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末将这官大人擒在手中,如同拎一只小鸡仔一般抓着他来到族长面前。

族长示意无末放开这官大人,无末这才将小刀收起,将那官大人扔在地上。

这大人浑身哆嗦地倒在地上,泥土混着尿湿了的官袍,身上已是脏污不堪,不过他还是强自道:“普、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你们要怎地?造反不成?!”

族长摇头,对这狼狈不堪的官大人一拜,这才缓缓道:“大人,我们望族人一向老实本分地守着这片土地,如今也绝对不敢冒犯大人。”

这官大人见族长话语中意思,知道自己这条命或许是能保住的,当下强自镇定下来,擦着汗道:“那,那你要如何?”

一旁无末冷哼一声道:“这位大人,你可知这附近一共有多少只狼吗?”

官大人见无末说话,顿时瑟缩了下,他已发现,此人浑身野性,目光冷锐,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便赶紧道:“多,多少?”

无末抬眸,望向不远处前爪着地而立的小黑,偏偏小黑这时也微睁开双目望过来。

四目交接间,无末眸底泛起一抹温暖。

不过这抹温暖在望向地上的官大人之后了无踪迹,他冷然道:“狼王派出三路狼队,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前来,将这里已围得水泄不通。每个狼群有狼四百只左右,所以这里有一千多只狼——”

他停顿了下,狠厉地望着官大人,轻飘飘地吐出下面的字眼:“一千只饿了的狼,等着吃肉。”

这个“吃肉”一出,可怜的官大人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肉疼,他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阴测测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偏偏就在这时,在场的三位巨狼也都看过来,扫过官大人的时候微迷的眸子里颇有些不屑,看来让它们三位吃这个官大人的肉,也是不愿的。

他一个激灵,噗通跪到族长大人面前,痛哭流涕:“族长,我是受了一些卑鄙小人的蛊惑才来到这里的,我就是为了贪点金子啊,族长大人你饶了我的性命吧,我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之后一定备了重礼前来相谢!”

这时后面的木羊忽然大声道:“族长,万万不能饶了这群恶人,今日若是放走他们,它日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族长往后扫视了一眼,木羊顿时没声了。

族长抬眸望向一旁的无末:“无末,你认为呢?”

木羊一听这话,顿时双目圆睁。

无末抬眼看向四周,只见这官大人带来的官兵也有几百人之多,略一沉吟道:“族长大人,这件事是因为迎春而起,无末认为还是应该设法找到迎春,才能给这位大人一个交代。”说到“交代”的时候,他锐眸扫过迎春的夫婿,那夫婿顿时浑身发冷,打了一个颤。

族长听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既然因为迎春而起,我们便要查清楚,给这位官大人一个交代。”说着他向官大人一拜,恭敬地道:“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那官大人此时还能有什么以为如何,不过是连连点头答应:“对对对,搞清楚那个迎春怎么回事,最好不过,那就一了百了了,对对对。”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地道:“迎春的事,我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众人望过去,只见苏老爹在半夏和忍冬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后面还跟着阿诺。

却原来半夏拿了无末要的长矛后和阿诺一起过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忍冬扶着自己的父亲正往神庙方向走来。这苏老爹恍惚醒来,听说官兵为了迎春围住神庙,执意要前来说清楚,忍冬只好扶他过来。

半夏原本担忧父亲安危不想让他过来,谁知后来却见得群狼围庙,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便扶着父亲一起过来。待到走近神庙,众狼闻出他们是望族人,竟放他们进来,而那些官兵早已屁滚尿流,哪里还有力气阻拦他们呢。

苏老爹经过迎春夫婿身边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袖子就要去打他。半夏忙阻拦道:“爹爹,何必自己去打,你身子虚弱,还是好生歇息,若是真要打,女儿替你打来便是。”说完她转身从阿诺手中接过长矛,两手握紧劈头盖脸打在迎春夫婿身上。

她对这个男人也是气恨的,姐姐原本只不过是个有点虚荣的小姑娘罢了,但自从爱上这个男人,却越来越不像话,如今竟然帮着外人背叛自己的祖宗。

这迎春夫婿万没想到这个大肚子女人竟然说打就打,没防备间被这长矛打得皮青脸肿脑袋发晕,那叫一个疼,疼得他脸上没了血色,但当下形势不饶人,他也不敢反抗,只好苦着脸在那里忍着。大丈夫能受□之辱,被个小女子打一顿又算得了什么,来日方长!

