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万火急地追下去,果然在距离光明村不远的街道上发现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看上去就像两个不相干的路人,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干出龌龊的事情来。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院子,走进了那个女人住的屋内。我悄悄走到门口,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出哭声……

豁达建筑装饰有限公司基建部经理曹飞天最近总感到心神不宁。

近年来,豁达公司承揽了东方伊甸园的大部分建设工程,随着房地产业的蒸蒸日上,豁达公司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房地产业开始走下坡路的今天,豁达公司的日子也渐渐变得捉襟见肘了。

作为基建部经理,曹飞天的工作主要是管理和监督工程队,只要手下工人齐心协力,按期完成基础工程建设就可以交差了,再说,今年以来基建部经常处于等米下锅的状态,工程任务并不繁重,他似乎没有焦灼和紧张的理由。

让曹飞天心神不定的原因,是十天前工地发生的一起事件。

那天凌晨两点,一阵急促的铃声将曹飞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拿起电话一听,头立时便大了。

“旺财尽给老子惹事!”接完电话,他忍不住骂了两句。

“怎么啦?”苏丽丽被吵醒了,她慵懒地从被窝里抬起头,睡眼惺忪地问。

“工地上出事啦,旺财那狗日的带人去嫖娼,被协警抓了个正着。”曹飞天一边心急火燎地穿衣服,一边说道,“这下好了,这家伙不但把自己搭了进去,还让年轻人也跟着出了丑。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到派出所去领人。”

“你又要用咱们的钱?”苏丽丽不太高兴了。

“不用咱们的钱,旺财他们能出来吗?”曹飞天说,“工程款年底才能结算,旺财他们手里能有几个钱?如果不交够罚款,他们哪能出来。”

“没两个钱还去找小姐,活该!”苏丽丽嘴一撇。

“你拿不拿钱?”曹飞天低声说,“你知道跟着旺财去嫖娼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吗?”

“是谁?”

“毛子!”

“毛子?”苏丽丽愣了一下,只好乖乖爬起来,从身旁的抽屉里取出了五千元钱。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拿钱出来。”曹飞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盯着女人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等把手里的这个工程做完,你就回老家吧,回去安心把孩子生了。”

“还有几个月哩,不急!”苏丽丽白了他一眼说,“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我担心万一回去了,你又和她粘在一起怎么办?”

“怎么可能?”曹飞天脸色微微一变。

“哼,如果她还在这座城市,你敢说没有可能?”苏丽丽两眼瞪着曹飞天,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好好,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曹飞天抓起桌上的钱,赶紧往外走,他知道怀孕期的女人都是母老虎,她们心情焦躁,喜怒无常,而为了胎儿的正常发育,他不能惹苏丽丽生气。

曹飞天打出租车赶到西郊派出所时,正赶上两个协警在训斥旺财和他的堂侄毛子。

曹飞天就在这时走进了派出所,他一边递烟,一边脸上赔着笑:“警察同志,我就是工地负责人,他们就在我的工地干活。”

“是吗?”中年协警打量了曹飞天一眼,绷着脸说,“你的工人半夜出来嫖娼,你作为工地负责人,负有管理不力的责任,按照治安管理相关条例,你也应该接受处罚。”

“是,我有错。”曹飞天满面笑容地说,“怎么处罚我都没意见,我以后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教,绝不再犯。”

中年协警对年轻协警使了个眼色,年轻协警会意,赶紧到楼上找赵所长去了。

中年协警正对曹飞天进行批评教育,赵所长和年轻协警从楼上匆匆走了下来。

赵所长照章处理完这一事件后,说:“我想向你们了解一些与‘3·12’裸尸案有关的情况,你们工地最近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裸尸案?”曹飞天心里一惊,这段时间他几乎吃在工地,住在工地,两耳不闻天下事,竟然不知道市里发生了惊天大案。而旺财和毛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赵所长询问了半天,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到。

那晚从派出所回来后,曹飞天找来报纸,终于看到了裸尸照片,从此他便变得恍惚起来,时不时地,脑海中便会出现女尸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它们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将他的精神世界完全笼罩了起来。

这天早晨,曹飞天来到工地,刚刚走进办公的板房,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曹正明!”

