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再次回到了玄关大厅的楼梯下。

既然是这么浅显易懂的恐吓信,那么只要稍微问过话,应该就能抓出犯人才对。秋生原本是这么认为,但如今却为了自己写下的纪录内容而抱头烦恼。

生性浪费而且喜欢铺张的菊子—目称节俭,但是兴趣方面和姐姐相去不远的贵臣;话说得夸张,却没什么内容的芳臣;以及看不出是烦恼还是在钻牛角尖的梅子。

这四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对目前当家菊臣不满的理由,而且每个人都在怀疑别人。

结果最糟糕的是,出现了所有人都是犯人的可能性。

“老师,这里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可疑……该怎么办呢?”

“谁知道?我又不是侦探。”

“拜托,求求您做些什么吧!”

一个头两个大的秋生,事不关己似地回答的绅堂,还有双手合掌请求的町子。这么说来,刚刚逐一拜访四人房间的时候,町子始终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身为帮佣的立场,导致她不好开口插嘴的关系。

(之后再来问问町子小姐的说法,应该会比较好吧。)

关于那四个当事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可以从她口中得知更加客观的意见与情报。秋生一边看着町子为了激发绅堂的干劲而苦苦哀求,一边写下这项备注。

随后,在町子“神明!佛祖!绅堂老师大人!”的百般恳求之下,绅堂老师大人终于苦笑着回答“真是拿你没办法”。

看到她露出不带任何矫饰,和当初在虎猫工作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开口说出“拜托!”,被她这么一说,就连绅堂也没办法继续板着脸孔。在这一方面,町子可是相当拿手。

“那么,就稍微认真一点吧。”

绅堂从怀中拿出了某个东西,町子和秋生都紧盯着看。

身穿和服与围裙的女佣开口:

“这是什么?”

她显然相当疑惑。十分适合鸭舌帽的助手也开口:

“……这应该是阴阳道所使用的式神,对吧?”

虽然从她优秀的脑袋里抽出了相关情报,但是表情却和町子差不了多少。

“没错。不过这是比较简易的形式就是了。”

绅堂把式神——用薄纸仿造的人形纸片——啪的一声贴在楼梯旁边的墙壁上,大概在他的胸口高度。只要不是小孩,通过这里的人应该都能轻易看到。

背面可能涂了一层薄薄的胶水吧?式神就这么毫无缝隙地黏在墙壁上了。从外观上看来似乎没办法随便撕下来,而且也真的撕不下来。

“那个……这个东西撕得干净吗?要是留下痕迹的话,我可能会被老爷骂。”

“这一点不必担心……好,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绅堂走遍整栋宅邸,在走廊或楼梯的墙壁上贴满了式神。

走廊大概是每五公尺一张,楼梯则是每个转角一张,而且全部都贴在夜灯照得到的位置。在这个状况下,不管人在宅邸的哪个位置,一定看得见式神。

(不对,说不定……不是看得见式神,而是会被式神看见。)

秋生记录着每个式神的张贴位置,同时大致画出了宅邸平面图,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您想用这个来找出犯人吗?啊,莫非是为了预防可能会有可疑人士偷偷闯入?”

看来町子也有同样的想法。绅堂轮流看着两人的脸说:

“嗯。如果看起来像这样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然后他心满意足似地点了点头。虽然秋生什么都没说,但是绅堂早就看穿她的想法了。

(……实在有点不甘心呢。)

秋生眼睛盯着笔记,故意不看向绅堂:心中念念有词。不过对绅堂丽儿来说,她的心声应该就像是实际听到的声音一样清楚也说不定。

“这些是我的留言。”

绅堂边说边又贴上一张。这里是宅邸二楼,张贴地点是今天晚上借给绅堂与秋生过夜的客房房门正前方,只要一开门就能立刻看到。

不仅如此,绅堂还以同样随便的态度,在刚刚去过的家族成员的房间门前,一张又一张地贴上纸片。而且还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不让房间里的人发现……简直就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乱来。

看起来似乎多少比较有干劲了,但是就绅堂的状况来说,他越是认真,就越容易出现偏离常人理解范围的倾向。

(这么一来,所有出入房间的人,势必都会经过式神面前呢。)

可能是监视或预防吧。不过刚才绅堂说了“如果看起来像这样的话”,那种说话方式,让秋生相当在意。

“啊啊,您的意思是说,犯人可能是会使用一些诡异咒术的人,是吗?”

