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十七节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两天后的早餐时分，基特一边在菲奥娜面前挥舞着《卫报》，一边说，“如果《卫报》都那么说了，那就肯定是真的。”他指着文坛八卦专栏念了起来：

“坊间有人推测，犯罪小说作家乔治娅·莱斯特因为性命受到威胁而躲了起来。畅销书作家乔治娅缺席了在英国电影学院举办的关于当代犯罪小说改编电影的讲座，并且从那之后音讯全无。乔治娅最近要参加新书推介活动，宣传她最新的心理悬疑小说《致命身份》。但是显然，她和出版商卡内基书屋在配备保镖一事上发生了意见冲突。上个月住在爱丁堡的天才作家朱·山德被残忍杀害，警方认为那是跟踪狂所为，随后美国隐居作家简·伊莱亚斯在她的爱尔兰居所附近被以同样诡异的方式杀害，据推测，这起案件与她担任秘密缉毒警察的情人有关，是一起黑帮凶杀案。但在这两起案件后，乔治娅立刻提出了配备保镖的要求。现在似乎到了公开猎杀犯罪小说作家的季节，乔治娅的一位朋友声称乔治娅对出版商漠视她的安全这种行为深感愤怒，扬言要让卡内基书屋‘付出代价’——但是以何种方式，我们还不得而知。以亲近媒体而著称的乔治娅，放弃了一个在重要平台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这将会给出版商释放出强烈的信号，表明不论要求有多么偏执，她都绝不容怠慢。”

“你看，世人都是这么说的。也许我应该放下悬着的心？”

菲奥娜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至少要等你亲耳听到乔治娅说话才行。《卫报》里的消息可能就是你那天晚上的一个酒友泄露的。”她不愿承认自己有多担心，于是搜肠刮肚地寻找能让人安心的话，“不论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始终认为写威胁信的人不是凶手。当然，小心点儿总没错，但我不认为你应该生活在恐惧中。”

基特含着满嘴的维生素麦片，口齿不清地嘟哝了几声。随后是沉默，只听见他们咀嚼早餐的声音和读着各自的报纸时的翻页声。

忽然，菲奥娜振作了精神。“比起不可靠的谣言，这才能引起我的兴趣。”菲奥娜说着，把新闻版折起来递给基特。

简·伊莱亚斯凶杀案嫌犯被捕

威克洛郡的爱尔兰警察已经确认，一名男子因为涉嫌残忍杀害美国犯罪小说作家简·伊莱亚斯而被捕。

嫌犯名叫约翰·里根，三十五岁。他是一名建筑工，来自基尔德尼，那是一座距离简在基拉根湖边的住宅二十公里的小镇。

简十天前被发现死在乡间小路上。她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十二小时前简私人住宅的保安看到她乘坐五米长的游艇离开她的私人码头。

约翰被认为是托马斯·多纳吉的表兄兼商业伙伴，后者被指控走私海洛因，目前正在等待审判。他是在去年的爱尔兰警察重点行动中被逮捕的。那是一次秘密诱捕行动，行动中成功收缴了在黑市上价值一千二百万元的海洛因。

负责此次行动的爱尔兰警员皮尔斯·芬尼根，被认为是简·伊莱亚斯的情人。昨天晚上有人推测，此次凶杀案是为了震慑皮尔斯，阻止其在下个月针对托马斯及其共同被告的庭审中提供证据。

一位爱尔兰警察发言人说：“我们拘留了一名嫌犯，他正在就简·伊莱亚斯被杀案接受审讯，目前还没有被起诉。”

简·伊莱亚斯的死震惊了这位隐士作家所居住的爱尔兰社区，她在那里深受爱戴。

基特快速浏览了报纸，然后半微笑着抬头看菲奥娜。“我猜这应该算是好消息。”他说。

“这意味简·伊莱亚斯的被杀和朱·山德的被杀之间没有关联。所以，我们可以不用再担心有个连环杀手在追踪全世界最好的犯罪小说作家了。”

基特嘟哝着回了一句。

“什么？”菲奥娜问。

基特面向她说：“我说，爱尔兰警察就一定是对的吗？”

菲奥娜大笑着摇头：“你有什么毛病？你喜欢活在死亡威胁的阴影下？”

这次，基特脸上没有了不以为然的微笑：“不，我不想一辈子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但你得承认，警察抓错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在这个案子里，我们没有理由假设他们抓错了人。”

基特耸了耸肩：“但我们没有理由假设他们抓对了人。”

菲奥娜皱了皱眉：“怎么，你变成了悲观的一方。”

“这叫现实，不叫悲观。”基特的语调表明他不会轻易地被说服。

菲奥娜把椅子往后一推。“好吧。”她平静地说，“这事儿交给我了。”

