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办公室有所有富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只欠飞机棚。如果他愿意的话,装一个也不成问题。

外面办公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男秘书在每四个隔间之间的咖啡机装咖啡粉。远处,办公厅另一端,有人在用吸尘器。

丹尼尔·格里芬把大衣和西装外套挂在壁橱,走到办公桌后面,那张桌子大到必须用足球场的码线来衡量。他坐下,做手势叫我坐在他对面。

我站着不动。

“你是谁?”他问。

“帕特里克·肯奇。我是私家侦探。如果你要我的履历,打电话给查斯维克·哈特曼。”

“你认识查斯维克?”

我点头。

“几年前把他妹妹从康涅狄格州那个……处境救出来的是你?”

我从办公桌一角拿起一个沉甸甸的铜像,仔细端详。那是某个东方神祗或神话人物的雕像,一个女人头戴皇冠,但脸中央长了一根象鼻。她盘腿而坐,鱼从海中跃起跳到她的脚边,她的四只手分别拿着一柄战斧、一颗钻石、一瓶精油和一条盘绕的蛇。

“斯里兰卡来的?”我说。

他抬起眉毛,点头。“那时候还叫锡兰,当然、”

“啐。”我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说。

我瞄一眼他桌上的相片,一张是微笑的美丽妻子,另一张是几个成年子女和一群完美的孙儿孙女。

“你投共和党?”我说。

“什么?”

“家庭价值。”我说。“我不懂。”

“黛丝丽想干什么?”我说。

“我不知道干你什么事。”

他逐渐从电梯门口的震惊恢复过来,声音越来越低沉,眼中又开始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度威胁叫警卫了,所以我得单刀直入。

我绕到书桌后面,挪开一盏小台灯,一屁股坐在桌上,我的腿离他只有一英寸。“丹尼尔,”我说,“如果你只是跟她幽会而已,你绝不会让我走出电梯。你一定有某件大事要隐瞒。某个不道德、不合法而且可能把你送进牢里关到死的秘密。我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黛丝丽的作风。如果你没有送她一个大礼作为交换条件,她不会浪费五分钟在你软趴趴的生殖器上。”我凑上前松开他的领带结,解开领口纽扣。“所以,告诉我那是什么。”

他的上唇渗出汗水,紧绷的两腮开始塌下。他说:“你非法入侵。”

我扬起一只眉毛。“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好吧,丹尼尔。”

我跳下桌子。他顶住椅背,推动椅脚轮子从我旁边退后,但我转身离开他,向门口走去。我回头望他。“五分钟内我会打电话给特雷弗·斯通,告诉他他的律师跟他女儿上床,有什么话要我转达?”

“你不会。”

“不会?我有照片,丹尼尔。”

虚张声势收敛,我窃喜。

丹尼尔·格里芬举起一只手,吞咽几次口水。他起身的速度太快,椅子从他屁股下飞出去,他用双手撑住桌子片刻,大口吸空气中的氧气。

“你替特雷弗工作?”他说。

“过去是,”我说,“现在不是。但我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你,”他说,声音拔高,“忠诚于他?”

“你不是。”我轻笑着说。

“你是吗?”

我摇头。“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女儿,据我所知,他们两人可能都希望我今晚六点死翘翘。”

他点头。“他们是危险人物。”

“是吗,丹尼尔?讲点我不知道的事吧。你答应替黛丝丽做什么?”

“我……”他摇头,走到角落小冰箱。他弯腰,我拔出手枪,打开保险栓。

但他只是从冰箱拿一瓶爱维养矿泉水。他一口气灌下半瓶,然后用手背抹嘴。当他看到手枪时,他睁大了眼睛。我耸肩。

“他是卑鄙、邪恶的人,而且他快死了,”他说,“我必须考虑未来。我必须考虑他走了以后谁来处理他的钱。换句话说,谁控制荷包。”

“好大的荷包。”我说。

“是。最后一次计算总额是十一亿七千五百万元。”

这个数字有点让我吃惊。有一种财富多到你可以想象装满一卡车或一个银行保险库。但这种财富多到连卡车和保险库都装不下。

“那不是荷包,”我说,“是国民生产总额。”

他点头。“他死后这些钱必须去某个地方。”

“老天,”我说,“你打算篡改他的遗嘱。”

他避开我的眼睛,凝视窗外。

“或者你已经改了,”我说,“他在有人企图杀他之后改过遗嘱,是不是?”

他远眺政府街及市政厅广场后面,点头。

“他不留一毛钱给黛丝丽?”

又点头。

“现在钱归谁?”

没反应。

“丹尼尔,”我说,“现在钱归谁?”

他挥手。“各式各样机构——捐赠给大学、图书馆、医学研究,诸如此类。”

“鬼扯。他没那么好心。”

“百分之九十二进入一个以他名字成立的私人信托基金。我有授权书每年从基金孳息释出某个比例给几家指定的医学机构公司。其余留在基金里累积孳息。”

“哪些医学研究公司?”

他从窗前转身。“专门研究急冻术的。”

我几乎爆笑。“疯王八蛋想把自己冷冻起来?”

他点头。“直到他的癌症可以医治那一天。当他醒来时,他还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之一,因为光是他的钱孳生的利息就能够对抗通货膨胀,保本到公元3000年。”

“等等,”我说,“如果他死了或冷冻了或管它什么,他怎样监视他的钱?”

“你是说他怎样防我或我的继任者监守自盗?”

“是。”

“私人会计事务所。”

我靠墙站立片刻,整理我的思绪。“可是,私人会计事务所只在他死后或冷冻之后才开始运作。对不对?”

他闭上眼睛,点头。

“他打算何时急冻?”

“明天。”

我大笑。这件事实在荒唐到极点。

“别笑。他疯了,但千万不要小看他。我不相信急冻术。但万一我错了,他对了呢,肯奇先生?他会在我们的坟墓上跳舞。”

“除非你更改遗嘱,”我说,“他的计划只有这一个漏洞,是吧?即使他爬进冰箱或不管叫什么的鬼东西之前再检查一遍遗嘱,你还是可以更改或用另一份遗嘱来调包,你能办到吧?”

他啜口矿泉水。“需要小心处理但可能办到。”

“高明。黛丝丽现在在哪里?”

“我毫无概念。”

“好。拿起你的大衣。”

“什么?”

“你跟我走,丹尼尔。”

“我才不跟你走,我要开会。我有——”

“我有几颗子弹在枪里,它们在召开自己的会议。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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