寄给上流社会的宠儿拉内拉伯爵的,众人一片哗然。

除此之外,博拉蒂夫人还在信里介绍了许多购物心得,比如鞋子在哪家店里买比较好,哪家店的衬衫比较合算之类的,她与伯爵只见过一次面,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是伯爵夫人了呢,提出了许多“居家建议”。观众们哄堂大笑,拉内拉伯爵也挠着头,从旁听席的角落里看着博拉蒂夫人。瓦伦蒂检察官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觉得拉内拉伯爵这样有头有脸的人,身边会没有人照顾他的起居吗?你觉得他需要你来给他提建议吗?”

博拉蒂夫人羞涩地笑了,没有作答。

拉切尔夫人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她声称自己压根就没听说过拉内拉伯爵,而且也没和博拉蒂夫人说过话。

不知为何,陪审员们对拉切尔夫人的印象很好,最后竟判她无罪。拉切尔夫人喜出望外,朝陪审团说:“大家有空一定要来邦德大街的美容院看看!我一定会将永远的美丽双手奉上。”

拉切尔夫人满脸笑容地说完,转身离开了法院。之后,又有另一位受害者起诉了她,这回她终于没能逃脱罪责。一八六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拉切尔夫人锒铛入狱。美容术诈骗罪,五年有期徒刑。只要刑满释放,她一定会再次重操旧业。然而,这位拉切尔夫人却死在了监狱里。一八六九年四月十一日,拉切尔夫人在米尔班克监狱去世。这回可真是“流芳百世”了。

拉切尔夫人的美容院地处玛德科斯大街与新邦德大街的交叉路口,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如果大家有机会去伦敦,可以去找找看。那片地区还保留着一些古建筑,说不定还能找到。

事件发生的时候,女人们还穿着蓬蓬裙。需要补充的是,据说这家美容院的装修十分奢华。

“高价的布鲁塞尔地毯,并不一定是在布鲁塞尔制造的,都是在伦敦的工厂里造出来的。古龙香水也不一定是在古龙制造的—我的‘约旦河水’也是如此,无可厚非。”拉切尔夫人如此为自己辩白道。她还凭空捏造了一个“新川化妆品有限公司”,制造了一种“人生之水”—十八畿尼一瓶—那些奇怪的化妆水,都是这个“公司”的“产品”。看来现代的企业家们,都有着一脉相承的思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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