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十七节

菲奥娜看着办公室墙上的钟。尽管两人都努力维持正常的平静生活，但面对暗流带来的恐惧，这天早餐的气氛依旧很紧张。她已经勉强让基特保证不会给陌生人开门，不会单独外出，甚至连平时午餐时间去荒原的散步活动都要取消。她看得出他已经被这些要求惹得不开心了，但他至少可以安慰自己说这么做不是因为胆小，而是为了让菲奥娜安心，以此来捡回一些自尊。

最糟糕的是，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她几乎希望自己没有因为史蒂夫拒绝为基特提供任何正式的保护而发火。这样至少他们还能互通信息，以便她了解调查的进度。

她又瞥了一眼钟。坐在这儿毫无意义，她什么也做不了。本应该在发表前修改的论文被她丢在一旁。菲奥娜深知自己没法在办公室专心工作。如果她把论文带回家，至少还有希望。只要她和基特一起待在家里，基特就不可能出事。

正当菲奥娜做出决定从衣架上拿下夹克衫时，她的电话响了。她强忍着不去理会的冲动，横穿过办公室，在它响第四声时拿起了话筒。“你好，我是菲奥娜·卡梅伦。”

“卡梅伦博士？我是《每日邮报》的维多利亚·格林。您能否抽出几分钟？”

“我想，不能。”

“如果我能解释我的来意呢？”记者的声音温暖而又讨人喜欢。

“这没意义，我不感兴趣。如果你查一下你们的剪报集的话，你会发现我从来不接受采访。”

“我们不是想要采访你，”维多利亚立刻说，“我们想让你为我们写一篇文章。我知道你写文章，我读过你在《应用心理学杂志》上的文章。”

“你读《应用心理学杂志》？”惊讶让她打消了挂断电话的想法。

“我有心理学的学位。我读过你写的关于犯罪关联分析的作品。所以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写文章的最佳人选。”

“我不这么认为。”菲奥娜重复道。

“你瞧，”维多利亚无所畏惧地继续说，“我有一个推理：朱·山德和简·伊莱亚斯是被同一个人杀的。而且我认为乔治娅·莱斯特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我想请你用犯罪关联来分析这些案子，来验证一下我是否正确。”

菲奥娜没有回答就放下了话筒。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同意维多利亚·格林的观点。如果说原来她还有些犹豫是否要回家去找基特的话，这通电话让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长得像小鸡的男人耸耸肩：“肉就是肉，不是吗？一旦剥了皮、去了骨，你要找的人肉看上去和牛肉、鹿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萨拉叹了口气：“谢谢你的建议。”

“而且这个市场很大，冰箱、冰柜和冷藏室的数量根本就多得数不过来。这里可不是你家附近的肉铺。东大楼有二十三家商铺，西大楼也有二十一家。”他的黑眼珠闪闪发光，鹰钩鼻因为冷笑而抽动。

罗恩·丹尼尔斯警长友善地冲这个小个子男人微笑致意。作为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治安小队的负责人，他与商铺代表达伦·格林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交情。罗恩知道，只要给达伦足够的尊重，他虽外表强势，但其实是一个讲理的男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事儿了，达伦。我们手头有个大案，所以才来找你的。”

萨拉转身面对内务部法医：“汤姆·布莱克特教授，你什么看法？”

坐在她身后的秃顶中年男子从他的笔记本上抬起头，皱着眉说：“就像达伦先生说的，有些困难。但是我根据你的建议读了乔治娅·莱斯特的书的相关章节。如果凶手的确是模仿犯的话，那么他所造成的切痕在几个关键的细节上会与标准的屠宰切割有所不同。”

“但是还是和猪肉很像，不是吗？”达伦·格林坚持说。

汤姆摇摇头：“相信我，我们可以看出区别。”他把便笺翻到空白页，开始画图。“人是两足动物，不是四足动物。我们的肩膀和大腿与牛、鹿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大腿。如果你横向切开大腿中段，去掉大腿骨的顶端，这么明显的东西不可能留着……”他指着自己画的草图。达伦·格林探出身子疑惑地张望。“你就得到了一个大腿骨的圆形轮廓。它的前面是前群肌肉、骨直肌和股肌。后面是后群肌肉、腿筋、大收肌和腿筋。然后，在这里中间，是内侧群肌肉，这也是大部分血管和神经所在的位置。所以人类大腿的脂肪比普通的动物尸体要多很多。”

达伦逐渐理解后露出了笑容。“对，”他说，“肉的构造不同。人腿和猪腿、鹿腿完全不一样。”

“而且，理所当然的，一块人的大腿肉肯定要比牛和鹿的小得多。”汤姆继续说，“这是任何屠夫都能一眼就认出来的，对不对？”

“有可能。”达伦谨慎地说，“但是即使我们派人帮你们搜查，要把所有地方都翻一遍实在太费时间。我们绝对不可能在明天早上开业之前干完的。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九点开门的商店。我们的大部分生意都是在四点到七点之间完成的。”

“如果我们是要搜索整个广场的话，我只能说你是对的，达伦先生。”萨拉说，“但是我们有能缩小搜索范围的情报。我们寻找的是平时不用的冰柜、用于长期保存的冰柜，可能还包括已经装满了的冰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你们商户的全力配合。我们不想被迫闯入私人店铺。所以我必须联络市场里每一个商铺的主人，要求他们今晚安排员工看店，以便我们查看他们的库存。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可能要待一整晚。”

“该死的，”达伦抗议道，“这要求太高了。”

“如果仅凭你的一个人办不到的话，我可以派一些市场里的警员协助你。但这件事情必须要做。”萨拉说，她的声音毅然决然，表情毫无妥协。

“他们肯定会不满的。”他抱怨道。

罗恩接过了话头：“我们这么做不可是为了好玩，达伦。这是一起很严重的事件。”

“没错，”萨拉冷酷地说，“现在，我需要你和你找到的志愿者九点在斯诺希尔警察局集合，让汤姆教授给你们做一个详细的说明，然后把你们分配到所要协助的警员身边。我打算在十点整开始行动。我无意打扰你们做生意，但是这取决于你们这些商户的态度。我建议你们好好配合。”她嘴角的微笑并没有降低命令的威严。达伦低声抱怨着离开了。

“你怎么看，罗恩？这会管用吗？”萨拉问。

这个大个子男人点点头：“我认为他们会完全配合。我会和达伦谈一谈，确保他通知到那些商户，目前他们还没有被列为嫌疑人。”

萨拉点点头。“你看起来对找到目标充满了信心啊，教授。”她说。

“如果我不装得很有自信，那位达伦先生肯定会很难缠。通过肉眼很难辨识出人肉，探长。找到可疑物之后再来做检测确认并非难事，但难的是在找到之前，我们能不能找到完全取决于凶手有多狡猾。”汤姆停下来，然后抬起了眉毛，“还得假设凶手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