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她的门并没有关,如同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那样,门是虚掩着的。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不关门?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反应,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突然看到在卧室的床上,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我吓得妈呀一声,没命地逃了出来……

李亚萍的老公杨凡是本市一家事业单位的技术员,半个月前,单位派他和两名同事一起,到北京参加全国业务技能竞赛去了。

这项大赛四年举办一次,参赛选手必须通过层层选拔,优中选优方能赴京参赛。大赛第一名将会被授予“全国业务标兵”称号,除了丰厚的奖金外,还可在今后的职称评聘中获得破格机会。因此在半年前,杨凡便发愤图强,未雨绸缪,终于在选拔赛中过关斩将,获得了到北京参赛的资格。

单位对此次大赛也高度重视,分管业务的局长亲自带队,并聘请省里的专家一同赶赴北京,对三名参赛选手进行全封闭式集中训练,力争在竞赛中取得好成绩。

虽然领导一再强调队员们要全力以赴,不能掉以轻心,但在激烈紧张的训练之余,杨凡仍会时不时地想起妻子李亚萍。算起来,他和李亚萍结婚才两个月,目前还属于新婚蜜月期间,但为了此次竞赛,他不得不和妻子忍痛相隔两地。

杨凡心里明白,自己这次之所以能杀入大赛,李亚萍功不可没,正是她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时时刻刻的激励,他才能在选拔赛中超常发挥。同事们开玩笑说,即使是他自己得“全国业务标兵”,这个奖杯也应该有人家李亚萍的一半。

“是的,我一定要把这个奖杯拿下来,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杨凡暗暗下定决心。情不自禁,他又一次想起了与李亚萍相识相爱的往事。

杨凡与李亚萍的认识十分偶然。那是在一次市绿化委员会组织的植树活动中,单位本来没有安排杨凡参加,但就在车子即将出发的时候,科长随口说了句:“小杨,一起去吧,就当是锻炼身体。”杨凡心中一动,便跳上车子跟着大家出发了。

植树地点在离城十多公里的山区,参加植树的单位很多。属于“编外人员”的杨凡偷工减料,算下来,那天上午他总共只挖了两个树坑,不但没完成上边规定的任务,他还喝了科长买的两罐红牛,吃了五块鸡翅膀,直看得科长目瞪口呆,心疼不已。

挖第三个树坑的时候,杨凡内急,实在憋不住了,他丢下锄头四处寻找可以解决问题的地方,但到处都是人,他只得朝枝繁叶茂的树林里跑去。

就在他一头钻进树林想痛快痛快的时候,里面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大叫,随即冲出了一个涨红脸的女子。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又脆又响的巴掌便扇到了他脸上,同时他听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绰号:“臭流氓!”

杨凡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哭笑不得,喃喃地说:“我怎么你了?我又没干什么……”

那女子回过神来,看清眼前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知道打错了人,不好意思地抱歉一笑,人早跑出了树林。

杨凡呆呆地看着那个火一般的倩影迅速远去,不但不恼,心里反而涌起百般怜爱万种柔情,脑海里尽是那红唇白齿的嫣然一笑。

接下来的事情仍是偶然性的延续。中午杨凡他们到一家餐馆吃饭时,恰好遇到那女子他们单位的人也在那里就餐,两人相视一愣,随即以微笑化干戈为玉帛。

在那次会餐上,杨凡给那个叫李亚萍的女子留下了良好印象,而杨凡也对这个打过他一巴掌的女子念念不忘。回去之后,杨凡开始和李亚萍频繁约会,并不顾家里的人反对,最终与这个来自农村的打工女子携手走进了婚姻殿堂。

外人只知道他娶了一个农村女子,但杨凡心里明白,他娶了一个多么能干的贤内助。李亚萍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吃苦耐劳,她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从不用杨凡操心。在事业上,她也全力支持他钻研业务,在她的鼓励和鞭策下,杨凡的业务能力蒸蒸日上,很快成为行业内的佼佼者,并在此次业务技能大赛的选拔赛中脱颖而出。

