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6日,星期三,上午10:41

庞底罗在教堂后面那扇通往圣器收藏室的门前敲了半天,根据警察的指示,弗朗西斯科神父在这里放了一块牌子,手写的字有些歪,说教堂因装修暂时关闭。虽然听从了这个命令,但是神父也许有些聋,因为庞底罗已经在这里敲了有五分钟了,在他后面,上千人拥挤在广场上,而且人数还在增加,越发显得混乱。在这条小街上人群比在协和大道的还多。

庞底罗终于听到从教堂另外一个门处传来一些声音。门闩打开了,弗朗西斯科神父的脸出现在走廊的缝隙里,他在太阳下眯起眼睛。

“是谁啊?”

“神父,我是庞底罗警探。我昨天来过,记得吗?”

神父点点头,然后又问:

“你想干什么?你已经来告诉过我,我们教堂可以重新开门对外了。赞美主!外面有这么多清教徒。你看,你看四周。”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街上成千的人。

“哦,神父,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我进来可以吗?”

“必须现在吗?我在做祷告。”

“我不会占你很长时间的。真的,只是一两分钟而已。”

弗朗西斯科把头从左边摇到右边。

“现在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死亡到处都在,死亡和人群一起四处奔跑。他们都不让我完成我的祷告。”

门缓缓打开,然后又在庞底罗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

“神父,这门真够重的。”

“是啊,孩子。有时对我来说,真是很难打开它,经常我去菜场买菜回来,很费劲地才能打开这扇门。这些天没有人帮助我这样一个老人搬东西。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你该找辆购物车。”

庞底罗走回来从里面检查着大门,仔细查看门闩和重重的连在墙上的百叶窗。

“我的意思是,锁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要很用力的样子。”

“的确不费力,我的孩子。感谢上帝,这个是不费力。这锁很结实。一年前一位教区居民刚重新给门刷过油漆,他是我的朋友,一位老吉普赛好人,他有哮喘,你知道,油漆的味道让他不好受。”

“那位老吉普赛人一定是位好基督徒。”

“没错,他是,我的孩子。”

“但我来不是为这个。我要调查出杀手是怎么进入教堂的。尤其是你说这里没有其他的入口,波拉警探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他也许是从某扇窗户进来的,他用个梯子就可以。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也许窗户会被他弄坏。天啊,如果他走了这么老远结果弄坏几扇彩色的玻璃窗该有多糟。”

“你介意我查看一下这些窗户吗?”

“当然不会,请跟我来。”

神父从圣器收藏所一瘸一拐地走向教堂里面,只用放在圣徒和殉道者的雕塑旁边的一些蜡烛照明。庞底罗看到这些雕塑前好多都亮着蜡烛,很惊奇。

“有这么多祭物啊。神父。”

“哦,我的孩子。我在教堂里把蜡烛都点了起来。请圣徒们可以把我们教宗约翰·保罗二世的灵魂直接接到天堂。”

庞底罗被神父的单纯感动了。他们现在站在走廊中间,这个角度很好:可以看见圣器收藏所的门,教堂大门和窗户也就在前面,那是教堂唯一的大门。他用手指轻轻滑过教堂后排的一排座椅,这是他在礼拜堂做弥撒的时候经常的无意识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不下几千遍。这是上帝的住所,但已经被坏人亵渎和玷污,今天,在蜡烛摇曳之光的照耀下,教堂扮演着与以前不同的角色。庞底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里有些冷有些潮湿,外面却很热。他抬头看着窗户,最远处的那个从地面到窗棱大约有16英尺,整个窗户都是由错综复杂的彩色玻璃和色彩图案构成,没有被划过的痕迹。

“一个人身上背着两百磅重物,是不可能从窗户爬进来的。除非杀手用个拐杖支持他的重量。而且他会被外面成千的清教徒看见。不,这不可能。”

庞底罗和弗朗西斯科神父站在一起,向教宗约翰·保罗二世道别,两人都听到外面传来的青年人的歌声。他们互相说起爱和和平的话题。

“哦,这些年轻人,他们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是不是,警长?”

“是啊,您说得太对了,神父。”

庞底罗挠挠头,他想不出除了大门和窗户还有哪里可以进来。他走了几步,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传来很响的回音。

“神父,还有其他人有教堂的钥匙吗?也许是给你们打扫的清洁工有?”

“不,绝对没有。我们教堂的清洁工作是极为虔诚的教友来帮我的。他们每个星期六一大早和每个星期一下午来。他们都是我在的时候来的。实际上我只有一套钥匙,而且我总是带在身上。你看。”说着,他把左手伸进袍子里面的口袋,摇动钥匙链。

“那好吧,神父,我没辙了。我实在想象不出凶手怎么会进来而没人看到他的。”

“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可惜我也帮不上忙。”

“多谢你了,神父。”

庞底罗掉头走向圣器收藏所的小门。

“除非……”迦密神父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他自己摇头说,“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请告诉我。任何细小的事情也许都会有帮助。”

“不,算了。”

“请告诉我,神父。您到底想到了什么?”

