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八节

一觉醒过来，看到柔和的阳光从窗帘的空隙照射进来。枕边的闹钟正指着八点，矢部躺在床上抽香烟。

打从隔壁房传来妻子文子跟女儿由加利的谈话声，得知今天是户外教学，要去附近的植物园。

由加利的声音有点别扭，仔细一听，听到由加利抱怨放便当的袋子太大了。

矢部想起那个袋子是堂妹送给他的，样式是旧了点，直到去年，由加利出去远足，都是带着那个袋子，可是，当她今年升上三年级后，开始嫌那个袋子样式太老旧，色彩也不鲜艳美丽。

“今天再忍耐一次。”文子说道。“大袋子不但可以装便当，也可以装很多点心，不是很好吗？以前你说大能兼小……”

矢部听罢，这么想着：才念小学三年级的小孩子，真懂得大能兼小这句古谚语吗？

不久，听到由加利这么说道：“我走了。”

看来妻子好像说服由加利携带那只样式老旧的袋子，矢部很佩服妻子处理事情的技巧。换成他的话，一定会马上上街替女儿买一个新的袋子。

（可是，大能兼小是一句很有学问的话呀！）

矢部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他由“大”想起井关一彦带回仙台的那幅风景画。

江上风太郎说那幅画是田岛幸平的失败作，也对井关挑选那幅画的理由深感不解，就连对画是门外汉的矢部也认为那幅画只是大而已，并无其他可取之处。

井关一彦为什么要挑选那幅画呢？井关说要挂在旅馆墙壁上，所以需要大幅的画，事实上，矢部也看到那幅画被挂在旅馆墙壁上。

井关并没有说谎，可是，矢部认为那幅画不适合挂在“观日庄”旅馆。

如果是西式的旅馆，挂大幅画还可以，可是，日式的旅馆悬挂过大的画会让人感觉到很不搭调，画室内还有好几幅适合挂在“观日庄”旅馆的画，身为旅馆经营者，又曾学过作画的井关应该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要挑选那幅风景画呢？

他一定有非挑选那幅画的理由吧？不会因为他认为大能兼小之故吧？因为画无法装在便当里或点心的袋子内。

（不，等等。）

矢部把烟蒂丢进烟灰缸内，打从床上爬起来，画作不是可以变成旅行袋的代替品吗？矢部想起在那个事件中遗失一幅画，是田岛麻里子日记中提到的那幅“M子的画像”，在发生事件后，虽然找遍田岛家，都没有找到那幅画，那时矢部认为田岛幸平在死去前把那幅画烧掉，可是，这种想法真的正确无误吗？

由于完成的画都加画框，所以一听到完成的画，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那幅画也被加上画框，也因此，在搜查时，忽略了没有加画框的画布。事实上，八十号的大幅作品一旦拿掉画框，也只不过是一张被涂上颜料的画布而已。

井关一彦一定是为了某种理由不希望别人看到那幅“M子的画像”，因此，在杀害田岛夫妇后，设法把那幅画藏起来，首先想到的方法是丢进火炉烧掉。

可是，田岛家的火炉是最新式的石油火炉，不容易燃烧东西，何况，如果燃烧的话，一定会留下一股燃烧颜料的臭味，会让十五分钟后赶到的警察感到奇怪。

矢部心想十五分钟不可能做什么事情，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在庭院挖一个坑洞掩埋那幅画，就算来得及挖洞掩埋，也会引起警察的怀疑，把它藏在绒毯下面，有被发现的危险。

因此，井关会不会把那幅画藏在别的画里面呢？由于“M子的画像”是八十号的大幅作品，能藏得住这幅画的也必须是大幅作品，所以他才挑选一百号的风景画吧？把那张画像藏在那幅风景画下面，若不拆开来，光看外表，是无法知道有两张画，不过，如果仔细检查的话，或许会发现画面隆起来，而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定，可是，那时矢部并没有仔细检查，因为那时他确信不是杀人事件。

井关把“M子的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把“M子的画像”带出田岛家的方法。他一定早就料到警方会以强迫殉情处理那个事件而释放他，在他被释放后，如果要求死者的家属把那幅风景画送他做纪念，就不难把“M子的画像”带出田岛家。

井关大概早已料到死者的家属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事实上，死者的家属果然把死者的遗作分赠参加丧礼的人，也因此，井关才更加容易把画像带出去。

对井关一彦来说，那幅描绘箱根的风景画，不是一幅画，而是把另一幅画带出田岛家的旅行袋。

矢部想到这里，觉得前面又堵了一片很厚的墙，如果真如他所推测，井关何以非要把“M子的画像”带出田岛家不可呢？为什么不希望让人看到那幅画像呢？矢部不知道，脸部被涂抹上红色颜料的“M子的画像”被发现的话，可以提高强迫殉情的可能性，这对井关应该很有利，可是，为什么他要把那幅画像藏在风景画下面带出田岛家呢？

矢部这么喃喃自语后，下床想去洗脸，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灵机一动。

（他之所以把那幅画像带出田岛家，是因为被发现的话对他很不利，如果脸部被涂抹红色颜料的画像被找到，对他应该很有利，而所谓不利……）

难道“M子的画像”没有被红色颜料涂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