不过,就在即将参加大赛前夕,杨凡得知了一个消息,他平静的心湖瞬间刮起一场大风暴,再也不能聚精会神地投入到竞赛中去了。

这个消息是从李亚萍那里获知的。

集中训练期间,选手们除了训练还是训练,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一般情况下不能开手机,也不能上网,他们所有的对外联系都由带队的领导包办了。刚开始杨凡也遵从了领导的要求,不过时间一长,他就有些不太自觉了,一天晚上,他忍不住借上厕所之机,悄悄打开手机,并拨通了李亚萍的电话。

“萍萍,你想我了吗?”电话接通,他便暧昧地说,“我实在太想你了,昨晚我还梦到和你在一起哩。”

“是吗?”李亚萍的声音有些干涩,她似乎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你们领导不是不准开手机吗?你为啥不遵守规则?”

“没事,反正再过两天就要比赛,该掌握的知识点我全都会了。”杨凡解释道,他不明白李亚萍为何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杨凡心里的思念已经流淌成河了,可作为妻子的李亚萍却好像没有对他这个丈夫有半点的思念之情。

“那好吧,你再加加油,争取把奖杯的奖杯捧回来。”李亚萍的语气软和下来,她恢复了往日的语气,关爱有加地说,“你在北京多保重,不要太劳累了哦。”

“那你想我吗?”杨凡不依不饶,像个讨乖撒娇的小男生。

“当然想,不过我最近心情很乱。”李亚萍迟疑了一下说,“有一件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我那个叫杜芬芳的同学被人害了,凶手把她的尸体藏在墙缝里……唉,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这几天我一想起她就伤感,她死得实在太惨了。”

“警察发现尸体了?”杨凡大吃一惊,心里一下掀起了波澜。

“是呀,最近警察正到处追查凶手哩。”李亚萍隐瞒了警察上门找她以及怀疑杨凡的事实,转而安慰他说,“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保重身体,多加加油,争取把奖杯捧回来。”

“好的,我一定争取把奖杯拿回来。”杨凡心不在焉地说。

挂断电话,杨凡发觉自己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从这天晚上起,他开始变得神情恍惚,心绪不宁起来。

虽然杨凡远在北京,但警方对他的调查还是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在传讯李亚萍的次日,小黎和江涛便来到了杨凡所在的单位。接待他们的,是单位的纪检组长和办公室主任。

“凡是和裸尸案有关的人员都是我们的走访对象,我们并不针对某一个人,而且走访对象也不一定就是嫌疑人。”江涛开门见山地说,“因为死者杜芬芳和杨凡的妻子李亚萍是同学,她们之间有过来往,所以杨凡也被列入了我们的走访对象之中,我们此次来,是想请你们帮助提供杨凡的一些基本情况。”

“你们可以介绍一下杨凡的性格、为人处世方式、工作情况,以及家庭背景等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他的档案调出来让我们也看看。”小黎补充道。

“好的,你们说的这些都不成问题。”纪检组长说,“支持并配合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个单位、每个公民的义务和职责,我们单位也不例外。这样吧,我把杨凡所在科的刘科长叫来,他和杨凡接触较多,由他来讲比较好。”

纪检组长说完,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走进了办公室。

“小杨可以说是我们全国业务系统的技术骨干。”说起杨凡,刘科长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这小伙子不错,天资聪颖,头脑灵活,而且肯钻研,能吃苦,任何技术难题在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这次他参加全国业务大赛如果能拿奖,我估计省局很快就会把他挖走——唉,到时我们局就会损失一个难得的业务尖子喽。”

刘科长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得出,他是真心欣赏手下的这员干将。

“杨凡的性格如何?还有他为人处世怎么样?”小黎问道。

“性格嘛,我觉得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闷!”刘科长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这个年代,只有性格闷的人才能静下心来钻研业务,那些性格外向的,一天到晚只知道交际应酬,喝酒打牌,哪个愿意天天抱着书本啃哩。所以说,这次小杨能参加全国业务大赛,有人说是一种偶然现象,依我看,这是人家勤学苦练,长期‘闷’出来的结果。”

“性格外向不能说是缺点吧?”办公室主任不满地看了一眼刘科长,“再说了,交际应酬也是为了工作呀,你不能一竿子都打死!”

