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示意惜晴将五姑娘扶起来,这才道:“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到是说说看,我若是能帮你,自然帮你。可若是我无能为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五姑娘抹着眼泪,这才道:“阿宴,你知道吗,如今皇后娘娘怕是没办法生育的,她心里着急,想找一个族里的姑娘进宫,代她生个皇子。我也是在大太太房里,偷偷听到大少奶奶和大太太这么说,结果她们竟然是要我去的,我心里一惊,偷着想办法,今日算是冒了险跑出来,这才设法见到了你。”

阿宴闻听,不动声色地垂眸。

想着上一世皇后娘娘最终也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的,不曾想竟然是个不能生育的。

也难为她,想出这个办法来,去母留子,也实在是歹毒,只是若这仁德帝命中无子,怕是也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阿宴想着这个,淡笑了下,看了眼惊惶失措的五姑娘,依旧不动声色地道:“既然皇后娘娘隆恩,要把你带进宫,这不是好事儿么,依你的身份进去,总也是个美人儿吧,过几年若能生出个皇子,那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听到这话,五姑娘急得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阿宴,你怎么还是这么糊涂啊!她们说的,我都偷偷听到了,分明是打算要我的命啊!她让我进宫生了皇子,从此后收了这皇子做嫡子,就怕到时候我连看一眼那皇子的命都没有啊!”

这些年,活在长房,她别的本事没学会,偷鸡摸狗听墙角这算是会了!

但凡妇人生产,便是过鬼门关,到时候性命全都拿捏在别人手上,皇后娘娘如今是在后宫独大,到时候想要她的命,神仙也看不出,她若死了,都没个人为她伸冤!

听到这个,阿宴顿时觉得这五姑娘倒是比以前明白了。

她笑了下,问道:“五妹妹,那你要我如何帮你?”

五姑娘一听,顿时磕头如捣蒜:“三姐姐,求你救我,你如今贵为容王妃,阿松哥哥也是镇南侯了,依你今日的地位,定能救我!求你想个法子,别让我进宫,我是不想进宫的。”

说着,她又哭道:“我的姨娘如今还在庄子里呢,这都是前车之鉴。若是我进了宫,怕是就算能保下性命,最后也落得个姨娘一般的命运!”

阿宴沉吟片刻,终于道:“这个事□□关重大,若是皇后娘娘要你进宫,又是敬国公府的意思,外人却是插手不得的。这本是后宫之事,便是容王殿下和我哥哥,那都不便插手的。”

这就算是拒绝了,五姑娘顿时脸上布满了绝望:“阿宴,你若是不帮我,实在是再也没有人帮我了!你昔日在敬国公府,那是步步维艰,可是你到底有亲生的母亲和哥哥疼你护你,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个姨娘还被送到了庄子上!我在大太太房中,那是过得什么日子,你必然是不懂的。如今你既不帮我,那我就此和你诀别,等我生出皇子之时,怕就是我丧命之日。”

阿宴沉默地望着五姑娘。

其实五姑娘倒是说得没错,只不过若不是阿宴重生而来,那么她的母亲早已经心力交瘁而死,她的哥哥也是落得个憔悴狼狈。

所以后来的阿宴,犹如浮萍,和五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宴眸中升起怜悯,一时之间,忽而又记起,当四姑娘骗了阿宴下车的时候,五姑娘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过她依然是什么都没说,沉重地摇了摇头。

五姑娘见此,彻底绝望了,流着泪下了车。

连帷笠都忘记了带。

回来的路上,阿宴合眼半躺在那里,脸上若有所思,不过一直也没说话。

惜晴从旁守着,半响,终于忍不住道:“王妃,真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五姑娘竟然要被送进宫里去,更不曾想,她竟然敢跑来找王妃帮忙。”

阿宴笑了下,睁开眼来:“惜晴,这五姑娘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惜晴听了这个,见她眸中别有意味,不由问道:“明白了什么?”

阿宴重新合上了眸子,叹了口气:“五姑娘来求我,我这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那一日容王说我有一百种体面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可是我却选了最不该的那种。我当时还是不服的,心里也是怨怪他说我。可是如今,我却陡然明白了,他原本说得一点没错。”

如今她再不是那个需要处处对人低头的阿宴了。

她是容王的明媒正娶的王妃,是如今容王身边唯一的女人。

容王那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皇上最心爱的弟弟,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是那个在沙场上厮杀三年的战神。

别说是他自己了,光是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一下子就封了七个侯。

这样的人,他的王妃站在本朝任何命妇贵女面前都可以是高高在上的。

此时的自己,已经是别人低着头来求自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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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回到王府里的时候,却见容王正在暖阁里靠窗的长桌上画画。

他穿着一袭白色茧绸中衣,白衣胜雪,容颜如画,就这么坐在檀木长桌前,低头挥笔,画得极其专注。

阿宴抿唇笑望着他,软声问道:“在画什么?”

