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赌赢赌输一般人是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判断出来的。梅娘在少东家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却一眼看出了少东家昨夜情况不错。梅娘也不知凭什么看出来的,但她的判断得到证实后,她才意识到她仅仅凭一种感觉。

由于熬夜,少东家眼里布满血丝,脸色憔悴焦黄,嘴唇煞白。少东家来到梅娘屋子,第一句就是:

“我饿死了。”

梅娘要一位侍女去膳房弄了饭菜。少东家狼吞虎咽一番之后便推开碗筷,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翡翠玉珮,递给梅娘:

“我赎回来了,还给你吧。”

梅娘接过翡翠玉珮的时候,眼里立即沁出了眼泪。玉珮还是一年前由少东家抢走的,那时候少东家在当铺里还能当物品。少东家当玉珮自然是为了去魔天元赌场。陈掌柜给各个当铺打招呼不让儿子去当东西,那还是后来的事。

玉珮是那位知县送给梅娘的,送这块精美昂贵的翡翠玉珮给梅娘时,是知县到和县走马上任的第二天。

梅娘自然是无比珍爱,少东家抢走它时,善良软弱的梅娘大哭了一场。

而现在梅娘的眼泪是有双层含意,一是宝物的失而复得的欣喜,再就是少东家至少还记着这块玉珮,并终于赎了回来,这让梅娘感动不已。

梅娘抹去眼里的泪花,然后便是长长地含情脉脉地端详着手中的翡翠玉珮。一抹穿过窗棂的春阳恰好照在上面,玉珮在阳光里熠熠生辉,闪闪烁烁。

过了许久,梅娘把玉珮收藏起来之后,对仍坐在屋里垂头不语的少东家说:

“以后你赌输了,没钱再赌了,你会再抢这块玉珮吗?”

“不会的,”少东家说,“从此以后我就不担心没钱赌了。”

梅娘好奇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少东家摆摆手,说:“这你就别管了。”

正说着,阿雄进来了。

阿雄看到桌上狼藉的碗盘,说:“你们才吃午饭啊?”

梅娘横了阿雄一眼,说:“我们一起在膳房吃的饭,你没看见?是不是吃饭也在打瞌睡啊?”

阿雄明白她的潜台词,她在陈掌柜那儿得宠引起梅娘的忌妒,有时她说话带一点儿刺,阿雄从不计较。

阿雄说:“嗐,是少东家在这儿吃的饭。”

少东家陈金坤唯有对阿雄毕恭毕敬,除此之外他对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横眉竖眼,说话既简短又蛮横,这一点也让梅娘隐隐不快。

见阿雄进来,少东家尴尬地朝她撇了撇嘴角,就他来说,这就算笑了笑。笑完,少东家就出去了。

“昨晚老爷子是不是没来劲?”梅娘说,“看你今天很尽恓惶,吃饭时也走神。”

“别胡扯,”阿雄掩上门,悄声说,“昨晚掌柜的告诉我,说你说秦钟的案子这么定,得亏了你。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么说啦?”梅娘迷惘地眨巴着眼,“我何时这么说了?”

“但愿你没说,”阿雄说,“我们可是当初说定了的。”

“你想反悔?”梅娘说。

“我没想反悔。我来问你,怎么是我想反悔了?”阿雄说。

“我没说那样的话。”梅娘说。

“没说就好。”阿雄说。

“你若反悔,大不了知县大人丢官,我至多也不过是被掌柜的逐走罢了;而你,则事大了,这可是谋杀之罪啊!”梅娘说。

“谁有谋杀之罪?”

“你呀,不是你害死了秦钟吗?”

“我为何要害死秦钟?”

“这我就不知道了,”梅娘说,“你没害死秦钟,你干吗要去翠苑楼捉我们?你干吗要知县不要再调查下去,跟我们订君子协定?”

“梅娘,”阿雄忽然降低声调,“在翠苑楼,我是跟你和知县订了协定,可我……秦钟不是我害的。你想想看,我为何要害秦钟?”

“看来你是一定要我说了。本来我不想揭开这个谜底。”

梅娘说:

“秦钟喜欢上豆儿了。”

梅娘说:

“所以你就把他害了。”

梅娘最后说:

“像这样负心的男人也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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