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面无表情,目光从克兰转向阿舍,又转了回去。然后他一步跨进舱室。

“我打断你们了吗?”他问。

室内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克兰瞥了一眼阿舍,看见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车前灯照射下被吓晕了的一只鹿。

听不到回答,斯巴达将军转向身旁的水兵。“把他带到外面去,”他指着克兰说道。

一名水兵用枪管示意克兰向前走。克兰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几分钟前的惊奇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全被一种痛苦的脆弱感取代了。

他心情沉重地走进走廊里。斯巴达在他身后关闭并锁上了房门。

克兰站在狭窄的过道里等待着,那名水兵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对面。他嘴巴发干,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难受。升高的话语声从门里渗了出来。他仔细地听了一下,但却听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他无法确信谁会更加担忧这一局面:是他自己还是在他房间里的那位老人。

难熬的5分钟过去了。然后,房门打开,斯巴达走了出来。他眼睛瞪着克兰。“跟我走,医生,”他说。

“我们上哪儿去?”

“你会发现按命令行事很容易。”回答简略而干脆。

克兰眼睛偏过去看了看水兵们手里端着的枪。显然,他除了服从以外别无他法。他跟在斯巴达身后沿着走廊走去,水兵们转过身跟在他的后面。几个路过的技术人员停下来注视着这支小队伍。“去哪儿——”克兰刚想再次发话,然后又闭上了嘴。现在他说任何话都只会使自己在麻烦中陷得更深。不说话,什么也不说会要好得多……除非他不得不说。

可那些问题依然无声地逗留在他的心里。斯巴达知道多少?阿舍对他说了什么?毫无疑问他们看上去都会心里发虚:3个阴谋家,在一起秘密地聚会……

说实在话,这本是一档子军事工作。他在石油平台上已经签了一堆可怕的协议: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放弃了哪些人身权利。他突然想到,即使斯巴达并不是什么都掌握,他无疑也有办法和手段——更可能有权力——来查出他想知道的一切。想到这,他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在一部电梯前停了下来。斯巴达按下降按钮,卫兵们分开站立到了两边。不一会,电梯门忽地打开了。斯巴达走了进去,等着卫兵们把克兰引进来,然后按了7层甲板的按钮——那是研究站非保密区的最低一层。

阿舍刚才告诉他的是什么?斯巴达可能很快就会接管全部作业指挥权,并让科罗利斯做他命令的实施者。克兰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以使自己看起来很镇静。电梯平稳地停了下来,电梯门退进墙里,7层甲板到了。斯巴达走出去,领路来到一个没有标签的门前。他用他的红色通行无阻卡开门,卫兵们又一次分列到了两边。

这是个小而空旷的房间,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长桌子和两把放在桌子外侧的椅子。椅子的后面有两盏落地式照明灯,灯泡的灯座带有金属反光镜。两盏灯都对准了远处墙上的一个点——那个部位大致与人的头部等高。看到这两盏灯,克兰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他最担心的事得到了证实。

“走到那面墙跟前去,克兰医生,”斯巴达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腔调说。

克兰慢慢地走到了墙边。

“请转过来。”

克兰遵命做了。

突然,在一声清脆的“喀嚓”声中,两盏照明灯刷地亮了起来,两道明亮的光柱几乎把他的身体钉在了墙上。他半眯着眼睛,本能地举起手来挡在眼前。

“站着别动,克兰医生,”从看不见的白色光柱后面,传来了斯巴达的声音。

克兰的心里狂乱不安起来。沉住气,他告诫自己。沉住气。他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他只不过是医务人员中的一员。他本来就该呆在这里。他哪里又像是间谍之类的人呢……

可接着他又想起了“关卡”处的壁垒森严,还有刚才在阿舍脸上看到的恐惧。

从光柱的后面传来“咔嗒”一声,瞬间的静止之后,聚光灯相继熄灭了。

“坐下吧,医生,”斯巴达说。他现在已经坐在了桌旁,面前还放着一个先前克兰没看到的打开的文件夹。

克兰的心脏仍止不住地“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地在空椅子里坐了下来。斯巴达把手放在文件夹上,把它朝克兰这边一推。那里面只夹着一张纸,在印有国防部抬头的下方,约有4段文字。

“请在底下签字,”斯巴达说。然后他周到地把一支金笔放在了桌面上。

“我在水面上时已经把所有字都签完了,”克兰说。

斯巴达摇摇头。“你没签过这个。”

“我可以先看看它吗?”

“我建议你不要看。你没必要吓唬自己。”

克兰拿起笔,伸手拿过那页纸,心里犹豫不决。怀着几分异样的感觉,他很想知道这会不会是在他还未承认藏有秘密之前就签的一个悔过书。他明白这其实没有什么差异。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纸上签下名,然后把纸推还给了斯巴达。

将军关上文件夹,然后把夹子重重地平放在桌子上。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斯巴达说。

房门打开,一位海军军官走了进来。他向斯巴达敬了个礼,把一只白色信封交到他手上,然后又敬了一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斯巴达拿着信封,让它在拇指和食指间晃来晃去。然后——几乎是戏弄般地——他把胳膊伸到了克兰的面前。

克兰谨慎地接过信封。

“打开它,”斯巴达说。

克兰犹豫了片刻,把信封从一边撕开,然后把它倒过来立在手里。一张像信用卡一样的塑料卡片——只是比信用卡要厚实一些——掉了出来。卡片的一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像丛林一般埋置在里面的微芯片。他把卡片翻过来,看到一张正凝视着他的自己的脸——那是几分钟以前,他茫然地站在聚光灯下时被拍下的。照片的下方有一个条形码,旁边是一行印上去的红字:内部通行证。卡片的一端拴着一个黄铜夹子。

“卡片上的照片连同你的视网膜和指纹扫描信息一起,使你可以通过‘关卡’,”斯巴达说,“把它保管好,医生,一刻也不要离身。丢失这样一张卡或是让它落在了不该持有的人的手里,将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

“我不太明白,”克兰说。

“我批准你进入研究站的保密区域。我得补充一句,这是科罗利斯中校的建议。”

克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身份卡,一种欣慰感涌遍了全身。哦,天哪!他心想。哦,天哪!这地方快让我变成妄想狂患者了。

“我懂了,”他还没有从惊愕所致的麻木中完全回过神来,接着又说:“谢谢你。”

“为什么?”斯巴达问,“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克兰可以对此起誓——有那么一瞬间——将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的笑容,然后又迅即恢复为镇定自如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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