曹飞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回过头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当天上午,曹飞天便被带到了市公安局重案组问讯室。在这里,以老毕为首的专家组已经等候多时了。

“曹正明,你为什么把原来的名字改了?”曹飞天刚刚坐下,小陈便直接问道。

曹飞天的目光闪烁不定,与照片上那个稍显清瘦的男人相比,眼前的他明显胖了许多,原本尖瘦的下巴也圆润了起来。

“离婚之后,我找人算了一卦,那人说我的名字不太好,再加上我也想改头换面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就把名字改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一脸平静地说。

“你是什么时候改的名?”

“算起来快两年了。”曹飞天轻轻叹息了一声,“离婚后我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听说堂哥在城里搞工程建设,这几年发了大财,不但买了房子和车子,还娶了漂亮老婆,于是我来到城里投靠了堂哥。为了一切重新开始,我听从了算卦人的建议,把原来的名字改成了曹飞天,意思是希望自己的事业能一飞冲天。”

“你的这个堂哥,名字叫曹正龙吧?”

“是的,他也是我们豁达建筑装饰有限公司的副总。我来到城里后,在他的关照下,不到一年便担任了基建部副经理。半年前基建部经理辞职不干,我于是接管了整个基建部的工作。”

“你这名字改得好哇。”赵所长冷笑一声说,“早知道你就是曹正明,那天我直接就把你关起来了,省得大家费神劳力到处寻找。”

“那时连死者的身份都还没弄清哩。”江涛笑了一下说,“赵所长,你是不是把时间记错了?”

赵所长瞪了江涛一眼,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你知道我们找你的目的吗?”老毕吸了口烟,看着面前的曹飞天说。

“不知道。”曹飞天耷拉下脑袋,眼睛看向地面。

“杜芬芳是不是你的前妻?”

“没错,她是我原来的妻子。”曹飞天身子微微一抖。

“她遇害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曹飞天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说,“我也是前天看到报纸,才知道她被人害了。”

“不可能!”小陈严肃地说,“杜芬芳遇害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

曹飞天一声不吭。

“你一进门时闪烁的目光和刚才犹豫的表情,已经透露了你内心的信息:你应该早就知道她被害了。”老毕语气和缓地说,“希望你不要隐瞒,把一切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曹飞天沉默不语,半晌他才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好吧,估计你们已经调查过了,那我就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们吧。我和杜芬芳离婚其实是迫不得已,她是个农村女子,纯朴善良,对我也很好,结婚几年我们的感情一直不错,说实话,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妻子。不过,她实在太善良了,性子也很软,大概是从小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的缘故吧,她很少违背父母的意愿。她的父亲是一个脾气相当固执、控制欲很强的老头,我入赘杜家后,看不惯他对芳芳颐指气使的样子,于是和他理论过几次,很快,我和他的关系搞得很僵,而杜芬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得已,我只好离开那个家庭到外面去做生意。没想到,这一走却成了我和她离婚的导火索。”

曹飞天把头转向一边,停顿了一分多钟后,才慢慢转过脸来接着说:“我们离婚的主要原因是我做生意蚀了本,她父亲借题发挥,硬逼着我们离婚。我开始并不想离,心想只要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保证把赔了的钱赚回来,哪知道回家后,我听说她在父母的压力下,把怀了几个月的孩子都打掉了,我顿时万念俱灰,心想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可能永远都不会找到幸福,于是一气之下和她离了婚。”

“离婚之后,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没有,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曹飞天说,“直到十天前,我手下的两个民工被抓到派出所,我去找赵所长要人时,才听说光明村的出租楼里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从报上看到尸体照片后,发现和杜芬芳有点相像,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是她……”

“看来,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老毕摇了摇头说,“据我们了解,她被害之前,曾经在海云大酒楼的茶坊遇到过你,那天晚上你们一起走了,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曹飞天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无力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全都知道了,不过,我只见过她那一次——请你们相信,我不是凶手,真的。我怎么可能杀害她呢,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呀……”

曹飞天有些哽咽,过了差不多两分钟,他才稳定情绪,讲起了几个月前的那次见面。

离婚后我来到城里,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要请人吃饭、娱乐什么的。那天晚上,我和副经理请了几个人在海云大酒楼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喝酒,客人来后,我一口菜没吃,就被对方灌了个半醉。看情形不妙,我借口上卫生间,赶紧跑到楼上的茶坊去醒酒。在那里,我意外地碰到了杜芬芳。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一世情”,我对杜芬芳还是很有感情的,离婚后,我心里仍时不时地想起她。“你怎么到城里来了?”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我就不能来吗?”她显然有些激动,也有些心疼,“你在哪里喝了这么多酒?”“就在楼下,陪几个客人。”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说,“芳芳,你瘦了,但比在农村时显得更好看。”“不要瞎说,周围都是我同事。”她小声制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十分迷人。