“是,不能打死,不能打死。”刘科长嘻嘻一笑,“我差点忘了,你王大主任就是一棵交际草,单位的工作全依仗着你哩。”

“好你个刘电线杆,我啥时候招惹你了?”王主任恨得牙痒痒。

“别扯远了,赶紧回到正题上来吧,人家公安的同志还等着哩。”纪检组长赶紧提醒。

“是的,你刚才说了杨凡的性格,请再讲讲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如何?”小黎说。

“说到为人处世,那倒真的不怎么样。”刘科长认真地说,“小杨的聪明劲和业务能力那是没说的,不过他在为人处世方面显得有些小气,而且有时过于斤斤计较了,据我所知,有时同事和他换班什么的,他很少答应过;有一年他得了一个省里的‘百班无错奖’,光奖金就有好几百元,有同事开玩笑让他请客,他质问人家:‘我凭啥要请你?’当场让同事下不了台。不过,自打他结婚以后,小杨的性格在变化,为人处世方面也在逐步转变,大家都说,这可能是他老婆调教有方——说实话,他那个老婆还真是不错,处事大度,见人就笑,她和小杨倒真是挺般配的。”

“杨凡过去和单位及社会上的人发生过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吗?”江涛问道。

“和单位上的人没有,和社会上的人有没有打过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科长说,“不过我可以担保,小杨绝不可能干出违法违纪的事情,这方面请公安局的同志一定要仔细核实,千万不能冤枉好人!”

“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冤枉每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江涛严肃地说,“本着对杨凡同志负责的精神,今天我们来单位调查的事,请你们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是当然的事,我们一定严格保密。”纪检组长承诺。

小黎和江涛又听纪检组长及办公室主任介绍了一些情况,并查看了杨凡的档案,之后,两人才返回了市公安局。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杨凡的性格特点具备一定的作案可能性。”小陈查看了两人的调查笔录说,“刘科长讲的这两件事很有意思,它们都说明了同一个问题,即杨凡是一个性格方面有些偏激的人,这种人往往做事极端,极有可能干出杀人灭口这样残忍的事情来,而且性格闷的人,一旦有机可乘,他的色胆会比一般人更大。”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老毕吸了口烟,似乎对小黎他们的调查不感兴趣,他随口问了一句,“杨凡是否吸烟,你们了解过吗?”

“这个我们忘了问。”小黎和江涛对望一眼,不免有些尴尬。

“没关系,我想杨凡回来后,自然会见分晓。”老毕说,“你们俩要加强和李亚萍联系,一旦杨凡回来立即传讯。”天后,全国业务技能竞赛结束,本来极有希望拿奖的杨凡一无所获,他的总成绩甚至还不如参赛的另两名同事,这令带队的领导和省里的专家也颇感惊讶。

杨凡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沮丧,他神情恍惚,心绪不宁,回到市里的当天,他甚至没有参加单位组织的庆功宴,而是急匆匆赶回了家里。

推开房门,迎接他的除了李亚萍,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便衣警察。放下背包,杨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他对小黎和江涛说。

“即使你没有做过什么,也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江涛严肃地说,“走吧,和我们到公安局去一趟。”

市公安局问讯室内,杨凡局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灯光从他头顶上洒下来,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诡异的阴影。

“小杨,你吸烟吗?”老毕看了一眼杨凡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目光很快移到了他的脸上。

“会吸一点。”杨凡低着头回答,声音里透着一种紧张、焦灼和不安。

“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一定很疲惫了,来,先抽支烟放松放松。”老毕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

杨凡点燃香烟,使劲吸了一口,他的头顶上方很快腾起一片烟云。

“你吸烟的历史不会太长吧?”老毕

看了看杨凡夹烟的姿势,微微一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吸烟应该是从这次参加业务竞赛才开始的,对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杨凡抬起头,吃惊地看着老毕。