几个人越过这迎春夫婿,来到族长面前,见过了族长,苏老爹这才对那官大人道:“大人,迎春是小老儿的大女儿,她前些日子确实是在村里走失的,可是望族人绝对没有苛刻她半分,还请大人明鉴。”

官大人脑中一片浆糊只想着赶紧从这鬼地方逃走,此时哪里还去明鉴什么,只一连声道:“明白,明白,你这做父亲的断断没有加害自己女儿的道理,都怪我一时糊涂,误听了奸人之言。”

族长却正色对官大人道:“大人,虽说你青天之眼足以明是非,但我们还是应该把迎春找出来,好给你一个交代。”

官大人没想到这族长这么啰嗦,他早说了一切和望族人无关了他还要怎么样?怎么还不放自己走?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苦着脸道:“族长,请问怎么个交代法啊?”

族长大人环视众人后,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众多儿女包括费,自己的孙辈包括木羊木娃等人,甚至还包括那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妻子。

老妈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无末身上。

族长大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火光闪跃,群狼伺立,无末如同一棵树般笔直地立在那里,黑色的发随风舞动,他就如同闯入人间的一只野狼,锋芒毕露气势磅礴。

他回忆起了自己最小的女儿阿水,那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孩儿,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狂野的男儿?

他的目光也渐渐移到了半夏身上,那是一个外表清秀,内心勇敢的姑娘。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她身上仿佛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也许正是那种力量,才使得她勇敢地嫁给那个遭人冷落的无末吧?

他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白色的胡须,庄重地道:“无末,半夏,你们过来。”

无末和半夏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老族长这时候让他们过去,不过还是一起走到了族长面前。

苍老的族长凝视着透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的无末,慈爱地问道:“无末,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小的女儿生下的孩子。”

无末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薄唇轻抿,不情愿地道:“我知道。”

族长睿智的眸子里布满了哀伤:“那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外爷爷?”

无末的背僵了一下,他的目光移开,却正好看到一旁含着泪的老妈妈正期盼地望着自己。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闭眸,再睁开,他感到身边的半夏握住了自己的手,试图安慰自己。

半夏的手那么柔软温暖,这让他感到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望着眼前白发白须的老人,冷硬地摇了摇头:“以前我的亲人是狼,现在只多了半夏。”

他的声音开始僵硬固执,不过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低落起来。

清爽怡然的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周围安静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这一千多头狼,静静地立在这山野中,却不曾发出一丝的声音。

小黑睁开微绿的狼眸,遥遥望向无末。

他们是吃着同样的奶,住在同样的狼穴里长大的异世兄弟。

小时候一起挨过饿受过冻,尚且弱小时也曾一起遭受过头狼的欺凌。

它熟悉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能听出在他心里那浓浓的悲哀,那是无末说不出口的哀伤。

小黑仰起高傲的头,孤冷的眸子望向耸立在火光中的古老而破旧的神庙。

而此时的半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忍心去看族长写在脸上的失望,以及老妈妈那流泪的双眸。

她想着,这件事终究要对无末慢慢诱导的,他的心对外界仿佛筑造了一堵坚冰的墙,若想融化绝非一日之功,总不能操之过急。

白色胡须的老人收敛起内心的失望和悲怆,他郑重地道:“无末,半夏,你们看看,这里是神庙的大门。”说着这话时,他手指着后方。

在他的后方,拿了刀斧石头的望族人保卫着的,正是望族人的神庙,也是上古山的神庙。

他的手指所指到之处,望族人让开一条通道。

族长望着无末夫妇二人,庄严肃穆地命道:“现在,你们二人进去,去找一找里面到底有没有失踪的迎春。”

他目光扫过一旁犹自胆颤的官大人:“记得看清楚些,若是有,一定把她带出来。”

无末和半夏万万没想到自己二人竟然要进去找迎春?神庙不是只有族长才能进去的吗?

可是族长没有任何解释,他指了指那里:“去吧。”

无末和半夏只好点头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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