她跟一个叫张姐的同事交代过工作后,便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清纯如水的前妻,我内心不禁涌起万千感慨。我摇摇头,有些痛苦地说:“芳芳,你当初为啥要打掉咱们的孩子?”她一愣,眼圈立时便红了:“这事不能怨我,只能怨咱们没那个命……”“什么叫命?如果不是你爸横加干涉,就不会有今天!”我瞪着血红的眼睛,真想跳起身来大吼大叫。“正明,你……”杜芬芳眼里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赶紧跑到卫生间去了。

过了好一阵,她才从里面出来,这时茶坊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她也开始忙碌起来,无暇和我说话了。我坐了一阵,正要下楼去陪客人时,副经理打电话告诉我,说饭局已经结束,那几个人已经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我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

大约九点钟,杜芬芳下班准备走了,我借着酒劲,走到她身边说:“今晚我能不能到你那里去?”“不行!”她很干脆地一口回绝了我,随后,她和那个叫张姐的同事一起走出了茶坊。

我赶紧结了茶钱,悄悄尾随着她们,等她们分手后,我又尾随着杜芬芳,向她住的那个地方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尾随杜芬芳来到了光明村。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因为刚进城的半年多时间里,我都在村里租房居住。

“芳芳,等等我。”我快走几步追上了她。她似乎知道我一直跟在后面,表情显得很平静。我们一起走进她租住的楼房,开门进去,我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她挣扎了几下,身体很快便软和了。抱着这个曾经十分熟悉的身体,我像流浪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充实和感动,我终于明白:离婚后来到城里,我一直都有一种虚空和漂浮的感觉,原来是因为牵挂着这个生命中至爱的女人。

杜芬芳似乎也有和我一样的感触,她把头埋在我胸前,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正明,对不起,我不该打掉你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满脸泪水地说,“都是我父亲不好,我们杜家欠你的太多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说,“芳芳,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能在城里遇到你,说明咱们的缘分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嗯。”她紧紧抱着我,声音颤抖地说,“正明,咱们离婚后,我那个初中的男同学来找我几次,我都没有答应,我心里一直想着你。这次出来打

工,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期待,那就是在城里遇上你,没想到我真的如愿以偿了。”

说完,杜芬芳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饱含着幸福、快乐和期待,但我却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开了,想到现实,我的心里涌起一种针扎般的痛楚。

“正明,你怎么啦?”杜芬芳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她不安地问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轻轻叹了口气,艰难地对她说,“芳芳,请你给我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手里的工作,咱们再重新开始,好吗?”

“嗯。”她就像过去一样柔顺地点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冷,两只手也很快离开了我的身体。当我想重新拥抱她时,她坚决地从我的怀中挣脱开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她有些焦躁地催促道。从她脸上的刚毅表情我感觉到,经历了离婚之后,她的性格和处事态度都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眼前的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女人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我有些尴尬地说,“我明天就要到外地去出差,大概五天后才能回来,回来后我马上来找你。”

说完,我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递到她手里说:“今天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点钱你先拿着,给自己买点衣服和好吃的东西,不要太苦了。”

“不要,我们马上就要发工资了。”她坚决推却,我只好把钱又收了起来。在送我出门的时候,她帮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这个动作让我感受到了往日的温馨和关爱,我忍不住再次把她拥在了怀中。

“你快回去吧,我等你回来。”她温柔地说,同时又一次坚决地从我怀中挣脱开来。

那天晚上从她的屋里回来后,我彻底失眠了。杜芬芳的温柔、善良和体贴一直让我念念不忘,而她性格上的转变更让我看到了一个坚定、自立、个性鲜明的女人,这正是我理想中的人生伴侣啊!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出差回来后,我一定要和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我恋恋不舍地搭乘火车,去了北方的一座城市。这次出差,是总公司临时的决定,我不好推托,只能照办。在外的五天,对我来说是那么漫长,那么难挨。好不容易熬到事情办妥,回来的当天晚上,我迫不及待地去了光明村,去了她租住的那幢小楼,然而等待我的是铁将军把门。我又赶到她工作的茶坊打听,她的同事告诉我,她已经三天没上班了。