“这个很简单,因为我是一名老烟枪,以我的经验来看,你吸烟的时间不会很长,”老毕徐徐吐出一个烟圈说,“首先从你的手指来看,上面并没有烟熏的颜色,这表明你吸烟的时间不长,或者说你的烟瘾并不大;其次从你夹烟的姿势来看,还显得略有些生硬,一般来说,最有资历的老烟枪是用拇指和食指夹烟,而一般人正常情况下是用食指和中指夹烟,这种人又分为两种,资历较深者将香烟夹在靠近手掌的位置,而初学者往往中规中矩,将烟夹在靠近指尖的地方,而你明显属于后者;最后,从你吸烟和吐烟的情况来看,你并没有烟瘾,吸烟纯粹是好玩或者寻求一种心理安慰。”

“原来吸烟还有这么大的学问!”杨凡感叹一声,不知不觉中,他紧张不安的情绪和对办案人员的戒备心理正逐渐消除,“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次参加竞赛才开始吸烟的。有一天晚上我做一套练习题时,实在太困了,不停地打呵欠,同事小张给了我一支烟,说吸烟可以提神,让我试一试。抽了烟后,果然没那么乏了,于是每天晚上做练习题时,我都要吸一支烟——不过,平时我可不吸烟,而且我老婆李亚萍也很讨厌别人抽烟。”

“嗯,吸烟对身体有害无益,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老毕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说,“好了,关于吸烟的话题咱们就进行到这里,今天请你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确实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杨凡身子一抖,脸上再次凝聚起紧张的神色。

“从你的这句话中,我们确信你一定看见了什么。毕老刚才并没有问你明确的问题,而你自己先把答案说了出来,这就是典型的不打自招,”一旁的小陈按捺不住了,“杨凡,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杨凡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小杨,你爱人的同学杜芬芳,你应该见过吧?”沉默了一会儿,老毕再次问道。

“见过。”杨凡小声回答。

“你一共见过她几次?”

“就两次。”

“不对,据你爱人李亚萍讲,她住在你们家时,你们一起吃饭的次数不下三次,你怎么说才两次呢?”小黎当场揭穿了杨凡的谎言,他一时手足无措,显得更慌乱了。

“小杨啊,其实你没必要隐瞒什么,你应该把看到的事实原原本本告诉我们,这样既对我们破案有利,同时也可洗清你身上的疑点,让你早点回去与爱人团聚。”老毕轻声说,“你应该相信我们,和我们好好合作。放心吧,你所讲的一切我们都会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爱人李亚萍。”

杨凡还是一声不吭,半晌,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看着老毕说:“我所说的一切,你们真的不会告诉她吧?”

老毕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全都告诉你们。”杨凡伸手向老毕要了一支烟,点燃后吸了一口说,“我一开始之所以不想说,是担心李亚萍知道后会伤心难过。说真的,她是一个好女人,好妻子,我能和她结婚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我不该痴心妄想,不该背叛她而对别的女人动心,我真该死!”

杨凡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十分痛悔。

“这么说来,你和杜芬芳发生过关系?”江涛感到很惊讶。

“那倒没有,不过我知道最大的背叛就是心灵的背叛,它比身体的背叛更可怕。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在心灵上背叛了李亚萍。”杨凡摇摇头说,“同事们都说我太有福气,竟然找了一个大美女当老婆。老实说,李亚萍确实漂亮,不过,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同学杜芬芳时,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如果说李亚萍的美带有人工修饰的痕迹,那么杜芬芳的美就是原生态、纯天然的了。在心底里,我曾经把她和李亚萍作过比较,李亚萍泼辣、能干、性感,而杜芬芳则像一朵清水芙蓉,看上去是那么的纯净和芬芳,她的眼睛清澈、温柔、恬静,让人看一眼便无法忘记……杜芬芳住在我家的那段时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晚上我不能回去住,但白天一有机会,我都会跑回去。我们三人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更多的时间是她们聊,我在旁边听),每当杜芬芳如水的目光无意间扫视到我身上时,我都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我明白,这种感觉十分危险,因为我和李亚萍已经恋爱一年,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日常生活中,我对她的依赖感与日俱增,离开她已经不太可能了。但我也明白,如果杜芬芳长期住在我家里,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干出傻事,于是,我向李亚萍提出了抗议。可能也觉得杜芬芳长期住在家里不方便吧,李亚萍很快帮她在郊区租到了房子。