神父晃着头沉思着。

“呃,是这样。这里有一个地下通道。那是一条很古老的走道,是重建教堂的时候用的。”

“这里还有一座教堂吗?”

“是的,原来的教堂在1527年罗马被洗劫时毁坏了。当时在保卫圣天使堡时,这座教堂处在大炮轰炸线上。那时候教堂……”

“我们可不可以以后再补历史课?我们现在去看看这条走道吧!”

“你真想去看?你的衣服很好也很干净。”

“我要去,请带路吧,神父。”

神父点点头,绕过教堂来到圣水池子附近,他指着地板上石头之间的裂纹说:“看到裂纹了吗?把手伸进去然后使劲抬那块石板。”

庞底罗跪下去,按着神父的指示去抬石板,可是抬不动。

“再试试,向左边使劲。”

庞底罗照着弗朗西斯科神父的话做了,但还是没有动静。庞底罗个头不高也很瘦,没有多少力气。但是他不想放弃。他又试了一次,他感到一块石头向左移动了一下,这回就容易多了。其实那是一个地板活门。他用一只手打开门,下面是一条狭窄短小的楼梯,大约8英尺高。庞底罗从兜里找出一个小手电,他把手电打开照着下面的暗处,石头楼梯,看着很稳固。

“好极了,让我们看看这是通向哪里的。”

“警探先生,不要自己下去。”

“别紧张,神父,没什么可怕的,没问题。”

庞底罗想到等他报告给波拉和但丁的时候,他们俩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开始往下走。

“等一下,我去拿蜡烛。”

“不用麻烦了,神父,我的手电完全够了。”庞底罗冲着上面喊了一声。

楼梯底下是一段很短的走廊,很潮湿,通向一个大于18平方英尺的小屋子。庞底罗用手电照着每一处地方,好像这个地下室就这么大了。有两个被修整过的圆柱,各有6英尺高,都在屋子中央,看起来很陈旧。庞底罗猜不出修建的日期,因为他对历史课从来不感兴趣。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看到一根柱子上有些东西,他觉得那些东西不该是古代留下的,那看起来像胶带。

这不是一个秘密通道,这是一间行刑室。

庞底罗转过身,突然,什么东西正迎面照着他的脸砸过来,那显然是目标明确要打碎他的脑壳。那东西打中了他的右肩膀。庞底罗应声倒地,痛苦地抽搐。他手里的手电筒掉出去,滚到一旁,电光还照着一个柱子的底部。庞底罗立刻感觉到第二下重击又朝他袭来,那是从他右后方来的,以一个弧度向他袭来。这回打中他的左臂。他摸索着挂在身上的枪,忍着疼他设法用左手把枪拔出来,手枪好像是铅做的那么重,他的另外一只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一条铁棍,他想。袭击者一定拿着一条铁棍或者类似的东西。

他想瞄准对方但是根本无法用力。他向柱子跳过去,这时第三次重击又来了。这回打中他后背,把他击倒在地。他把枪抓得更紧,就像要抓住生命。

一只脚踩在他的手上,迫使他松开抓住枪的手。那只脚还在用力,手骨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他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很熟悉,因为有着与众不同的语气。

“庞底罗,庞底罗。就像我说的,原来教堂在保卫圣天使堡中是在炮火攻击线上。后来这地方上面建了一个异教徒的庙宇,然后在亚历山大二世教宗时候推翻了异教徒的庙宇,中世纪的时候,据说这里是罗幕洛的坟墓。”

铁棒子又朝庞底罗击过来,打在他后背上,他趴在那里晕了过去。

“但是我们激动人心的历史并没有就此作罢,你看到的两根柱子就是使徒彼得和保罗受刑被缚的地方,最后他们被罗马人杀害。你们罗马人,对我们的使徒总是这么‘周到’。”

铁棒又重重地打下来。这回打在左腿上,庞底罗疼得呻吟。

“要是你不打扰我的话,你本来该在上面听这些的,但是不用担心,现在你会更加体会这些柱子的含义了。你会非常非常熟悉它们了!”

庞底罗想动,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这个发现让他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得有多重,他的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一双很有力的手把他拉起来在黑暗中移动。他能感觉到他在移动,更能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他忍不住叫出来。

“我不建议你叫喊,没人会听到。另外两个死的时候也没人听到。我做了很好的准备,我可不喜欢有人打扰我。”

庞底罗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进入一个又深又黑的洞,就像一个人慢慢进入梦乡。在梦里,他听到街道上年轻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在他上面几步远。他能辨认出他们唱的赞美诗。那是一种从童年时带来的记忆,好像是一百万年前的记忆:“如果你知道你已经被拯救,就请拍拍手。”

“事实上,我实在讨厌有人来打搅我。”卡洛斯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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