杜芬芳失踪了!最初的几天,我失魂落魄到处寻找,但都没有她的踪影。我觉得她可能是故意避开我,回了老家或去了另一个城市,既然她已经不愿和我再续旧情,那我又何必苦苦怀念呢?这么一想,我的心便冷淡了下来,时间一长,她的影子在我脑海中便慢慢模糊了……

曹飞天讲完,问讯室里一片寂静。

“按你所说,你和杜芬芳在城里只见过一次面?”小陈觉得不可相信。

“千真万确,我们只见过那一次。”曹飞天信誓旦旦。

“这些汇款是你寄的吗?”老毕吸了口烟,突然从怀里掏出三张汇款单据放在了曹飞天面前。

“没错,是我寄的。”曹飞天扫了一眼汇款单,爽快地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给她父母寄钱?”

“因为我这两年在城里挣了些钱,虽然她父亲对我不太好,但我毕竟在那个家里生活过几年,我觉得给他们寄点钱,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也是应该的。”

“那为什么要假借杜芬芳的名义呢?”

“因为我不想让她父母知道是我寄的,再说,我寄给她父母,也相当于是寄给她了。”曹飞天说,“我知道她出来打工收入很低,连手机都没买一个,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帮助她。”

“前两次,你每次寄的都是五百元,而最近的一次却一下寄了两千元,据我所知,你们公司近来的效益并不好,你为什么要寄这么多钱给她父母?”老毕翻了一下汇款单据,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曹飞天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公司的效益越来越差,我想以后不再给她父母寄钱了,所以最后的这一次,我一狠心寄了两千元。”

“我再冒昧问一个问题:那天晚上你们在一起时,发生过性关系吗?”

“没有,那晚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她很多时间都在哭,搞得我也没有那个兴趣。”曹飞天说,“后来我倒是很想住在她那里的,但她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我们在她的身体里发现了精斑,如果你们没发生过性关系,这些精斑从何而来?”小陈接过话头说,“按照一般的逻辑推断,她与其他男人发生性关系的可能性很小。”

“什么,她的身体里发现了精斑?”曹飞天表情显得很惊讶。

“你就不要再装了。”赵所长厉声说,“那些精斑究竟是不是你的,我们只要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上午的问讯结束后,曹飞天被带了下去,专案组也利用中午的时间,对案情进行集中讨论和梳理。

“曹飞天的陈述,你们觉得可信度有多少?”老毕吸了口烟,看了看在场的专案组成员。

“曹讲述的前半部分,即他和杜芬芳在茶坊见面的情节,倒是和茶坊那位中年妇女讲述的相差不大,从这点来说,他的话似乎有一定的可信度。”小陈说,“不过,后半部分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无人见证,只有他的一面之词,而这部分恰恰又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根据我的判断,他在这里应该隐瞒了最主要的事实。”

“嗯,我也有同感。”江涛表示赞同,“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一个被酒精烧昏了头脑的男人,在面对年轻漂亮、对自己尚有感情的前妻时,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么理智,特别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时,很可能会干出极其荒唐的事情来——我认为曹飞天和杜芬芳一同回到出租屋后,在两人身体接触过程中兽性大发,并不顾杜芬芳的反抗而将其强暴,而杜芬芳的死亡,很可能并不是出于曹的主观意愿,而是在他施暴过程中,为了不让杜芬芳反抗和发出声音,紧紧卡住其脖子造成的。”

“说得好,我也觉得曹飞天有重大嫌疑!”赵所长站起来说,“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想到了两个方面的问题,现在我把它们说出来,请老毕和同志们帮助指正:第一,凶手能进入室内强奸并杀人,说明他和死者有较亲近的关系,否则死者不可能让他进入屋内,从这点来看,杨凡和曹飞天都曾进入过屋内,但杨凡的嫌疑已经排除,现在剩下的嫌疑人可以说非曹莫属;第二,杨凡之前交代过一个情节,他第二次去找杜芬芳时,曾经遇到一个男人从楼上冲下来,而这个男人从背影看与曹飞天有几分相像,我分析认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曹飞天!”

