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年纪虽幼,却真心相爱的两个人,逼到如此境地,或许是繁道和苗子夫妻二人,所犯下的最大的罪孽吧。

“之后,我们就被各自的亲戚收养了。”相田史香继续说道。现在可不是浩介感到挫败的时候。

“我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姑妈一家人也不错,可我就是无法融入他们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从惨绝人寰的战场上归来的士兵,就算对没有亲眼见过,地狱景象的陌生人说得再多,对方也无法理解,而相田史香正像这士兵一样,感到无力和痛苦。规模虽有不同,但是,相田史香所经历的地狱,却同样不折不扣,而且甚至不能把这经历对人诉说!母亲逼死父亲,自己爱慕的少年杀了那个万恶的母亲——混蛋,就算缄口不语,也无法融入亲戚的家庭。在这一点上,恐怕滨冈崇也是一样吧。

“后来,双方的亲戚,都对我们放任不管了。他们只对我们进行一般的管教,除此之外,再也不干涉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因为世上唯一理解我的人,只有崇哥哥一个人;而理解崇哥哥的人,世界上也只有我一人。”

即使只能像触摸异物般地,对待这两个将内心穿上铠甲的孩子,亲戚的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把对方视为世上唯一依靠的情况——志穗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比说这句话的本人的意图,更加接近真实。在这种情况下,萌生出的恋情,也绝不可能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

只听相田史香着魔般地继续说道:“尽管崇哥哥很不愿意,但在我的强拉硬拽之下,还是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我不后悔,妈妈和叔叔的死,是理所当然的报应,没什么好后悔的。所以,我会满不在乎地,来到这所房子,平心静气地给房子通风,打扫房间。干家务活,我可比妈妈强多了,我很高兴。虽然这是栋空房子,但是待在里面,我感觉和崇哥哥,就像一对新婚夫妇呢……无论我讲的话题多么无聊,崇哥哥都会点点头,耐心倾听。只要我们长大成人,就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了。到那时,我要和他一起,住在这栋房子里。每当我这么说,崇哥哥却总是摇头拒绝。”

相田史香之所以对这房子如此执著,毋宁说是要坚决表示,自己对母亲和叔叔的死,没有任何想法。滨冈崇对此不可能察觉不到。

“说完所有话题后,当我让崇哥哥抱住我时,他便像那时一样,紧紧抱住了我,但他对我做的仅仅如此,总是如此。他和老师一样,总是一个劲儿地说着‘不行’、‘不行’。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妈和叔叔,不也是不知羞耻地做过了吗?……因为崇哥哥从来不肯接受我,所以,我就和很多男人上了床。从髙一时侯算起,和我上过床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的长相也记不清了。知道那种事怎么做之后,我还引诱过崇哥哥,他却仍然不愿意。”

如此温顺的少女,不知何时,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散发出了妖艳花朵一般的色香。或许,相田史香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想通过和爱恋母亲的男人之子——那个本应在母亲和叔叔的意愿下,成为自己哥哥的对象——上了床,来向母亲复仇吧。她也许还想用自己的身体证明,母亲和叔叔化作野兽,彼此交合,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相田史香的悲剧,在于她真心爱上了,自己本来当做复仇工具而利用的对方;然则,滨冈崇的悲剧则是……

“最后,崇哥哥甚至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碰了,仿佛我的手上有毒似的。他变得喜欢骑摩托车,在路上狂奔,最终丢了性命。他用死逃离了我的身边,真是个愚蠹的懦夫啊!……”

相田史香恐怕没有意识到,自己最后送给滨冈崇的话,和崇评价他母亲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中,饱含着近乎悲痛的爱意。失去崇以后,她一直紧紧抓着自己,一边捡拾一夜情的关系,一边在人生的道路上行走。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无法填补,没有滨冈崇所留下的空虚,无法忘怀被崇拒绝时,感到的无限苦痛。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滨冈崇没有接受你……”栂野浩介终于张开了口,却只发出沙哑的声音,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并不是因为他讨厌你,他根本没有把你,当做一朵有毒的花。正因为他十分珍重你,所以才会拒绝了你。”

只听相田史香用藐视一切的口吻,静静地回道:“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老师!……”

屋里传来了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或许是对房间的布局了如指掌,即使身在黑暗中,相田史香也以敏捷得令人惊讶的速度,走出了房间。接着,栂野浩介听到了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

此时的栂野浩介,身子终于能迟缓地动换了。也许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缘故,猛一动换,腰部又感到一阵剧痛。

因为深深地爱着相田史香,所以,滨冈崇才拒绝了她……一定是这样没错!……

可是,当这句话变成语言,说出口时,为何听来会显得那么幼稚而陈腐呢?栂野浩介无法将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滨冈崇不愿意接近相田史香的真正原因,是他怀疑他俩,可能是亲兄妹吧!

如果崇的父亲和史香的母亲,很早就有关系的话;如果让母亲苗子,怀上史香的人不是相田治雄,而是滨冈繁道的话……啊,事到如今,真相已经无人知晓了,但也没有人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滨冈崇无法打消这个疑问,也一直不能将这个令他惊愕的的实情,如实地告诉相田史香,才会着魔了一般地骑车狂奔,最后酿成惨剧吧。

自己的人生和将来的期望,一定早已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但是,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去玷污相田史香——这个自己在世上,唯一珍重的、想要小心呵护的人。

将年纪虽幼,却真心相爱的两个人,逼到如此境地,或许是繁道和苗子夫妻二人,所犯下的最大的罪孽吧。难以摆脱的情感,顿时压住了栂野浩介的全身,令他的腰部,感到摩擦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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