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与相爱的对象,蛣婚的这四个人,只好依靠高中时代结成的友情,互相替换结婚的对象。他们之间,应该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和疑惑吧。

“老师,您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害怕吗?这两头庞大的野兽,在说完那番话后,便在那里呻吟吼叫。刚才明明还是人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妈妈。我一直瑟瑟发抖,心里祈祷着:‘神啊,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啊。’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肯定会被他们杀了,然后吃掉的。”

虽然声音像是窃窃耳语,但那是发自心底的大吼。

“趁妈妈把叔叔送走的空当,我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迅速钻进被窝装睡。虽然妈妈上来察看,但幸好只是稍稍把门,打开一道缝看了看。要是她走到房中,看我的脸,我非得尖叫出声不可。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黑暗的记忆,让相田史香闭上了嘴巴。

沉默难耐的栂野浩介,问了个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那……那盒子是……”

“没错,就是老师也明白的‘那个’。”

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变暗了,在渐渐降临的黑暗中,女子的嘴唇,向上弯成了弧形。

和其他男人幽会时,用的避孕器具的盒子,竟然故意让身体残疾的丈夫看见,这明显是无声而充满恶意地,向对方表示:“你没用了,不……你简直就是个累赘。”就算被其他人发现,也无法证明那种恶意,实在狡诈至极;利用对方的善良,逼死对方,着实冷酷无情。这对男女的企图,令栂野浩介的胃部,感到被搅动般地痛楚。

栂野浩介不是十四岁,这些话也不是从他们本人的口中,直接听到的。尽管对方是相田史香的亲生母亲,自己的结发妻子,父亲还是难逃被逼迫而死的悲惨命运。

当时幼小的相田史香,听到如此令人惊愕的事实时,究竞是如何隐忍下来的呢?

“我去找崇哥哥商量过了。”似乎要解答栂野浩介心中的疑惑,相田史香再次说了起来,“妈妈和叔叔说话的内容,当时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一定干了坏事,而且,那还是违背人伦的坏事。我以为崇哥哥什么都懂,也什么都能够做到,便去找他商量对策。听了我的话,崇哥哥露出惊恐的表情,说让我等一下。就在他让我等待的期间,我在便利店被抓到了。”

如果可以,栂野浩介真的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要是这一个小时内的事情,都是一场梦——或是那起便利店事件以后的所有事,都是一场梦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栂野浩介紧闭着双眼,这样想着。

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天的相田史香,栂野浩介便不会露出什么都懂的表情,即便是硬逼,也要问出她在便利店行窃的理由,决不会敷衍了事地说出“到时候再跟我解释吧”这种话来。

驱使一个十四岁女孩,做出这种事情的,既不是对性的好奇,也并非失去父亲的寂寥,而是自己也无法解释、令人惊恐的疑惑——父亲可能是被母亲,用狡猾的手段逼死的!……

在等待滨冈崇的解答的时间里,相田史香坐立难安,正因为无法用语言解释清楚,她才使用了那种手段,还特意点到了栂野浩介。虽然不知道浩介被她选中的理由,但史香一定是想,从比自己见多识广的大人那里,寻求解释的吧。

她想知道,自己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听到的话语,究竟是什么含义,是否还有其他的解释。

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正因为那时候自己的失败,现在才更不允许逃避。栂野浩介把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等待着相田史香继续往下说。

“大约一个星期后,我被崇哥哥叫到了这栋房子。那时候叔叔不在家,崇哥哥站在院子里的夹竹桃树下,向我说明了一切。妈妈和叔叔干了什么,我也明白了……妈妈和叔叔,以前就相亲相爱,想要结婚,但在周围人的强烈反对下,被生生地拆散了。叔叔在大学里,为了成为律师,发奋努力,但在这个时候,他经营公司的父亲突然病故,公司没过多久,也跟着倒了闭。叔叔瞬时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还被赶出了居住的房子,他的心里非常悔恨。即便一门心思想成为律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通过司法考试。即便通过了,也不能马上过上正常的生活。正因为叔叔陷人了这种状态,妈妈的家人才执意反对二人交往。因为遭到坚决反对,叔叔的家人也生气了,于是两家变得水火不容。”

“所以二人就‘被生生地拆散’了吗……”

“好像事情就是这样!……”

举行葬礼的时候,两家亲属之间生硬的气氛,除了眼前的遗产问题以外,也许还和过去因为争执,而留下的阴影有关吧。明明两情相悦,却无法结婚,这种状况,不光发生在芳枝和治雄的身上,繁道和苗子也有这个问题。

“小崇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吗?”

