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呆呆地站立着。高音喇叭的声音似乎使墙面都在颤抖,应急灯的灯光则把实验室整个儿染成了血红色。

出了什么事?他抚摸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玩意——而他的抚摸触发了某种反应。哦,老天!他想,心里益发恐惧起来。我受了辐射?也许是阿尔法射线,或是弱中子辐射?剂量有多大?我该如何……

他摇摇头把这种推测从头脑中赶走,试图战胜恐惧,进行理性的思考。治疗局部身体遭受辐射的方法是什么?

他慢慢退后远离那个盘旋着的物体。“沐浴!”他大喊道,“我需要用生理食盐水洗浴,快!”

他向平望过去,看见她正俯在设备上对他说着什么——可在高音喇叭的尖叫声中他一点也听不清。

“什么?”他说。

对方一面大声喊着,一面做着手势。

“什么?”他再次叫道。

平转过身,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按钮。突然,高音喇叭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正常的灯光也恢复了。

“我在说,没事啦!”她大叫道,“那只是红外线!”

克兰紧盯着她。“红外线?”

“是的。我刚刚从控制台上得到了它的数据。你一摸它,这个标志物就开始发射红外光。”平对着她的仪器又多看了一会,然后从设备后面转出来,手里拿着一台便携式盖格计数器,把它在克兰的身前上上下下地测了一遍,然后把仪器停在了他的手指处。“只有微量的背景值读数——也就是整个研究站上都存在的辐射剂量值。”

就在这时,克兰听到了高声说话和使劲的打门声。平转身小跑到一个通信控制台前,抓起一个电话听筒。“我是平博士,”她对着电话说道,“错误的报警。我重复一遍,刚才是错误报警。”

一个无形的、单调而又机械的声音传了回来。“输入确认码。”

平转到一个键盘前,在上面键入了一串数字。

“确认码验证通过,”那个声音回应道。“解除警戒。”

又是一声金属的“叮当”声,盖住通风孔的遮盖物缩了回去,新鲜空气重新吹进了实验室里。平开了门锁打开门,两名一直在捶打房门的水兵差点从门外栽了进来。

“是错误报警,”平谦恭地点头微笑道。“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水兵们端着枪,怀疑地朝室内到处看了看。平仍旧点头微笑着,过了一会儿——在最后看了克兰一眼后——两名水兵退回到了门外,继续守卫在门的两边。平关上门,转身向着克兰,脸上的笑容迅即变成了羞怯。

“对不起,”她说。

“你说对不起?我刚刚犯了一个连男学生都会感到丢人的错误。”

“不。我本来还以为你知道操作原则。我反应过度了,我……哦,我想我们在下面这里的人都有点神经过敏。我们做的每一项试验显示这些东西都是不活跃的和温和的。然而……”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两个人默默地站了片刻。克兰慢慢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心跳速度减缓下来。他的手指尖上还有点刺痛感。

平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实际上,”她缓缓地说,“我想你刚才也许帮了我一个忙,克兰医生。”

“怎么回事?”克兰一边心不在焉地按摩着手指,一边问道。

“你给我提供了别的分析对象。因为现在,这个标志物发出了两种电磁辐射。”

克兰注视着她。“你的意思是——”

“是的。”平指着她的仪器说,“除可见光以外,它还能发射红外线。”

克兰再次走近那个物体,这一次他带着几分小心。它悬浮在他的面前,波光闪烁,它的边缘微微晃动,那线条如海市蜃楼般地优雅精致、变幻无常。“它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喃喃道。

“问题就在这,不是吗,克兰医生?”

克兰凝视着它。“这会不会跟它的推进方式有什么关系——你看呢?”

“这种可能性很小。”

“自我防卫机制?”

“你的意思是,用这种方法使你放开它?同样不大可能。像这样精致的东西应该会有更有效的方式来保护它自己。我们试过想弄坏它一个——可不管我们怎么砸它,它却毫发无损、无动于衷。你的手指不可能对它造成多大的威胁。”

克兰皱着眉头,绕着标志物在室内转了转。他仍能感觉到一点因肾上腺素增加而带来的惊恐。他拿起一支塑胶试管,小心翼翼地向悬浮着的“守护神”伸过去,把它装进试管内,再用红色的橡胶塞子把试管塞紧,然后停下来审视它。那个小东西精准地盘旋在试管的正中,一副超然物我、不以为意的样子。

“阿舍认为它是某种信号,”他说,“光脉冲的开关是一种数字码。”

平点点头。“这是个符合逻辑的推论。”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克兰说,这话更多地是对自己而不是对她说的。他为没能将这事跟首席科学家联想在一起感到内疚。他跟阿舍的最后一次谈话还是在他的住舱里,当时斯巴达和他的随行水兵们闯了进来。从那以后他就忙个不停,一直没有时间跟他联系或是去找找他。

“我给他发一封电子邮件,”平说。她在她的办公桌前坐下来,开始打字。她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然后又继续打了下去。“真有趣,”她说。

“怎么了?”克兰朝她走了过去。

“网络出错了。”她指着屏幕说,“瞧,超过了最大允许丢弃数据包。”

“你这用的是哪种类型的网络?”

“标准的802.11g无线网络,整个研究站上都是用的这种网络。”平又键入了一些命令。“看——还是这样。”

“我在医疗所里使用网络时从未出现过这种问题。”

“我这也是第一次出现。以前工作一直很稳定。”平重新敲入了那些命令。“好。第三次才把邮件发了出去。”

克兰还在思索着。“802.11g无线网络使用的频段是什么?”他问。

“5.1千兆赫。怎么啦?”平从计算机屏幕上转过脸来看着他。“你莫非认为——”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它?问得好。这个实验室里还有没有其他使用5.1千兆赫频段的设备?”

“没有。只有无线网络使用这个频段进行信息传输……”

平的声音有点疑惑。过了一会,女学者和医生相互对望着,然后——仿佛同时想到了似的——他们一齐转向克兰拿在手里的那个安详地盘旋在试管中的小标志物。

平从椅子里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一张实验桌前,在一堆仪表和手持式装置里寻找着,最终她找出一台分析仪。她向悬浮物走过来,把分析仪举到它的面前,然后看着仪器上的小屏幕。

“天啊,”她说,“它发射的信号频率也是5.1千兆赫。”

“它能以三种频率进行通讯,”克兰说。

“我们已知的三种。可突然间我愿意打赌说还有更多。也许多得多。”

“你肯定这是一种新现象吗?”

“肯定。而原来它只有一个可见光波段——再没别的。”

克兰注视着那个小小的悬浮物。“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他喃喃道。

平给了他一个奇怪的微笑。“像是你把它唤醒了,克兰医生。”

然后她走回她的办公桌,坐下来,开始在键盘上兴奋地敲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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