容王抬眸望过去,笑了下:“不过是随意画画雪景。”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随手拿了一个宣纸,将那画盖住了。

阿宴眸中有一丝失落,不过她随即一笑,也就不去管了。

原本她是要走向窗前去看看的,如今也不去看了,搓了搓手道:“外面好冷。”

容王听到这个,便走过去,将她的两只手拢在手心里。

其实并不是太冷,容王也感觉到了,不过他依然垂眸,认真地帮她搓着手。

阿宴低头看着容王的手,却见那手实在修长优雅,只是由于长期练武的缘故,指腹那里有薄茧。自己的一双手被她握在手心,衬得她的手越发娇小。

容王打量着阿宴,问道:“不是说过让你早些回来么,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用过晚膳了吗?”

阿宴摇了摇头:“没用呢。路上有点事耽搁了点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容王听到这话,一边命人传膳,一边问道:“什么事耽误了?”

见他问起,阿宴顺势说起五姑娘的事儿了。

说到底这个事儿干系到他的皇兄,于是她尽量委婉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五姑娘不想进宫罢了。毕竟这一进宫,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容王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着时,他探究地望着阿宴:“你怎么打算的?”

阿宴怎么打算的?

阿宴将这事儿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这个五姑娘要说起来,也没作什么害她的事儿,她所做的就是奉承四姑娘,顺便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当了四姑娘的刀子,帮腔捅刀子。

要说起来,上一世的这个五姑娘,充其量就是个心肠不太好的跟班,而这一世的,却是个可悲的。

更何况,上一世的仁德帝可是根本没生出孩子就去了,如今距离仁德帝离世也就三年了。这五姑娘进去了,三年没生出什么,到时候仁德帝一死,人家皇后到底还好,还可以封个皇太后,她五姑娘算什么,怕是一辈子陪在皇后身边伺候,又或者随便找个尼姑庵打发了。

想到这些,阿宴瞧了眼容王,终于叹了口气道:“若是能帮,我自然是愿意帮她一把,只是这种事儿,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容王直直地望着阿宴。

阿宴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喝着为了给她祛寒特意熬的人参鸡汤,一声不吭,淡定自若。

容王就这么看了阿宴半响,忽然笑了下:“你若是想求我帮忙,难道不能直接开口说话吗?”

阿宴无辜地抬起眸子,望着容王:“咦,这种事,你也不好插手吧。”

从来只有人家当皇后的去打理后宫,可没听说过当兄弟的去插手皇兄的后宫之事。

容王拧眉,无奈地看着阿宴:“王妃,难得你还会激将法。”

阿宴听到这话,当下也见好就收,忙奉上一个甜美的笑来:“永湛,要说起来,五姑娘若真进了宫,我岂不是要喊这妹妹一声皇嫂?这怎么听怎么怪,你若是能阻止了,那就别让她进宫吧,好不好?”

容王难得见她这么软糯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我明白。”

他挑眉,复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收敛了笑,淡淡地道:“不过,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是。”

阿宴听到这话,忽然想问你刚才到底在画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她到底没说,只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一时晚膳上来了,满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阿宴低下头,一边默默地用膳,一边想着心事。

容王抬眸望向阿宴,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扫过桌子上的菜,却是以为她并不爱吃,沉吟了一下,终于道:“阿宴,你不是喜欢吃这个桂花莲子糕吗?今晚特意为你做的。”

阿宴笑了下,望着容王道:“嗯,殿下费心了。”

说着这话,她尝了一口那桂花莲子糕,味道是甜蜜柔腻的,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日竟然不觉得非常喜欢。

可是容王从旁看着呢,他专注地望着阿宴,清冷的眸中带着一点温暖。

阿宴感觉到容王的殷切,倒是不忍让他失望,于是勉力吃完了那一块糕点。

待用过膳后,左右也没事,容王便从在那檀木桌前看书,阿宴呢,想了想,便拿出旧日在家里时的绷子,把那绣了一半的一幅花开富贵接着绣绣。

容王在窗前,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从书中抬起眸来,看一眼阿宴。

阿宴自从吃了那块桂花莲子糕,便觉得胸口那里闷闷的,低着头绣了半响,越发觉得肚子那里窝着个什么,难受。

她深吸了口气,忙叫惜晴端来一杯茶水。

容王听到这个,目光唰的一下子扫过来,皱眉问道:“你不是睡前喜欢喝牛乳杏仁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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