“对呀,说不定曹飞天早就窥伺杜芬芳很久了,他和她在茶坊的那次偶然相遇,很可能也是他一手导演的好戏。”小张也点头称是,“而且我注意到一个惊人的巧合,那就是杜芬芳和曹飞天在茶楼相遇后很快便失踪了,从这点来说,曹也有重大嫌疑。”

“你的意思是说,杜芬芳一进城,曹飞天就盯上她了?”小陈摇摇头说,“我们可以设身处地想一下:在杜芬芳对曹仍存有感情的前提下,如果曹飞天真的对前妻旧情难忘,想再续前缘,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没必要偷偷摸摸,更没有必要采取强奸手段,所以,我认为杨凡所说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曹飞天。至于你说的巧合,咱们只要调查一下曹飞天出差的时间就清楚了,如果案发时他确实在外地,那么凶手很可能便不是曹飞天。”

“那你之前说曹飞天隐瞒了主要事实,这个事实是指什么呢?”老毕看着小陈,目光里含有几许期待和鼓励。

“我相信,曹飞天那天晚上确实没和杜芬芳发生过性关系,至于其中原因,我想可能不是曹飞天所说的那样,是因为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小陈说,“杜芬芳拒绝他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她的理由是什么?”小张好奇地问。

“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当天晚上,曹飞天很可能提到了这个女人,或者说当时这个女人给他打过电话,所以杜芬芳才会显得如此悲伤。”小陈分析道。

“嗯,不错!”老毕点了点头,“我认为小陈的分析比较合乎情理,他把咱们之前的摸排情况都结合起来了,根据之前的调查,无论是摘菜老妇,还是卖菜的夫妻,以及茶坊的那位妇女,都给我们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杜芬芳在遇害前表现得较为悲伤,情绪与之前反差较大,这与她和曹飞天别后重逢,理应满怀喜悦之情背道而驰,唯一的解释,便是曹此时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曾经出现在凶杀现场的那个女人。”

“那曹飞天呢?他与本案有没有关系?”大家听了老毕的分析,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震撼。

“曹飞天现在当然不能排除嫌疑,不过,我认为他作案的可能性很小。”老毕吸了口烟,“话虽如此,但曹飞天也脱不了干系,我不敢说他清楚整个凶杀案的过程,但杜芬芳被害一事他应该有所感知——知道这事后,他感到十分愧疚,因此才会给杜芬芳的父母寄钱。”

“既然曹作案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凶手又是谁呢?”江涛说,“曹的女人不可能杀人,而别的男人目前又无从得知,除非有一种可能,即这个女人雇凶杀人,否则无法解释精斑和埋尸的行为。”

“我觉得这种假设有道理。”小陈沉吟了一下,说,“很可能是这个女人发现曹与前妻有来往后,担心自己被抛弃,于是乘曹出差之机,悄悄与某个男人一道去找杜芬芳理论,双方发生抓扯,在她的授意下,这个男人强奸并杀害了杜芬芳——这也符合毕老之前的分析,即凶杀现场有女人存在。”

“不错,事实可能正是这样。”在场的警察纷纷点头,只有老毕不紧不慢地吸着烟,脸上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毕老,你觉得呢?”小陈有些不安地问。

“我看案情没这么简单,凶手可能隐藏得更深。”老毕微微一笑,“不过,找到曹飞天的女人,让她来证实我们的推测很有必要。”

老毕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赵所长:“老赵,曹飞天现在的婚姻状况如何,你们调查过吗?”

“根据我们调查,曹飞天现在的老婆名叫苏丽丽,也是豁达公司的员工,两人是三个月前登记结婚的,不过,听说苏丽丽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赵所长说,“既然这个女人有问题,那赶紧去把她抓起来吧。”

“苏丽丽已怀孕六个月,现在抓她可能不合适吧?”小张提出质疑。

“嗯,确实不能按常规拘人。”老毕点了点头,“这样吧,请赵所长再辛苦一趟,陪我和小张一起去找找苏丽丽。”

下午,春日阳光像金黄色的奶油,均匀地涂抹在东方伊甸园楼房上,一个个圆弧形的屋顶因此显得温馨、动人。

挺着大肚子的苏丽丽此刻坐在家中的阳台上,慵懒地晒着太阳。这套房子位于B幢一单元的最高层,下午的阳光可以无拘无束地洒在阳台上,把与阳台相连的客厅也照得格外明亮。

嘭嘭,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苏丽丽欠了欠身子,喊了两声“妈”,见无人应声,只得站起来去开门。

“你就是苏丽丽吧?”门外站着的,正是“3·12”专案组的三位警察。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如果有事,找我老公曹飞天就行了。”苏丽丽点了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阵恐慌。

“曹飞天此刻正在公安局接受调查,我们来这里主要是找你。”老毕直截了当地说,“光明村出租屋的裸尸案,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干,这事也和曹飞天没,没关系……”苏丽丽脸色骤变,话语也结巴起来。