“杜芬芳搬走后,我重新搬了回来,不过,屋里少了杜芬芳的身影,我一下觉得空落落的,再加上李亚萍不久便调到城南当店长去了,每天很晚才能回家。下班后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感到空虚寂寞无聊,于是决定到西郊的光明村,悄悄去找杜芬芳……”杨凡说到这里扔掉烟头,他叹息一声,双手捂住了面孔。

“你当时知道杜芬芳住在哪里吗?”小陈问道。

“知道,杜芬芳的出租屋就是我和李亚萍一起找的,我当时便留了心,所以对那个地方记得很清楚。”杨凡又叹息了一声,讲起了和杜芬芳接触的往事。

我第一次去找杜芬芳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那天李亚萍加班,要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在家十分郁闷,百无聊赖之中,我突然想起了杜芬芳,她搬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了?我兴冲冲地骑上自行车往西郊方向奔去,快到光明村的时候,我心里又有些矛盾起来。我知道这样去找她肯定会显得很突兀,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把我到光明村的事告诉李亚萍就糟糕了,我知道李亚萍的性格,她是那种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想到这里,我热腾腾的心慢慢冷却下来。算了吧,我掉转车头,准备打道回府,骑了几十米后又有些不甘心,杜芬芳那双清澈恬静的大眼仿佛磁铁一般吸住了我的双脚。唉,我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要自己不干坏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李亚萍知道了也不会怎样。

我在村口的一个水果摊前买了几斤苹果,付钱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借口:如果杜芬芳问起,我就说到光明村办事,顺便过来看看她。怀着几分兴奋几分忐忑,我很快来到了那幢楼房前。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些人家紧闭的门里飘出饭菜的香味。我在院子里停好自行车,拎着那袋苹果向二楼杜芬芳住的地方走去。她的房门虚掩着,我上前敲了敲门。“谁呀?”杜芬芳似乎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变得平静而踏实,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那个在厨房忙碌的女人便是我的妻子。

开门看到我,杜芬芳显得很高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亚萍呢?”

“她现在很忙,每天都很晚才回家。”我说,“今天我和单位的同事在这附近的一个农家乐玩,吃过晚饭后,我突然想起你住在这里,于是顺便过来看看。”

“真是太感谢你了!”杜芬芳有些感动地说,“我到城里来后,人生地不熟,全靠你们帮助,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不要客气!”放下苹果,我不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杜芬芳。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袖衫,下身着一条黑色长裤,由于腰间扎着围裙,更衬托得她身材修长,腰肢细软。那双秋水般清澈明净的眼睛映着灯光,更显得深邃迷人。

“我已经把饭做好了,你一起吃点吧?”她觉察到我火辣辣的目光,脸上不禁染上了红晕。

“哦,不,我已经吃过了。”我有些语无伦次,赶紧收回了目光。

那天晚上,我在杜芬芳屋里坐了不到十分钟便告辞了。过去有李亚萍在,我们三人有说有笑,我也不觉得尴尬,但当我和她单独相处时,我满腹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而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专心埋头吃饭,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们在十分钟里总共说了不到二十句话,而且话题主要围绕李亚萍进行,似乎除了她,我们便再也没有可说的内容了。

杜芬芳送我出门的时候,我提醒她说:“听说光明村的治安比较混乱,你每天上下班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还有,你回到家后,一定要把房门关好!”

“嗯,我以后一定注意!”她不停地点头,那双大眼里有凄苦,有留恋,让我的心似乎要融化了,我知道,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无亲无故,有人来看她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车子骑出很远,我回头去看,似乎还看到杜芬芳站在楼道里。

从光明村回来后,我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了,我的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杜芬芳饱含凄苦和孤独的眼神,这种眼神使我有一种想去关心她、保护她的欲望和冲动。和李亚萍谈恋爱,我很少有这种欲望和冲动,很多时候都是她关心我、照顾我,甚至有时还宠着我,她就像我的姐姐或者母亲,在她面前,我仿佛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人。

如今,我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我决定要用男人的力量去关心、保护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杜芬芳!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再次去了光明村。这次我去的时间比上次稍晚,因为我不想让晚饭成为我和她之间的隔阂,至于这次去想干些什么,我心里一片茫然。

来到她住的楼下,此时院子里更安静了,家家的屋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一些窗户里透出昏黄光晕,使院子显得有点朦胧。

我定了定神,正要往楼上走时,楼道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穿黑色T恤衫的男人从楼道里冲了出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赶紧闪在一旁,心里有些愠怒,气愤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脚步不停地走出院子,很快消失在了外面黑暗的世界里……

“请暂停一下。”老毕打断了杨凡的讲述,“这个男人长什么样?你现在还回忆得起来吗?”