针对绅堂所说的“留言”,町子似乎如此解释。原来如此,有办法读取留言的话,就表示对方可能也是熟悉式神的术者。

“好了,要是这些家伙能够顺利发挥效果就好了。”

绅堂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别有深意地弯起嘴角。至于他所说的“效果”,马上就出现了。

“这是什么!是谁贴了这种鬼东西!”

不必多加确认,那个响彻整栋宅邸的声音,来自于贯间家的次男。芳臣直接越过疑惑,一开始就发出愤怒的声音,让其他家人纷纷从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探头张望,然后一齐愣住。

一如秋生的想像,原因当然在于打开房门后立刻出现贴在正前方的式神。

至于第一个发现诡异人形纸片的芳臣,一看到在楼梯旁边的绅堂,立刻不由分说地说道:

“看看这个,绅堂老师。这是您做的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实际上已经断定是绅堂的杰作了。当然,遭受芳臣威吓的绅堂丽儿绝不会因此而畏缩的。

“没错。我只是不想让诡异的东西在这栋宅邸里作乱而已。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辅佐各代天皇的阴阳师家系。像这种式神,只不过是小把戏。”

绅堂一脸得意地说着。相信不只是芳臣,同时也是说给其他家族成员听的。至于站在后面的秋生则是吓得呆住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阴阳师家系啊?竟然有办法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种漫天大谎,秋生先是惊讶,随后立刻感到佩服不已。

町子似乎也表现了类似的敬佩之意,但是芳臣则是说:

“太愚蠢了!说什么式神,再怎么过时也该有个限度!”

不会用上非现实或不科学等句子,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芳臣可能想要表现出自己是个有常识的人,露出了完全不相信的表情。但是秋生却觉得他的声音有时高亢得相当不自然。

相信绅堂早就看出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吧。

“愚蠢,是吗……可能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呢。不过芳臣,真正有器量的人呢,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在意他们觉得愚蠢的事物喔。这也没什么,你就想成是件蠢事,然后一笑置之吧。”

他这番话,摆明了就是在嘲笑芳臣的器量狭小。除此之外……

“……再者,这是针对那个想要加害菊臣老先生以及这个家的犯人,因而采取的对策。之所以会在每个房间前设下同样的机关,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并不需要害怕这些东西。”

“唔……”

芳臣说不出话来。其他家人被绅堂彻底叮咛了一番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只有原本就打算外出的芳臣重重哼了一声,大跨步地从绅堂身边走过。

“……”绅堂可能不是很喜欢芳臣的态度吧。只见他的嘴角扬了起来,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对着芳臣准备走下楼梯的背影丢出一句话。

“小心一点吧。如果你心里的疑惑是真的,这栋宅邸里已经有某个满怀恶意的人正在进行他的邪恶计划了……如今也不能保证楼梯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喔。”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

芳臣边抱怨边走下了楼梯。程度这么轻微的挖苦,就连秋生都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真难得……)如果是平常的绅堂,应该不会把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说出口才对。

该不会有什么根据吧……就在秋生这么想的时候。

“哇啊!”楼下传来一声惨叫,秋生和町子立刻从楼梯上面往下张望,随即看见了芳臣在楼梯上滑了一跤,以狼狈不堪的模样紧紧抱住楼梯扶手。

看起来应该没有因为滑倒而受伤,但是当他发现秋生和町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芳臣马上落荒而逃似地冲出玄关。

“这是怎么一回事?”秋生和町子对着绅堂问出了完全相同的问题。这时,绅堂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恶笑容回答:

“我什么都没做喔。真的!”他边说边用手指轻抚楼梯扶手。

“就算是平常已经用习惯的楼梯,一旦听到可疑人物说出‘可能已经有人动过手脚’,身体就会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可是当事人还是打算像平常一样走下楼梯。这时,出现在脑和身体之间的微小冲突,可能会让他的脚不小心滑倒也说不定……这只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偶然啦。”

然而,这是经过高明算计的偶然。如果是从绅堂丽儿这类人物口中说出来的话,大概会对一般人产生等同于魔术的效果吧。真是的,只要是绅堂,就算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都会带来超乎想像的一级效果。

像这样发生的“偶然”事件,大大增加、增强了绅堂丽儿的可疑和诡异程度。式神也好,刚刚的事件也罢,这些事在贯间家的成员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作用呢?秋生根本想像不出来。

(大概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吧……)

连同刚刚那个阴阳师的虚张声势,甚至让秋生觉得仿佛毒害了贯间家人的内心。

毒害。没错,是一种毒。尽管随着用法不同也有可能变成药物,但是使用方式极为困难。

只要不是他的助手、朋友,或是恋人,绅堂丽儿这个人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种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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