“你老公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们了,我看你也不要再隐瞒,否则这样对你没有好处,对他也没有好处。”老毕心里已经有了底。

“可是我们真的没干什么……”苏丽丽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庞,小声啜泣起来。

“苏小姐,我们不会冤枉好人,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你就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这样才能帮你和曹飞天洗清身上的疑点。”小张扶着苏丽丽的肩膀,轻声劝道。

“我说的话你们能相信吗?”苏丽丽抬起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警察。

“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们都会记录,而且还会帮你找到相关的证据。”老毕摸了摸口袋,突然意识到屋里不能吸烟,只好又把手拿了出来。

“好吧,那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们。”苏丽丽擦了擦眼泪说,“我不知道曹飞天是如何给你们说的,反正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们也看过她照片吧,她是比

我长得漂亮,可是我敢说我比她能干,她毕竟只是个农村女子,而我从财会学校毕业出来后,一直在公司里当会计。和曹飞天谈恋爱,是公司曹总介绍的,他是曹飞天的堂哥。我当时虽然不太情愿,但碍于曹总的面子没有拒绝,后来在交往中发现曹飞天人还不错,于是我们很快就同居了。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们基建部请几个客人在海云大酒楼吃饭,曹飞天被灌了几大杯酒,他悄悄告诉我,说要出去避一避,让我和副经理好好陪客人,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并且一直没再回来——谁能想到,那天晚上他在茶坊遇上了那个女人,两人旧情复燃,那个女人下班后,他竟不顾廉耻地跟在人家身后走了。

“我们的饭局结束后,我还关心地四处找他,打他的电话也不接,就在我十分焦急的时候,有个认识我们的服务员告诉我,说看见曹经理刚才往西边走了。我十万火急地追下去,果然在距离光明村不远的街道上发现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看上去就像两个不相干的路人,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干出龌龊的事情来。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院子,走进了那个女人住的屋内。我悄悄走到门口,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出哭声……不用猜我都知道,里面的这对狗男女正要干什么。我压抑着怒火,再次拨通了曹飞天的手机。这一次他很快接了电话,但他告诉我说,他现在在公司里加班。

“那一刻我心里超乎寻常的冷静,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门开后,我看到他们惨白的脸色和惊讶至极的表情。我冷静地对曹飞天说:‘你可以对我不负责任,但你必须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个说法。’曹飞天听闻此言,一下如霜打的茄子般低下了头。

“那晚从光明村回来后,我没有吵,也没有闹,我想吵闹解决不了问题,孰轻孰重他心里应该能够掂量得清,孩子就是我最大的砝码。第二天一早他出差走了后,我一个人却越想越窝火,我想这事十有八九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如果不教训教训她,我心里这口气怎么能够出得了?于是第二天晚上,我再次来到了光明村。

“在出租屋附近等了没多久,我便看到那个女人下班回来了,我悄悄尾随着她,等她开门进去后,我也一下闯了进去,没等她反应过来,我便挥起巴掌狠狠给了她两耳光。她很快朝我扑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相互用手掐,用牙咬……”

苏丽丽讲到这里,挽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一处疤痕说:“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那个女人用牙给我咬的,伤好后这里还留下了疤痕。”

“你们这场架后来的结果如何?”小张忍不住问道。

“我们打累了,也打够了,于是各自松开了手,我跺了跺脚,冲着她狠狠骂了几句便出门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苏丽丽眼里又涌出泪水,“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讲的都是实话啊。”

“你找杜芬芳打架的事情,曹飞天后来知道吗?”赵所长问。

“他出差回来我就给他讲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输了理吧,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很难受,他肯定去光明村找过那个女人。”苏丽丽咬牙切齿地说,“如果那个女人不死,我相信他还不会善罢甘休,这可能就是天意吧,连老天都饶不过那个女人!”

“我问你一个问题行吗?”一直冷眼旁观的老毕开口说话了,“那天晚上,你真的是一个人去的光明村吗?”

“是啊,真的是我一个人。”苏丽丽对老毕的问话感到很吃惊。

“据我所知,杜芬芳长期在农村劳动,身体很健康,你一个经常坐办公室且怀孕几个月的城里女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老毕摇摇头说,“看来你还是隐瞒着我们,你应该把那个帮你打架的人说出来。”

“没有……别人……”苏丽丽两眼大睁,身子微微颤抖。

正在这时,老毕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听了一句,脸色一下变得很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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