“当时院子里的光线很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杨凡想了想,说,“我只记得他穿着黑色短袖T恤衫,头发好像是寸头那种,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你当时一直看着他出了院子?”

“是的,当时我心里还暗骂了一句,看着他出了院子后,我才上的楼。”

“这就是说,你虽然没有看清他的正面,但他的背影你应该看得比较清楚。”老毕吸了口烟说,“根据他的背影,你估计这个男人大概有多高?”

“他好像是中等身材,我估计可能有173厘米左右吧。”杨凡说,“从背影看,这个男人的背有点阔,看起来比较壮实。”

“你确定这个男人当时是从左边楼道冲下来的?”

“是啊,否则他也不会吓我一大跳了。”杨凡说。

“左边楼道对应的是201房和202号房,202号房马老三一直没有对外出租,也就是说从左边楼道上去,只有杜芬芳一个住户,看来这个男人到楼上去的目的很明确,他应该是去找杜芬芳的。”小陈分析道。

“嗯。”老毕点了点头,他在笔记本上做了个记号,然后对杨凡说,“小杨,请你接着刚才的内容继续讲下去吧。”

“再给我一支香烟,行吗?”杨凡看了老毕一眼,请求道。

老毕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同时帮他点燃了火。

杨凡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大团烟雾,继续讲了起来。直看到那个男人走出院子,我才向楼上走去。杜芬芳的房门紧闭着,我举手敲了敲,门开了,杜芬芳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门口,一看到是我,她脸上很快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这么晚了,我没想到你还会来。”她看着我说,“亚萍怎么没来?她最近在忙啥?”

“她还是老样子,整天忙忙碌碌,不到半夜不会回家。”我搪塞道。一说到李亚萍,我便像被人平白无故打了一拳,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客厅里虽然还是空空荡荡的,但比上次多了两把小竹椅,还添置了一个小方桌,方桌上放着一本书。我拿起看了看,发现是一本关于茶艺方面的书。

“你在学习茶艺?”我没话找话地说,“你真是太爱学习了,刚来没几天就看上书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东西总有好处。”她兴致很好地说,“我们茶楼茶艺师的工资很高,我想以后有机会争取竞聘茶艺师,如果当上茶艺师,那我的工资就可以翻一番了。”

“你这么好的身材相貌,当一名茶艺师完全够格。”我赞赏地说。说完这话,我的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钟,我想她要是穿上华丽宽大的汉服、绾着古代发髻坐在富丽堂皇的茶厅表演茶艺,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的经理也说我很有潜质,这本书就是她借给我看的。”她指着我手里的书,脸颊因为兴奋显得红润光洁,黑色的大眼睛也像秋水般闪烁着迷人的光亮。一时间我竟有些看呆了。

“你和亚萍什么时候结婚?”她一下意识到什么,赶紧收回目光,把话题扯到了李亚萍身上。

“我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她在张罗,她说啥时结婚就啥时结婚吧。”因为失态,我的脸不禁有些红。

“嗯,把婚结了,有一个安稳的家就好了。”她感叹地说,“我们初中那么多同学,就数亚萍混得最好了。”

“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说真的,她有时太霸道了,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我脱口而出,这话说出口,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亚萍又漂亮,又能干,能找到这样的媳妇是福气,你要好好珍惜呀!”她劝我说,“我们茶楼的同事一说到亚萍都赞不绝口,我作为她的同学,也感到脸上很有光彩哩。”

“找能干的女人不一定就是福气,其实,我喜欢的是温柔的女人,就像你这样的。”我大胆说出了心里话,目光紧紧盯着她,心里压抑已久的火山即将爆发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她的脸色一下变了,眼里充满了恐慌。