简·伊莱亚斯案嫌犯被捕——最新消息

在显而易见的线索面前，你总是可以依赖警察的。约翰·里根今晚要住在铁窗后面了，他被控犯下一桩震惊美国畅销书读者的凶案。

本网站的读者应该还记得，我们独家公布了简的长期情人的身份——爱尔兰的秘密警官皮尔斯·芬尼根。由于执法部门和我们的粉丝一样热心于光顾我们的网站，他们决定查一查皮尔斯最近的案子。

然后，看吧！他们找到了托马斯·多纳吉和他的顶级贩毒团队。因为皮尔斯施展了一下他在设置陷阱方面的才华，托马斯和他的三个助理正在面临走私毒品罪的审判。尽管托马斯住在都柏林北部，但爱尔兰警察全面调查了他的交往圈，并且找到他的表兄——约翰·里根，他的住处离简位于威克洛山的宅邸只有二十公里。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巧合：约翰的建筑公司为简的宅院做过一些修复工作。

约翰是一个打零工的小建筑工，离婚后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冷清的基尔德尼小镇。他还拥有一艘汽艇，在简失踪的那天下午，他正在外面捕鱼。全程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有能力，有动机，也有机会，而且没有不在场证明——对爱尔兰警察来说不错，尤其是在他们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

不幸的是，约翰没有犯罪记录。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法医学证据，但他们仍在寻找。起诉恐怕是迟早的事。如果约翰打算招供的话，可能会更早。鉴于爱尔兰警察喜欢让嫌犯“被自杀”，这个可能性很大。为了约翰·里根的人身安全，我们还是希望负责审讯的人不是皮尔斯。

记住，这是“谋杀秘闻”独家报道。

菲奥娜站起来，耐心地等待打印结束。她从托盘上拿出一张纸，走下三段楼梯来到基特的办公室。

基特正神情阴郁地盯着屏幕，他正在阅读刚刚写下的篇章。菲奥娜把纸放在他面前的键盘上。他把一只手放在光滑的额头上，把光滑的皮肤揉得凹凸不平。“有点浮夸。”他半信半疑地说。

“这就是他们的风格。相信我，如果有足够的理由认为爱尔兰警察抓错了人，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满世界大叫。我跟你说过，他们以写没人知道或者没人敢写的东西为荣。他们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小心翼翼，以防自己犯错。相信我，我可是个博士……”菲奥娜弯下腰，轻吻他耳垂和颈项处的柔软肌肤。

基特转过椅子，把她拉进怀里。现在，他的微笑没有了刚才的半心半意。“谢谢你。”他说，“我安心了。”

“很好。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在星期六的时候出去玩？”

“你想做普通人？哪来的这种想法？”

“我们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看看这些年我们错过了哪些东西。”

“好吧。就这一次。不过在那之后我们必须回家，回到我们的正常生活。”

“我保证。”

他咧嘴一笑：“我都等不及了。”

摘自P13/4599号证据的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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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他们居然为简·伊莱亚斯的凶杀案逮捕了某个人。根据我读到的内容，简有个当爱尔兰警察的情人，他去年在执行秘密抓捕贩毒巨头的任务。然后他们就认为这是一起复仇杀人。好吧，至少“复仇”这一点没说错！

他们疯了。那些爱尔兰人，黑帮杀手们才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杀一个人。但我估计，这也意味我的目标不会警觉起来。我本来已经开始担心，如果基特·马丁时刻提防着，我可能会没法对他下手。

老实说，我本来以为乔治娅·莱斯特会更小心谨慎一点的。我在她的燃油管线上动了手脚，所以她的车会抛锚，而我就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出手相助”。当我在她身后停车时，她正站在她的捷豹旁边，一脸无助。我提出要帮她查看一下，但她说她正准备给汽车协会打电话。当她弯腰拿手机时，我把她打晕了，然后拖进后座。大约五分钟后我把她载回了她的小屋。花园的尽头有一间外屋。我把她绑起来丢在那儿，然后出去把捷豹丢掉。到我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这是件好事。

她是唯一一个让我做噩梦的死者。我梦见我被血肉之山压得几近窒息，难以挣脱，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当我回来时，她已经醒过来。她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像一匹受惊的马。我可以看到她虹膜四周的白色。我几乎被吓晕了，不得不再打了她一下——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我实在不敢在她清醒的时候勒死她。

我真的不喜欢杀戮，但我喜欢这之后的感觉，那种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力量在体内喷涌的感觉。我真希望还有其他更简单的方法。但是我必须坚持我的计划。

这次他们要花多久才能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