“正如我所料,崇哥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相田史香的声音里,透出自豪之感。

“不过,说实话,那些事情几乎都是崇哥哥,从叔叔那里问出来的,有些也是从亲戚那儿打听来的。叔叔也是,因为他正琢磨着,如何把他和我妈再婚的事,告诉崇哥哥呢,所以,当崇哥哥装出理解他的样子时,他便像崇哥哥后来告诉我的那样——‘身为律师,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地,就被套出了话。’”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在模仿崇的语气,显得冷冰冰的。

“崇哥哥说‘被生生地拆散’,是最不能原谅的话。到头来,二人还不是把自己喜欢的对方,和自己的生活放到天平上,做了最后的选择吗?……如果真的不愿与对方分开,可以一起离家出走啊,只要等待几年,不就可以一起生活下去了吗?……但是两人都未能这样做,而是做出了同样龌龊的事情。他们各自选择了高中时代的朋友,并与这种性情温顺、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抱有怨言、并且有着稳固的生活基础的对象结了婚。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一边顺顺利利地,营造满足自己野心的立足点;一边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是一对因为周围人的不理解,而被生生地拆散的苦命鸳鸯了。简直太愚蠢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虽然“老大不小”是只能对年轻人说的残酷语言,但他们把自己的选择,归咎于周围人的责任,也确实愚蠢至极,怪不得滨冈崇如此说道。

无法与相爱的对象,蛣婚的这四个人,只好依靠高中时代结成的友情,互相替换结婚的对象。他们之间,应该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和疑惑吧。追求稳定的心情、盘算,而对新的对方的关心和爱意,也不是完全没有。然而,苗子和繁道,还是发现现实的生活,与自己想象的有所不同,于是这种心情,慢慢变成了对眼前配偶的愤怒和轻蔑。当靠着自己的力量,能够获得安定时,拿回曾经失去的东西的想法,便愈发无法抑制。这既是他们坚强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愚蠢之处。

同为男人,栂野浩介不禁对滨冈繁道,感到些许怜悯。终于能和曾经与自己相亲相爱,却又离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了,尽管繁道做事既强硬,又充满了进取心,但他也会因此记起,仿佛回到天真纯洁的高中时代的心动感觉吧。

他一定对儿子心潮澎湃地,说了不少自己对昔日的回忆,还有和对将来的展望吧。只可惜他一直没有发现,儿子已经用聪明伶俐的目光,看透了自己。

“据说叔叔曾经对崇哥哥说过‘我很感激你的母亲’这样的话。但那天晚上,我听到的话里,全然没有这个意思。而经常观察父母的崇哥哥,自然分得清楚哪些是真心话。他的父亲,总是在话语的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你不配做我妻子’的意思,而崇哥哥唯一记住的,就是母亲犹豫着,自己是否可以待在这里的时候,脸上所露出的畏首畏尾的表情。和我们家还真像啊……还有呢,崇哥哥说,他看过遗书之后,也觉得非常奇怪。他母亲的遗书上只写了‘老公,这样就可以了吧?小崇,对不起啊,永别了’这些话。而那句‘这样就可以了吧’,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如此,是有些不合常理。但就算面对警察,只要随便敷衍、搪塞几句,也能蒙混过关吧?……那是性格软弱、而心地善良的芳枝,面对丈夫过分的要求,不敢反抗的芳枝,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了吧。相田史香的父亲治雄,在死亡时让避孕器具的包装盒漂在旁边,也是同样的意图。

想到这儿,栂野浩介顿时后悔,适才竟怜询了繁道。人类真是愚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谁也没有对自己的愚蠢不自知,而去伤害周围其他人的权利,就像滨冈繁道和相田苗子,对待滨冈芳枝和相田治雄一样。

“崇哥哥一边撕碎夹竹桃的叶子,一边说:我妈妈和崇哥哥的爸爸,就像夹竹桃一样,非常顽强,却又极为歹毒。我爸爸和崇哥哥的妈妈,就是被这种毒杀死的,所以……那个时候,刚好是夕阳西下的时间。崇哥哥的睫毛缝隙,透出光亮,就像急躁的第一颗星星,发出的光芒一样……怎么样,崇哥哥很俊吧?当时看得我心里枰怦直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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