“芳芳,我爱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里便满是你的影子,你搬走后,我整日整夜地想你,想得实在无法控制了。”我冲动地从竹椅上站起来,一下扑过去,拥住了那个苗条而丰满的身子。

“小杨,快放开我!”她使劲挣扎,不过她越挣扎,我的双手把她箍得越紧。

“芳芳,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边梦呓般地说着,一边用自己的嘴唇去寻找她的嘴唇。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她彻底愤怒了,猛地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甩手,啪一声给了我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很重,一下把我打懵了。我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颊,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把你打痛了吧?”她冷静下来后,似乎很过意不去地说,“都怪我刚才太愤怒了,不过,你也不该这样对待我,你这样太对不起亚萍了。”

我没有说话,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她,心想这个女人外表看着温柔,其实她内在的刚强和霸气并不比李亚萍少。

“你和亚萍对我都很好,我永远感激你们,也真心祝愿你们幸福,”她走过去打开房门说,“你走吧,以后你再不要单独到我这里来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她的房门,心里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羞愧和失望,同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伤感。

杜芬芳的这一记耳光,把我的心重新扇回到了李亚萍身上,我不再痴心妄想了。同时,杜芬芳给予我的羞辱也让我醒悟过来,我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发誓要在全国业务系统竞赛中取得好成绩。

不过,要彻底忘却一个喜欢过、幻想过的人是很难的。半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我们科室搞工会活动,地点就选在了离光明村不远的一个农家乐里。吃过晚饭后,同事们继续打麻将,我则一个人去外面散步。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光明村的村口,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还是决定再去看看杜芬芳。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不对,如果有可能,我准备向她道个歉,避免她以后在李亚萍面前讲起我干的那件蠢事。

院子里很黑,楼上楼下的住户都熄灯了,只有杜芬芳的房间还透着一点朦胧的光亮。走到楼下时,我又停住了脚步,我想这个时候去找她,说不定又会引起她的误会……最后,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到了楼上。

奇怪的是,她的门并没有关,如同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那样,门是虚掩着的。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不关门?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反应,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客厅的灯没有开,只有卧室里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我在楼下看到的那点朦胧光亮就是台灯发出的。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突然看到在卧室的床上,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我吓得妈呀一声,没命地逃了出来……

“你当时知道那具尸体就是杜芬芳吗?”老毕问道。

“不知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跑出来了。”杨凡身体有些哆嗦,“当时屋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而尸体又是那么可怕,它两眼大睁,舌头露出嘴巴外,我,我确实不敢看第二眼……”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小陈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去找过杜芬芳几次,我担心报案后,事情会牵扯到我头上,再说,那时我很快就要参加业务竞赛的选拔赛,一旦陷入其中,我就无法比赛了。”

“这件事情,你对李亚萍以及你的同事们讲过吗?”老毕吸了口烟,专注地看着杨凡。

“没有,从来没有讲过。我当天晚上回到农家乐后,同事们的麻将局正好结束了,他们看我脸色煞白,问我是不是遇到鬼了,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回家后,李亚萍已经睡着了……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关注着报纸电视,但都没有光明村死人的消息,这让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那晚的经历,觉得是不是看花了眼。”杨凡说,“后来,我把心思全部转移到学习上,再加上不久就到外地集训去了,这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你肯定在说谎,据我们了解,杜芬芳失踪后,李亚萍曾到光明村去找过她,难道李亚萍没有对你讲过这事?”小陈说。

“没有,她只说杜芬芳已经回老家去了。”杨凡有些虚脱地说,“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

“嗯。”老毕点了点头,他拿出一张照片说,“小杨,请你仔细辨认一下,照片上的这个人,与你第二次到光明村看到的那个男人是否相像?”

“头发有点像,都是寸头,身材也差不多,其他的……我就说不清楚了。”杨凡努力辨认一番后说。

“好,咱们今天就到这里,你去休息吧,”老毕说,“鉴于有些事实还没有弄清,你先暂时不要回家。”

第一时间更新《神秘的哭声》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鸢鸢相报

赵乾乾

小情人

夏小正

小艾

张爱玲

一攻三受(H)

魂冥泪

睡前歌单

俞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