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律屋质的努力下,述律太后和辽世宗都同意和议了,于是双方又开始派出代表商谈和议。在几番交涉之下,这祖孙二人终于在草原的大帐里见了面,但是他们在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上,依旧有着根本的分歧:一个是一心立自己的小儿子称帝,另一个是要坚决保住自己的皇位。那么,能言善辩的耶律屋质会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呢?

耶律屋质能言善辩,特别会抓主要矛盾,面对太后,他抛出了世宗皇帝心中最大的痛,把世宗皇帝最想说的话先说出来,一个重磅炸弹:“昔人皇王在,何故立嗣圣?”(《辽史耶律屋质传》)当年太祖皇帝归天之后,你为什么不让皇太子人皇王耶律倍继位,而立太宗皇帝?这是世宗最不服的地方,应该是我爸爸继位,但是祖母偏心,我叔叔继位了。耶律屋质先替世宗把这话说出来,如果世宗跟奶奶这么说,祖孙俩就又得戗戗起来。他说完之后,太后回答:“立嗣圣者,太祖遗旨。”(《辽史耶律屋质传》)立太宗是太祖遗命,不是我的意思,我奉遗诏办事。但谁都不知道太宗皇帝继位是不是奉太祖遗命,因为太祖是在灭了渤海国回师途中突然病逝,不知道有没有遗诏留下来,太后非说有,谁敢怀疑太后说瞎话?所以这样一来等于太后掌握了道义上的制高点,我不是废长立幼,而是有太祖遗命。世宗自然也不能说,你的遗命是伪造的。

然后,屋质又问世宗:“大王何故擅立,不禀尊亲?”(《辽史耶律屋质传》)你为什么在军中擅自称帝,不禀报尊亲?你为什么不等你奶奶点头就当皇帝?这句话是述律太后最想质问世宗的,等于耶律屋质先把两边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你们给出答案,我好做评判。世宗一听,就说:“人皇王当立而不立,所以去之。”(《辽史耶律屋质传》)当年按照礼法,就应该是我父亲承继大统,但被祖母、叔父夺走了皇位,我父亲不得不远走他国……他想接着往下说,屋质这个时候把脸一沉,停,你先别说了,你父亲远走他国投奔后唐,这是叛国,你还当功绩在那儿摆呀?就算太后有什么不是,他也不能叛国,还做了后唐的节度使,改穿汉族的衣冠,这根本就不是为人子、为人臣的行为。而大王你,身为王孙,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擅自称帝,兵临上京,威逼祖母,挑起内战,这个罪,你承担得了吗?世宗一听,怎么回事,你是哪头的啊?面露不快,而太后则面露得意,到底是我的人,这话说得向着我。

没想到,耶律屋质马上话锋一转,对准了太后。太后您实在是偏心,您废长立幼,到现在还假托太祖遗命。您立太宗为帝,致使人心不平,您看现在内战要爆发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您难辞其咎,身为国母,明知有错,到现在也没有反悔之意。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今天这事就没法解决了,就只能打,战端一起,生灵涂炭,骨肉相残,太祖太宗基业毁于一旦。耶律屋质越说越激动,把手里的笏板啪地扔地上了。

他这么一来,把这祖孙俩全震住了。太后和皇上一琢磨,你看他为国事这么生气,君前失礼,笏板都扔地上了,相当于把祖孙俩各打五十大板,你们俩都有不对,谁也别说谁。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各退一步,要想议和,就都得让步。首先太后得做高姿态了,因为毕竟你是祖母嘛,跟孙子斤斤计较,这不合适。所以太后先发表感言,深有感触地说:“向太祖遭诸弟乱,天下荼毒,疮痍未复,庸可再乎!”(《辽史耶律屋质传》)太祖皇帝即位之前,诸弟三次叛乱,那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我跟太祖皇帝平定诸弟叛乱,叛乱给国家造成的伤痛至今尚未抚平,这种切肤之痛可不能因为我再来一次了。说完,老太后泪下潸然,捡起了屋质扔下的笏板。世宗皇帝一看奶奶哭了,这可是破天荒啊,她切自己手腕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耶律屋质一番话,奶奶居然哭了。世宗也赶紧表态说,我父亲尽管当年失去了帝位,投奔后唐,但是没有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而现在我做出了,率领大军来打我奶奶,眼瞅着血肉横飞,生灵涂炭,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皇上也哭了。

太后和皇上一哭,周围人都跟着大哭,这时候就是比谁嗓门儿大了,谁嗓门儿大谁忠心。太后跟皇上都哭了,你不哭你啥意思?太后不是把耶律屋质扔的笏板给捡起来了吗?世宗皇帝也走上去,扶住了笏板的另一边,两个人共同把笏板递到耶律屋质手里,卿家主持公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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